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1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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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前后夹击

    sat aug 27 05:00:00 cst 2016

    正在这紧要关头,忽然一阵嘹亮的歌声从战场后方传来,悲壮而豪迈,一股舍我无敌的英雄气概扑面而来。

    李星沉正带着亲兵,在后头压阵,目光紧紧注视着战场情形,见自家优势渐渐显露,战争的天平也随之向自己一方倾斜。不由的就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此番每每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敌将也可称得上与古之名将相媲美,但到底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这是胜之不武,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心下不知怎地生出一股愧疚之情。一转念,又是头疼不已,这次吃掉这股顽敌,伤亡怕要近半了,这原先的打算也恐怕是要泡汤,不知接下来面对敌人后方大军,他又能守住几天。若个个都是这样悍不畏死,那可就难办了。

    他正思索间,耳边忽然传来歌声,断断续续,渐渐清晰起来。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地主。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虏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听了让人既生出对自己苦难一生的悲壮怜悯,又生出对未来光明的憧憬和无畏。

    李星沉听了眉头一皱,有些苦笑,这歌他知道,在史书中被大书特书,是元末汉人反抗元蒙鞑子时唱的反歌,是为红巾军军歌,这里面不过就改了几个字,他焉能不熟悉。苦笑完,他自哭笑不得,自家这正宗的汉人,没想到也有一日,会得到和胡虏一样的待遇。但只心念电闪之间,他就坚定下来,夫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这大清朝用的中国文字,中国礼仪,怎又是夷人夷国可比。国朝养士二百余载,今日正是我报效之时,怎可被他人用一首几百年前的军歌给乱了自家之心。

    也不过就一瞬的功夫,他已经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心,抬头望后瞧去,就见一里多远的地方忽然冒出一只一千多人的队伍,那些士兵的面庞他已经隐隐可见,都是些半大的孩子,稚嫩的身影,用全身的激情,唱着刚刚那首扰乱他内心的军歌。来袭军队排成三排,行走间,整齐划一,步调一致,隐隐有强军之资。李星沉看了,心中不由赞道:严整有序,从容不迫,可称好整以暇,古之强军也不过如此。又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了,只是半大的孩子,没有力气,训练得再好,也顶不住大人一阵拳打脚踢,这结果是注定了。

    他正准备分出一支二千人的兵马,暂阻来援敌人,给他全歼山丘敌人争取时间。

    就见那敌人行到离他有一里地远的地方忽然停下,定在原地,他正奇怪间,那扛在肩上如林长剑忽然哗地一下,整齐地从肩上卸下,持在手中,又如长矛,挺向前方,这般怪异武器,头似长剑,形如长矛,真是他前所未见。那动作是如此一致,让人看了就是一震,很是震惊,千人动作竟然能如一人,那这只军队打起来岂不是万众如一,比预料的还要强的离谱,看来我不能小觑他们,一咬牙,又再加派人手。

    他命令还未下,就见那军阵侧畔统帅模样的人,拔出腰间长刀,向他这处一挥,隐约可以听见他吼道:“列进攻阵列,前进!”

    紧跟着,他身后一只奇怪的只是手拿着乐器的队伍,带着欢快的节奏,奏起一支让人十分愉悦又激昂曲子,那些士兵踏着调子在前进。不知道是曲调带着他们前进,还是他们本身就是这曲子的主角,是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演奏着一场震撼人心的交响乐。点鼓在敲响,‘踏踏’的步伐,在前进。一如万,万如一,整个军阵,一千人众,和这音乐,都合为一体。

    李星沉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会被撕得粉碎。他摇了摇头,对自己嘲讽道:我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孩子,天生的弱者。这是上天从人生下来就注定的,这是天道,天道无情,又怎会因为他们是幼小,就偏私呢。

    他立即从后阵凑出三千人马,前去接敌,以三倍之众,携泰山压顶之势,又焉能失败。

    只是他动作快,来袭太平军比他动作还快。

    那太平军军阵之中,指挥着军队前进的赵靖,一看山上清军猬集,挤作一团,向山顶厮杀,更有一只三千人马的队伍合在一起。他看了就是一喜,心道:这下好了,这清军统帅不知我火枪威力,现在都聚在一起,我这一枪下去,只要大致的将方向对正,也不需要瞄准,就能随便的把敌人毙于枪下。

    作为火枪的制造者,他可清楚,‘51式’滑膛枪的有效射程虽然只有180米,可那个标准是以精度来算的,要求单支火枪180米内有准头,能射中敌人。可不意味着火枪的杀伤距离是180米,这个杀伤距离可是要放大的,有500米左右。如今敌人这密集程度,正适合,他不要求精度,只求杀伤,也是能够毙敌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对自家武器有信心的赵靖当机立断,下令道:“枪弹上膛~预备~开火!”

