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留
sun aug 09 00:42:35 cst 2015
“小二，再来壶酒。”一个中年男子冲店小二喊道。“哎，好嘞！”小二应。
中午的太阳无比的毒辣，热烈的炙烤着大地。
这是一座郊野中的客栈，一栋两层木质建筑。虽是木头建筑却异常牢固，显然取材是上好的木料。在这荒郊野岭，正好为行人提供饮食和住宿，与人方便。
客栈前面用篱笆围了座大园子，园子中央一条卵石路曲曲折折。园子里种满了杜鹃、牡丹、野菊花、野蔷薇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密密麻麻形成一片花海，一阵风吹过，小小的花脑袋便随风摇摆。煞是可爱。
在园子的东面更是整齐的种植着一排广玉兰，卵石路的两边也种植着一人高的石榴树，现在这种季节正挂着红彤彤的果实。估计夏末果实成熟之时，来往的行人就有口福了。野花圃里也零零散散有几棵柿子树，此时也结满了青色的果实。园子里显得生机勃勃，尤其还有蝴蝶蜜蜂在花丛中戏舞。曾几何时，也有着这样美好的情景。晴朗的午后，不管太阳是否热烈，蜜蜂和蝴蝶都似乎永不停歇。或许它们也会觉得累，但是它们的生命太过于短暂，太过短暂以至于需要穷尽一生去欢乐。然后就轻飘飘的离开……
阳光下飞舞着金黄色的灰尘颗粒。树木摇曳中，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影，一个孤独魁梧的身躯，厚重的脚步一刻不停。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却清楚的听到了脚步踏在地上的浑厚而粗粝的声音。那人终于缓缓靠近，满堂宾客目光顿时集聚在一处。皆露出震惊的神色。他的脚！他的脚？那是一双怎样的脚啊，足足大于常人两倍还多！脚上有着各种或深或浅的沟壑，沟壑中似乎是累积多年的污秽。脚上的皮肤似乎及其粗粝坚硬，当然也可能不是皮肤。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人右脚小脚趾根部粗粝的表皮里，似乎还包裹着一块石头状的东西。再细细打量那人，一头蓬松稀疏的卷发，颜色泛黄，干枯得似乎经不起风吹。除了脚，其它各处的皮肤都呈黝黑色，尤其是脸，黝黑中泛着油光。眼睛细长，几乎看不到眼睑。而鼻子，他的鼻子鼻梁扁塌，鼻翼宽到几乎是嘴巴的两倍。厚厚的嘴唇，周围长满了胡茬。
只见那人魁梧的身躯挤着石榴树，在树枝摇晃间转眼已到了门前。细长的眼睛在店里打量了一番，便道：“麻烦请给我一碗茶，一碗白米饭，随便两样小菜，然后再给我一碟桂花糕，谢谢。”话音已落，半晌却无人应。一时间，大堂内安静无比。突然，他开始挪动步子，显然收敛了力度。虽然无法轻快，但却温柔得一步步慢慢走向店小二，厚厚的嘴唇轻轻颤动，“你是店小二吗？麻烦请给我一碗茶，一碗白米饭，随便两样小菜，然后再给我上一碟桂花糕，你们这里有桂花糕吗？”声音低沉而温柔。小二本来在这人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吓得瑟缩了好几下，结果听这人说话温文尔雅，倒也不那么害怕了。“有，客官，我们这里有桂花糕，客官您请入座，我这就叫人给您上菜。”小二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谁料那人却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坐在那里就好，等会麻烦你把菜送过来吧。”那人用手指着身后的一个角落，听见小二答应了之后便转身向角落走去。
转过身，寥寥的身影。堂内的宾客依然沉默着，似乎这人的出现突然阻断了他们的思维一般。
夏日的正午，连知了都不再有心情鸣叫。火热的天地间一片寂静。似乎天地间永恒的只有寂静，而这份寂静却总是被打断。但终究，渺小的人类不能够挑战这永恒的寂静。人类世代的延续决不会比天地更久。
太阳的光芒洒落于大地，夏季的树木郁郁葱葱，树叶反射着炎炎的亮光，干黄的土地上投射着斑驳陆离的影子。
流惜看着那个角落里沉默凄清的身影，左手端着搪瓷碗，右手拿着竹筷，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这个孤独的人，拥有着最轻盈的灵魂，他的心中有着大爱，有着慈悲和怜悯。
