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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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白素衣的试探

    fri aug 05 05:26:37 cst 2016

    众人皆是面色古怪,纷纷端起茶盏喝茶。

    李政秀、玄洪、玄淳绝不是蠢人,麟德殿午宴时就分明已看出江忱和白素衣关系非比寻常,若不是江忱自言已定婚约,众人只怕会把他们视做一对。现在江忱正牌未婚妻、安南韩氏千金尚在内室,外边又有白素衣找上门来,这局面可真是尴尬得很。

    众人一边忙着用茶盏挡脸来掩盖自己面上表情,一边却又在心中庆幸要面对这状况的人不是自己,就留着给江忱慢慢头疼去吧!

    添福却在这时凑过来,在江忱耳边低语了几句。江忱听毕微觉意外,起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儿又出来向众人告了罪,便独自走出穷碧阁,往湖边去了。

    茶室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状况。

    湖心亭里,一袭男装打扮的白素衣负手而立,说不出的恬静淡雅。见江忱步履轻快地走来,她莞尔一笑,说道:“都言人逢喜事精神爽,素衣本不甚了了,但今日一见师兄却大有实感。请代素衣向秀荣小姐问好致意,就说素衣很想她。”

    江忱轻笑道:“秀荣也一直惦记她的素衣姐姐,若不是碍于还有李兄他们在,她是定会来和你叙旧的。”他伸出左臂摊开手掌,掌心中静静躺着一枚红衣蜡丸,温润续道:“江湖浪大,秀荣儿怕你淋着风雨。”

    白素衣取过蜡丸,不禁失笑,笑容中藏着半分无奈,半分感动。这枚红衣蜡丸是医圣孙天成的独门疗伤圣药天元丹,极为珍贵。江湖中虽没几个人知道韩秀荣是孙天成的关门弟子,但她却是清楚的。一时间心中感慨良多,思绪百转。

    江忱从容道:“白师妹不入茶室交谈而约我在此叙话,到底所为何事?”

    白素衣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心境,灼灼直视江忱的眼睛道:“小妹听说秀荣小姐曾落入惊陵山庄之手,不知可是实情?”

    江忱淡淡看了她一眼,微微转开目光道:“不错。”同时心中雪亮,瞬间明白了白素衣此来的意图,心下不禁微凉。

    白素衣是何等冰雪心性,一见江忱的反应便知道他已看穿自己来意,心中也是微痛,但仍不加踌躇地道:“据说师兄是用前朝殇帝思陵的镇陵谱换回了秀荣小姐?”

    江忱心中冷笑,谂道父亲对天遗道中人的评述果然并无不当。什么折花门前剧、绕床弄青梅,儿时情谊在她们追求信仰的所谓“大道”面前全然不值一文。难怪在自己年方总角情窦初开之时父亲要强行干涉他与白素衣的来往,原是不想儿子步了他与风碧落的后尘。

    江忱不动声色微笑点头,坦然道:“不错。”

    白素衣微微皱眉,既意外于江忱承认地如此痛快,又很微妙地有些生气。她不相信以江忱之智、大风门情报系统之能,会在知道了天遗道在寻找天方道人之后还猜不到她们意在殇帝思陵。那么江忱手中明明有如此重要的思陵镇陵谱,却竟然一个字也未向她透露,难道两个人之间的猜忌防范竟然真的严重到如斯地步了吗!

    白素衣目视远方湖面,恢复了一贯的睿智从容,淡雅地微笑道:“师兄可知就在你们离开晃州之后,惊陵山庄庄主耿连云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安南绝影谷,奉上泰始大帝随葬的九龙玉杯和古时霸王向藉的佩刀‘山云’,又在流金阁前静候三个时辰,取得了江师伯的谅解。”

    江忱眼波微微流转,淡淡笑道:“是吗?也算他有心。”

    白素衣直视江忱,目光柔中带刚,意味深长地道:“惊陵山庄的行事做派也真是叫人看不明白,既然事后要千里迢迢地赶去绝影谷请罪,当初又为何不惜犯颜走险掳走秀荣小姐来要挟大风门呢?他们又凭什么断定一定能取得师伯的谅解?”

    江忱也直视白素衣,眼中不掩嘲讽之色,哂道:“恐怕在白师妹看来这天下之人行事都是别有所图居心叵测吧。要说这请罪之事,惊陵山庄原是不会的,我们大风门原本也是绝不会谅解的。不过事出凑巧,秀荣在惊陵山庄救了他们二庄主、耿连云之弟耿流云,致使情形急转直下发生了十分微妙的变化。惊陵山庄也算是盗亦有道,耿庄主图谋镇陵谱也是事出有因,以我爹的脾性,耿庄主的为人做派应该很对他的胃口,情义相惜,谅解便谅解了,又有什么稀奇?”

