第四十五章 待客之道
wed aug 31 07:49:52 cst 2016
霍去病担心生变，结果还真的就是生变了，只不过目前汉朝这边还不知道而已。
按照浑邪王和休屠王的计划，浑邪王先带着他的部众启程向东，首先要经过休屠王的领地，二部会合后，再一起继续向东。然而当浑邪王率部到达休屠王的地盘时，生性狡诈的休屠王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也许此时杀了浑邪王，将他的部众和整个河西之地收归己有，可进可退，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若能在大单于那里把战败的责任推到浑邪王身上，更是可以不必投降了!”
休屠王盘算得挺有道理，然而他忘记了，浑邪王的生性也同样的残忍狡诈！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已经远远不如休屠王，因此早就在暗中做好了准备。一看到情况不对，还不等休屠王动手，浑邪王就先下手为强了！于是在休屠王的地盘上，浑邪王一举手刃了休屠王，成功的控制了休屠王的主要手下，收编了休屠王的部众。
当然这个收编就比较勉强了，毕竟浑邪王的大部分实力已在河西二战中消耗掉了，不足以牢固的控制休屠王部。而休屠王的部下呢？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我们如此这般的跟着浑邪王去降汉，恐怕封赏之类的好处全落在浑邪王那边，而苦头都要轮到我们来吃了！”
就这样，在休屠王部下的满腹狐疑之下，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十万匈奴人拖家带口、赶着牛羊、带着他们的全部家当，一路浩浩荡荡的向东行来。
这段日子，大行令李息一直守候在黄河以西，派遣一路路斥侯穿梭往来，随时探听着匈奴的消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所以这些天，可谓是他一生中最为紧张难熬的一段时间了，当他终于遥遥看到了骠骑将军的“霍”字大旗，心里这口气才算是略略松了下来，一万汉军刚刚渡过黄河，李息已经在河边等着霍去病了。
李息目前虽然官居大行令，但实际上也是一员征战疆场的宿将，曾经三次以将军身份领兵出击匈奴，虽没有大的战功，但行事也算得上十分老练周到。在这段焦急等待的日子里，其实他已奉诏完成了不少迎接匈奴人的准备，包括调配给匈奴人的粮草，搬运辎重的马车，过河的船只，进入汉境之后临时的驻营地等等。然而最关键的一条，弹压住匈奴人，让他们稳稳当当的降过来，那是只能等骠骑将军来解决的。
霍去病见到李息，也顾不上客套，上来直接问道，“匈奴人走到哪里了？”
李息答道，“应该是离边境还有四百里，他们带着牛羊牲畜，也走不快，每日行进大约四五十里，大约再有八九日也就到了。”
霍去病立刻说道，“我路上已经考虑过了，不可等在边境受降，既然他们还有四百里，那我们就迎出去二百里好了。”
看到对方不明所以的表情，霍去病解释道，“这是待客之道，主人既要迎出去一段路，最后这几步又要让客人自己走过来，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李息仔细想了想，确乎是人之常情，马上表示赞同，“好！我们先迎出去二百里，受降台之类的就在那里搭起来，消消停停站定了，等着他们走过来。”
李息一边说着话，一边暗自观察着霍去病，他当然早就认识对方，但以前不算怎么熟悉，印象里对方还是个小孩子。这也难怪，毕竟这两个人的资历相差太远了，李息担任材官将军参加马邑之战的时候，就连卫青都还没有为将呢！而霍去病那时恐怕只有七八岁吧！
不过今日的李息可没把对方当成小孩子，人家的战绩摆在那里嘛！真正的军人都认这个，而且只认这个！军人不是用嘴皮子说话的，也不是用资历说话的，军人是用刀说话的！所以李息对面前的年轻人是服气和敬重的，他只是不免还对其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的意思罢了。
在李息眼中看来，对面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特殊的光芒，这不是因为他英俊的容貌，也不是因为他英武的气质，而是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么说吧，这一大圈人，尽管各个都是敢于冲锋陷阵的军人，尽管他是其中最年轻的，可若是真有了什么危险，你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抬眼看他，集中在他的身边，信任他的判断。因为这世上特别有胆色的人本就很少，而心思特别缜密、计算特别敏捷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能够将二者兼于一身的人，李息就只见过霍去病一个了。