孤独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抓住一份爱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们认定一件事，这件事便是此生唯一的意志。
流惜俯下身，欲用手拨弄摇头晃脑的花朵。可是，伸出手，却触不到任何。
她愣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蹲下，躺在花丛中。花儿在她透明的身体中丝毫不受干扰的晃动着。垂眼望去，仿佛是从自己身体中破土而出，静静抽芽，缓缓开出花朵的植株。流惜就这样悄然漂浮在花丛中。四周花海迎着热风鼓起一层一层的波浪。上空蝴蝶与落叶一齐飞舞。阳光打在身上没有一点热度。她真想就此睡去，从此不再醒来。
“随我去吧，恩？”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流惜缓缓睁开眼，坐起身。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面带微笑，温和的注视着她。
“你眼中无一丝波澜，平静得像深深的湖水。可以转世重生却不愿前行。对草木心存怜爱却不留恋。轻易便看透人心却并无慨叹。”老者缓缓说道，“今日在此遇见也是你我有缘。不如随我去往桓山修行，日日与草木嬉乐，与青山对酌。花、鸟、虫、鱼，草木、飞禽、野兽、精灵，天地就是一本有生命的书，一本值得翻阅的书，书中乃大智慧。你的眼中一片清明，好像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探究的。这样活着却是没多大意思，总要有你所无法理解的事情存在，去追寻，去坠落，去体会，去失落，去感受人世间所有情感，世间生灵之喜乐之苦痛之寂寥。去找到你的价值，去追寻你的意义。”老者脸上仍然笑意盈盈，“去找到你和世界的联系。”
流惜目光平静，清澈的眼睛里映出老者的身影。客栈里的人们仍在喧闹，那个人也还在角落里安静的啜茶。上空还是不断的有树叶飘落下来。蝴蝶与蜜蜂欢快地追逐嬉戏。阳光似乎没那么耀眼了，天空也变得湛蓝。一切似乎很美好，也确实无可留恋。身在哪里都一样。她看着老者，后者仍旧是盈盈笑意，一袭白衣兀自飘动。老者取出随身携带的灵殇瓶，流惜便转眼消失不见。徒留下那片花海，依然是不愿停歇的样子。
老者微微一笑，随即乘着祥云归去。
各自有各自的宿命，避无可避。
那角落里的人已停下了动作，面前的地面也被收拾干净。似乎是有了些睡意，竟靠着墙角渐渐睡着了。
客栈里慢慢安静下来，渐渐只有人们打鼾的声音。午后的阳光终于不那么刺眼。门外知了又开始叫个不停。
白云悠悠。忘而不返。
天色愈来愈晚，太阳已走了大半行程。路旁的石榴树在夏风中互相致意。柿子树上挂着的青色果子一个一个得往下落，为了夏末能结出成熟的柿子，现在它们必须离开母体，以便能有充足的营养输送给剩余的果实。各司其职，殊途同归。
还是那片花海，同样的姿态，轻轻摇曳。
客栈里的人们渐渐醒来，有的客人睡眼惺忪地走出门，看到这样一幅和谐风光不由眼前一亮。睡意去了大半，怔怔说不出话来。平时在各城往来，沿路景色见得多了，这样的田园景象并不稀奇，而此刻这安宁竟是从未有的。竟让人有了在此终老的冲动。
人们还在为眼前的景色所惊艳，却见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走到客栈的后门。客栈后面是一个小院，院子的左边种植着一片翠竹。其它地方都零碎的放着劳作工具，荷锄、锤子、镰刀，悬在屋檐的背篓，背篓右下方是洗漱架子。
那人继续往前走，从右边一扇小侧门钻了出去。
硕大厚重的脚掌踩碎了地上干枯的落叶。树林中知了的叫声震耳欲聋。他独自沉默的走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终于，走到了树林最深处。地上的落叶已经变得潮湿，和着湿润的泥土，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中充满了叶子潮湿腐朽的气味。
他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背靠着大树缓缓坐下，“呵呵……”低沉的声音在空中缭绕，回旋。
“他们看他们的花，我做我的梦。”