    白素衣盯着江忱,想从他眼中找到哪怕一丝破绽。盯了半晌却是毫无头绪,反而渐生歉意。惊陵山庄的做法太反常了,等于打人一巴掌再去求人原谅,但偏偏就取得了大风门主江竟的谅解!如果不是耿连云或者江竟其中一方的脑子出了问题,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惊陵山庄和大风门一定在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以至于他们能放下劫持韩秀荣的恩怨来谋求合作。

    而关于这默契,白素衣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思陵。

    但其中若有韩秀荣救了耿流云性命的原委,那便一切都合理了。耿连云为人确实至情至性,被他劫持的人却以德报怨救了他弟弟,那么纵然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也一定会亲至安南请罪的。江竟的性子更是飞扬跳脱潇洒不羁,行事但凭喜好,全无章法可循,会谅解耿连云也并不出奇。

    若不是思陵的作用太过重大,她断然不会对江忱如此咄咄进逼。但既然是为了天下苍生,也就顾不得因此会和江忱产生怎样的裂痕了。昭昭此心,可对日月!想必忱哥也一定会谅解的吧……

    想到这里,白素衣眼中闪过万般坚定,沉着地道:“素衣也是担忧心切,毕竟反常即为妖。不瞒忱哥,天遗道找寻天方师伯也正是为了这殇帝思陵,思陵中物对天下苍生有大作用。素衣知道忱哥有过目不忘之能,镇陵谱虽已在惊陵山庄之手,但亦在忱哥胸中。素衣恳请忱哥相助,将镇陵谱交给小妹,素衣感激不尽。”

    江忱定定看着她,眼神中交替掠过各种复杂的情绪。半晌,自嘲似地笑了一声,也看向远处湖面,云淡风轻地道:“如君所愿。”

    白素衣惊诧地看着江忱,疑虑尽去,一时竟莫名生出悔意来。

    两人半晌无话,又过了半晌,江忱笑眯眯地道:“上次在这亭子里白师妹想要我做的事为兄今天也一并答应你了吧。”

    白素衣眼前一亮,心知他说的是上次自己请他出面帮助崇国世子玄胤一事,因问道:“师伯答应了吗?”

    江忱失笑道:“这回却不需要我爹同意了,玄決和遁门既然敢对我家秀荣下手,此仇不报我还叫江忱??”

    白素衣又好气又好笑,上次以大义请他出面是千难万难,事情一牵涉到韩秀荣竟马上顺理成章了,论区别对待这江家父子真是首屈一指鹤立鸡群别开生面卓尔不凡。但同时却又莫名心安,无论如何江忱答应帮玄胤,自己多少便可松口气了。按照师尊的布置,安邑这边绝不能脱离控制,思陵也必须拿下,如此阳都那边才能按部就班地进行,天下苍生才能看到曙光。

    两人正说着话,添福一溜小跑过来对江忱道:“小爷,丞相府大公子来了,殿下请您过去相见。”

    江忱听他语速极快,又见他面上神色惶惶,心中一动,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添福如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小爷英明。长信侯府的小侯爷也跟着大公子一起来了,正跟李公子和另外两位小侯爷剑拔弩张呢!殿下请您若是这厢无事的话快快回转穷碧阁,这两边要是真打起来了……”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眼珠一转续道:“那殿下他也拦不住啊……”

    白素衣道:“徐小侯爷虽然行事随性,但李少将军和两位玄小侯爷可不是莽撞冒失之人,他们还能在成陵郡王府王长子殿下驾前斗殴不成?”

    添福不服气地张了张嘴,但却没说什么,只是焦急地看了江忱一眼。

    江忱心中通透,徐彬固然无法无天惯了,玄池却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良善之辈,他早看徐彬不顺眼了,自己作为主人不便出手,心里大概巴不得徐彬和鹰扬三少打起来。李政秀他们毕竟三个人,个个都武艺不错,真动起手来徐彬绝对占不了便宜。

    所以来请他回穷碧阁或者是玄池的意思,但让他快快回穷碧阁则肯定是添福见势不妙来通风报信请救兵,毕竟闹出事来对成陵郡王府没有好处。只是个中缘由却不便对白素衣细说了。

    江忱对添福使了个眼色,向白素衣道:“此事天遗道不宜出面,白师妹先请回吧,为兄会见机行事。”他勾起嘴角狂狷一笑,幽然道:“未曾想这天下还有一打瞌睡便有人来送枕头的好事。”

    白素衣一见他这模样立时心中有数,江忱定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只得歪着头无奈地笑出声来,便要告辞。这时从穷碧阁方向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一个小厮,带着哭腔喊道:“小爷,不好啦!殿下被人打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