    前阵大约距敌480米远处,腾起一排白色烟雾,顿时硝烟弥漫,铅弹呼啸着,向那集结了,正准备冲锋的清军军阵,咆哮着冲了过去,军阵霎时就肉眼可见的凹了下去。

    这袭击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以为敌人也是要和自己肉搏的清军就是一怔,连那被铅弹击中,本该重伤,本该死亡的兵丁,都因为这一怔,不觉疼痛,将勾魂的无常挡在一丈开外,不能近身,就好像时间在这一刻被冻结了一般。

    太平军可没有因为他们的不作为,就手下留情,平日严格的训练,让他们机械的重复着练了有上万遍的动作,交换队形,第一排停下,原地清膛,从弹药盒内掏出定装子弹,装上弹药,上膛,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一般。第二排、第三排继续前进,等第二排前进了一列,手中火枪霎时在手中一齐端平,又前进了一个队列,方才停下,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这时继续前进的第三排,刚好走到他们身后,平端着火枪,在他们停下清膛装弹之时,毫不犹豫地越过他们,向前继续前进。与此同时,第三排后的原先第一排,也已经装弹完毕,开始跟在他们身后前进。就这样,三排人马交替开火,每一次枪响,都有三百的清兵或死或伤,以每6秒一阵排枪的速度,将清兵如割麦子一样收割。

    就在第二声排枪响时,清兵才反应过来,这实在太伤人了,太凶残了,隔了有近一里地远,就让我们死伤惨重。这是什么火枪,绝不是他们所了解的鸟枪,那玩意比弓箭还不如。但鸟枪的威力他们是清楚的,中者,即使是轻伤,也是无救,日后早晚是要中铅毒,伤口化脓而死,相比即刻毙命者,也不过是晚死了几天,下场更惨。

    他们可没想过迎着火枪队,冲锋。开玩笑,这么远的距离,还没等他们冲到半道上,就在这密集的火力下死伤殆尽。他们只是靠着当兵,养家糊口,顺便靠着这身皮挣点外快,可不是来拼命的。

    就在这时,又是一顿排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三分之一的人中招,顿让他们肝胆俱裂,作鸟兽散,任凭李星沉怎么弹压也压不住。

    太平军火枪队这突袭,来的真是时候,一万多清兵,为了山顶那最后剩下的三百残寇,个个向前争功,都快把人挤成面团,就只差互相间下黑手。这一枪下去,运气好的,如糖葫芦般,一枪就是两个,简直闭着眼都能杀敌。

    李星沉一看,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用两万大军作陪,成就竖子威名,心下不由凄然,不知将来史书又该如何下笔,描绘这一段战争,他李星沉多半成了无能的代言词。想到这儿,他实在心有不甘,非是自己无能,实在是他的属下太过无能,这一刻他倒是有些理解崇祯帝的苦楚了,都是同病相连的可怜人。

    山顶上,几百号太平精兵,且战且退,逐渐缩小防御圈,把主帅和大旗护在中央。他们拼劲自己性命,也不肯让自家大旗倒下,也要保正主帅安全。这是他们所有人的信念,他们宁死也不屈服。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牺牲,眼看防线摇摇欲坠之时,忽有火枪声连绵不绝的传来,让他们不由的心神一震,自家援军来了。又没过一会儿,清兵后阵大乱,就如瘟疫般,由后阵传到前阵。清兵顿时无心鏖战,纷纷开始往后撤退,最后仅剩的三百勇士乘机掩杀过来,前阵猝不及防,没料这群已经伤情惨重的太平军还敢主动出击,又兵无战心,顿时演变为大溃退。这一下,不论前阵后阵都在溃败,形势逆转,一下子成了一场少数人对多数人的追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