在小小的阴暗的树林中央，一个魁梧的身影，颓废的斜靠在一棵大树上。一头乱发在空中飘荡……
“小二，再来壶酒。”一个中年男子冲店小二喊道。“哎，好嘞！”小二应。
中午的太阳无比的毒辣，热烈的炙烤着大地。
这是一座郊野中的客栈，一栋两层木质建筑。虽是木头建筑却异常牢固，显然取材是上好的木料。在这荒郊野岭，正好为行人提供饮食和住宿，与人方便。
客栈前面用篱笆围了座大园子，园子中央一条卵石路曲曲折折。园子里种满了杜鹃、牡丹、野菊花、野蔷薇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密密麻麻形成一片花海，一阵风吹过，小小的花脑袋便随风摇摆。煞是可爱。
在园子的东面更是整齐的种植着一排广玉兰，卵石路的两边也种植着一人高的石榴树，现在这种季节正挂着红彤彤的果实。估计夏末果实成熟之时，来往的行人就有口福了。野花圃里也零零散散有几棵柿子树，此时也结满了青色的果实。园子里显得生机勃勃，尤其还有蝴蝶蜜蜂在花丛中戏舞。曾几何时，也有着这样美好的情景。晴朗的午后，不管太阳是否热烈，蜜蜂和蝴蝶都似乎永不停歇。或许它们也会觉得累，但是它们的生命太过于短暂，太过短暂以至于需要穷尽一生去欢乐。然后就轻飘飘的离开……
阳光下飞舞着金黄色的灰尘颗粒。树木摇曳中，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身影，一个孤独魁梧的身躯，厚重的脚步一刻不停。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却清楚的听到了脚步踏在地上的浑厚而粗粝的声音。那人终于缓缓靠近，满堂宾客目光顿时集聚在一处。皆露出震惊的神色。他的脚！他的脚？那是一双怎样的脚啊，足足大于常人两倍还多！脚上有着各种或深或浅的沟壑，沟壑中似乎是累积多年的污秽。脚上的皮肤似乎及其粗粝坚硬，当然也可能不是皮肤。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人右脚小脚趾根部粗粝的表皮里，似乎还包裹着一块石头状的东西。再细细打量那人，一头蓬松稀疏的卷发，颜色泛黄，干枯得似乎经不起风吹。除了脚，其它各处的皮肤都呈黝黑色，尤其是脸，黝黑中泛着油光。眼睛细长，几乎看不到眼睑。而鼻子，他的鼻子鼻梁扁塌，鼻翼宽到几乎是嘴巴的两倍。厚厚的嘴唇，周围长满了胡茬。
只见那人魁梧的身躯挤着石榴树，在树枝摇晃间转眼已到了门前。细长的眼睛在店里打量了一番，便道：“麻烦请给我一碗茶，一碗白米饭，随便两样小菜，然后再给我一碟桂花糕，谢谢。”话音已落，半晌却无人应。一时间，大堂内安静无比。突然，他开始挪动步子，显然收敛了力度。虽然无法轻快，但却温柔得一步步慢慢走向店小二，厚厚的嘴唇轻轻颤动，“你是店小二吗？麻烦请给我一碗茶，一碗白米饭，随便两样小菜，然后再给我上一碟桂花糕，你们这里有桂花糕吗？”声音低沉而温柔。小二本来在这人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吓得瑟缩了好几下，结果听这人说话温文尔雅，倒也不那么害怕了。“有，客官，我们这里有桂花糕，客官您请入座，我这就叫人给您上菜。”小二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谁料那人却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坐在那里就好，等会麻烦你把菜送过来吧。”那人用手指着身后的一个角落，听见小二答应了之后便转身向角落走去。
转过身，寥寥的身影。堂内的宾客依然沉默着，似乎这人的出现突然阻断了他们的思维一般。
夏日的正午，连知了都不再有心情鸣叫。火热的天地间一片寂静。似乎天地间永恒的只有寂静，而这份寂静却总是被打断。但终究，渺小的人类不能够挑战这永恒的寂静。人类世代的延续决不会比天地更久。
太阳的光芒洒落于大地，夏季的树木郁郁葱葱，树叶反射着炎炎的亮光，干黄的土地上投射着斑驳陆离的影子。
流惜看着那个角落里沉默凄清的身影，左手端着搪瓷碗，右手拿着竹筷，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这个孤独的人，拥有着最轻盈的灵魂，他的心中有着大爱，有着慈悲和怜悯。