霍去病倒没注意对方对自己的打量和观察，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当然说他习惯了也行。反正他一向都不会特意记得自己的年龄，他会说，“每天一睁眼该干什么干什么，谁没事一睁眼先想想自己的年纪啊？”那些老记着他只有十九岁的人，是他们放不下这个数字，他反正早就放下了。
此时李息已经跟霍去病又讨论了一些琐细事务，跟在霍去病身侧的赵破奴，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匈奴人看上去怎么样？诈降的可能性大吗？”
李息很笃定的回答道，“从斥侯打探到的情况来看，他们把妇孺老幼都带上了，牛羊牲畜、各种拉拉杂杂的家当也都带上了，若不是真心归降，带这么些家当来干什么？”
霍去病问道，“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处？”
李息摇了摇头，“没有，斥侯没看出任何问题。”
霍去病沉吟片刻，“好，现在就派使者过去，通知浑邪王和休屠王受降的地点。”
一切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一天后，一万汉军已经出境二百里驻扎下来，再两日，使者也返了回来，确定后天匈奴人即可抵达此处。
然而使者却带回了一个可疑的信息，他这一趟的整个过程中，只见到了浑邪王，而休屠王则一直没有出现。
这个休屠王，会不会是出什么变故了呢？赵破奴忧心忡忡的说道，“匈奴人都走到这里了，应该不会反悔吧？”
李息冷笑道，“这可难说，结婚的当天都有人悔婚呢！”
连霍去病在内，所有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一笑，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所有人散去之后，霍去病出帐上马，一边巡营，一边在心中开始了他的推演。
“休屠王的不出现是一个偶然的事情吗？换了你是休屠王，根本不知道汉使带来的是什么消息，说不定是汉廷的封赏，也说不定汉廷变卦了，总之都是你极其关心的问题，你会在这样一个时刻不露面吗？”
“答案很明显，不会。而且正常情况下，休屠王若是这么做，连浑邪王也要不满，那么浑邪王为什么反而若无其事？是不是休屠王已经被他控制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休屠王的部下他也能控制吗？休屠王的主力尚存，其中自然会有些格外剽悍之辈，这种人恐怕是坚决不同意归降的，浑邪王能控制得了吗？”
霍去病在这里推演，而实际情况也与他推想的差不多，此刻原休屠王的几个主要部下就正在激烈的争吵，虽然他们群龙无首，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然而离汉境越近，形势就越一触即发。
再过了一日，就是约好的受降日。黎明之后，一万汉军已经列成扇面队形，静静的等待着。按照霍去病的要求，全军列队是列队，但是并不上马，而是立于马下，不给人一种随时准备冲锋掩杀的感觉。
此刻站在山头上远眺，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匈奴人的庞大队伍。精锐骑兵在前，后面是妇孺老幼和车辆辎重，更后面则是大群的牛羊牲畜，一直散布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
匈奴人的前锋离得越来越近了，渐渐的，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浑邪王和休屠王的王旗分列南北。
此时的汉军，虽然没有上马，然而军容威武严整，“霍”字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万汉军的威严气势，直逼匈奴人的心魄。
也许是看到这面军旗，又勾起了心中的痛苦和仇恨！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恐惧，终于淹没了最后的理智！也许是早有蓄谋，就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总之，不知具体是什么原因，终于绷断了那根早已经紧到极致的细弦！
从汉军这边看去，此时休屠王部忽然出现了骚动！只见有人在不断的四散奔逃，而且骚动范围扩散得很快，眼看着浑邪王这边也是秩序大乱，不安的气氛瞬时高涨起来！
霍去病担心生变，结果还真的就是生变了，只不过目前汉朝这边还不知道而已。
按照浑邪王和休屠王的计划，浑邪王先带着他的部众启程向东，首先要经过休屠王的领地，二部会合后，再一起继续向东。然而当浑邪王率部到达休屠王的地盘时，生性狡诈的休屠王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也许此时杀了浑邪王，将他的部众和整个河西之地收归己有，可进可退，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若能在大单于那里把战败的责任推到浑邪王身上，更是可以不必投降了!”
休屠王盘算得挺有道理，然而他忘记了，浑邪王的生性也同样的残忍狡诈！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已经远远不如休屠王，因此早就在暗中做好了准备。一看到情况不对，还不等休屠王动手，浑邪王就先下手为强了！于是在休屠王的地盘上，浑邪王一举手刃了休屠王，成功的控制了休屠王的主要手下，收编了休屠王的部众。
当然这个收编就比较勉强了，毕竟浑邪王的大部分实力已在河西二战中消耗掉了，不足以牢固的控制休屠王部。而休屠王的部下呢？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我们如此这般的跟着浑邪王去降汉，恐怕封赏之类的好处全落在浑邪王那边，而苦头都要轮到我们来吃了！”
就这样，在休屠王部下的满腹狐疑之下，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十万匈奴人拖家带口、赶着牛羊、带着他们的全部家当，一路浩浩荡荡的向东行来。
这段日子，大行令李息一直守候在黄河以西，派遣一路路斥侯穿梭往来，随时探听着匈奴的消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所以这些天，可谓是他一生中最为紧张难熬的一段时间了，当他终于遥遥看到了骠骑将军的“霍”字大旗，心里这口气才算是略略松了下来，一万汉军刚刚渡过黄河，李息已经在河边等着霍去病了。
李息目前虽然官居大行令，但实际上也是一员征战疆场的宿将，曾经三次以将军身份领兵出击匈奴，虽没有大的战功，但行事也算得上十分老练周到。在这段焦急等待的日子里，其实他已奉诏完成了不少迎接匈奴人的准备，包括调配给匈奴人的粮草，搬运辎重的马车，过河的船只，进入汉境之后临时的驻营地等等。然而最关键的一条，弹压住匈奴人，让他们稳稳当当的降过来，那是只能等骠骑将军来解决的。
霍去病见到李息，也顾不上客套，上来直接问道，“匈奴人走到哪里了？”
李息答道，“应该是离边境还有四百里，他们带着牛羊牲畜，也走不快，每日行进大约四五十里，大约再有八九日也就到了。”
霍去病立刻说道，“我路上已经考虑过了，不可等在边境受降，既然他们还有四百里，那我们就迎出去二百里好了。”
看到对方不明所以的表情，霍去病解释道，“这是待客之道，主人既要迎出去一段路，最后这几步又要让客人自己走过来，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李息仔细想了想，确乎是人之常情，马上表示赞同，“好！我们先迎出去二百里，受降台之类的就在那里搭起来，消消停停站定了，等着他们走过来。”
李息一边说着话，一边暗自观察着霍去病，他当然早就认识对方，但以前不算怎么熟悉，印象里对方还是个小孩子。这也难怪，毕竟这两个人的资历相差太远了，李息担任材官将军参加马邑之战的时候，就连卫青都还没有为将呢！而霍去病那时恐怕只有七八岁吧！
不过今日的李息可没把对方当成小孩子，人家的战绩摆在那里嘛！真正的军人都认这个，而且只认这个！军人不是用嘴皮子说话的，也不是用资历说话的，军人是用刀说话的！所以李息对面前的年轻人是服气和敬重的，他只是不免还对其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的意思罢了。
在李息眼中看来，对面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特殊的光芒，这不是因为他英俊的容貌，也不是因为他英武的气质，而是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么说吧，这一大圈人，尽管各个都是敢于冲锋陷阵的军人，尽管他是其中最年轻的，可若是真有了什么危险，你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抬眼看他，集中在他的身边，信任他的判断。因为这世上特别有胆色的人本就很少，而心思特别缜密、计算特别敏捷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能够将二者兼于一身的人，李息就只见过霍去病一个了。