孤独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抓住一份爱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们认定一件事，这件事便是此生唯一的意志。
流惜俯下身，欲用手拨弄摇头晃脑的花朵。可是，伸出手，却触不到任何。
她愣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蹲下，躺在花丛中。花儿在她透明的身体中丝毫不受干扰的晃动着。垂眼望去，仿佛是从自己身体中破土而出，静静抽芽，缓缓开出花朵的植株。流惜就这样悄然漂浮在花丛中。四周花海迎着热风鼓起一层一层的波浪。上空蝴蝶与落叶一齐飞舞。阳光打在身上没有一点热度。她真想就此睡去，从此不再醒来。
“随我去吧，恩？”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流惜缓缓睁开眼，坐起身。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面带微笑，温和的注视着她。
“你眼中无一丝波澜，平静得像深深的湖水。可以转世重生却不愿前行。对草木心存怜爱却不留恋。轻易便看透人心却并无慨叹。”老者缓缓说道，“今日在此遇见也是你我有缘。不如随我去往桓山修行，日日与草木嬉乐，与青山对酌。花、鸟、虫、鱼，草木、飞禽、野兽、精灵，天地就是一本有生命的书，一本值得翻阅的书，书中乃大智慧。你的眼中一片清明，好像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探究的。这样活着却是没多大意思，总要有你所无法理解的事情存在，去追寻，去坠落，去体会，去失落，去感受人世间所有情感，世间生灵之喜乐之苦痛之寂寥。去找到你的价值，去追寻你的意义。”老者脸上仍然笑意盈盈，“去找到你和世界的联系。”
流惜目光平静，清澈的眼睛里映出老者的身影。客栈里的人们仍在喧闹，那个人也还在角落里安静的啜茶。上空还是不断的有树叶飘落下来。蝴蝶与蜜蜂欢快地追逐嬉戏。阳光似乎没那么耀眼了，天空也变得湛蓝。一切似乎很美好，也确实无可留恋。身在哪里都一样。她看着老者，后者仍旧是盈盈笑意，一袭白衣兀自飘动。老者取出随身携带的灵殇瓶，流惜便转眼消失不见。徒留下那片花海，依然是不愿停歇的样子。
老者微微一笑，随即乘着祥云归去。
各自有各自的宿命，避无可避。
那角落里的人已停下了动作，面前的地面也被收拾干净。似乎是有了些睡意，竟靠着墙角渐渐睡着了。
客栈里慢慢安静下来，渐渐只有人们打鼾的声音。午后的阳光终于不那么刺眼。门外知了又开始叫个不停。
白云悠悠。忘而不返。
天色愈来愈晚，太阳已走了大半行程。路旁的石榴树在夏风中互相致意。柿子树上挂着的青色果子一个一个得往下落，为了夏末能结出成熟的柿子，现在它们必须离开母体，以便能有充足的营养输送给剩余的果实。各司其职，殊途同归。
还是那片花海，同样的姿态，轻轻摇曳。
客栈里的人们渐渐醒来，有的客人睡眼惺忪地走出门，看到这样一幅和谐风光不由眼前一亮。睡意去了大半，怔怔说不出话来。平时在各城往来，沿路景色见得多了，这样的田园景象并不稀奇，而此刻这安宁竟是从未有的。竟让人有了在此终老的冲动。
人们还在为眼前的景色所惊艳，却见一个魁梧的身影缓缓走到客栈的后门。客栈后面是一个小院，院子的左边种植着一片翠竹。其它地方都零碎的放着劳作工具，荷锄、锤子、镰刀，悬在屋檐的背篓，背篓右下方是洗漱架子。
那人继续往前走，从右边一扇小侧门钻了出去。
硕大厚重的脚掌踩碎了地上干枯的落叶。树林中知了的叫声震耳欲聋。他独自沉默的走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终于，走到了树林最深处。地上的落叶已经变得潮湿，和着湿润的泥土，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中充满了叶子潮湿腐朽的气味。
他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背靠着大树缓缓坐下，“呵呵……”低沉的声音在空中缭绕，回旋。
“他们看他们的花，我做我的梦。”
在小小的阴暗的树林中央，一个魁梧的身影，颓废的斜靠在一棵大树上。一头乱发在空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