霍去病倒没注意对方对自己的打量和观察，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当然说他习惯了也行。反正他一向都不会特意记得自己的年龄，他会说，“每天一睁眼该干什么干什么，谁没事一睁眼先想想自己的年纪啊？”那些老记着他只有十九岁的人，是他们放不下这个数字，他反正早就放下了。
此时李息已经跟霍去病又讨论了一些琐细事务，跟在霍去病身侧的赵破奴，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匈奴人看上去怎么样？诈降的可能性大吗？”
李息很笃定的回答道，“从斥侯打探到的情况来看，他们把妇孺老幼都带上了，牛羊牲畜、各种拉拉杂杂的家当也都带上了，若不是真心归降，带这么些家当来干什么？”
霍去病问道，“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之处？”
李息摇了摇头，“没有，斥侯没看出任何问题。”
霍去病沉吟片刻，“好，现在就派使者过去，通知浑邪王和休屠王受降的地点。”
一切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一天后，一万汉军已经出境二百里驻扎下来，再两日，使者也返了回来，确定后天匈奴人即可抵达此处。
然而使者却带回了一个可疑的信息，他这一趟的整个过程中，只见到了浑邪王，而休屠王则一直没有出现。
这个休屠王，会不会是出什么变故了呢？赵破奴忧心忡忡的说道，“匈奴人都走到这里了，应该不会反悔吧？”
李息冷笑道，“这可难说，结婚的当天都有人悔婚呢！”
连霍去病在内，所有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是一笑，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所有人散去之后，霍去病出帐上马，一边巡营，一边在心中开始了他的推演。
“休屠王的不出现是一个偶然的事情吗？换了你是休屠王，根本不知道汉使带来的是什么消息，说不定是汉廷的封赏，也说不定汉廷变卦了，总之都是你极其关心的问题，你会在这样一个时刻不露面吗？”
“答案很明显，不会。而且正常情况下，休屠王若是这么做，连浑邪王也要不满，那么浑邪王为什么反而若无其事？是不是休屠王已经被他控制了？如果是这样，那么休屠王的部下他也能控制吗？休屠王的主力尚存，其中自然会有些格外剽悍之辈，这种人恐怕是坚决不同意归降的，浑邪王能控制得了吗？”
霍去病在这里推演，而实际情况也与他推想的差不多，此刻原休屠王的几个主要部下就正在激烈的争吵，虽然他们群龙无首，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然而离汉境越近，形势就越一触即发。
再过了一日，就是约好的受降日。黎明之后，一万汉军已经列成扇面队形，静静的等待着。按照霍去病的要求，全军列队是列队，但是并不上马，而是立于马下，不给人一种随时准备冲锋掩杀的感觉。
此刻站在山头上远眺，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远处匈奴人的庞大队伍。精锐骑兵在前，后面是妇孺老幼和车辆辎重，更后面则是大群的牛羊牲畜，一直散布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
匈奴人的前锋离得越来越近了，渐渐的，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浑邪王和休屠王的王旗分列南北。
此时的汉军，虽然没有上马，然而军容威武严整，“霍”字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万汉军的威严气势，直逼匈奴人的心魄。
也许是看到这面军旗，又勾起了心中的痛苦和仇恨！也许是突如其来的恐惧，终于淹没了最后的理智！也许是早有蓄谋，就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总之，不知具体是什么原因，终于绷断了那根早已经紧到极致的细弦！
从汉军这边看去，此时休屠王部忽然出现了骚动！只见有人在不断的四散奔逃，而且骚动范围扩散得很快，眼看着浑邪王这边也是秩序大乱，不安的气氛瞬时高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