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好,在下给你们两天工夫。”林彦爽快地答应了:“后天午正,在下于客店等候回音,过时不候。”
“在下深感盛情,告辞。”
送走了盗群,千里追风笑笑说:“老弟,龙姑娘被掳。救人如救火,你好像并不怎么焦急呢。”
林彦松了弓弦,冷冷一笑说。“落在女强盗手中,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危险。左山主知道我不好惹。短期间不至于有剧烈的变化,她必须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事情未解决之前,谅她也不敢贸然把龙姑娘交给黑狼会的人。”
“你知道黑狼会?”
“不但知道,目前赶到的高手有多少人,至少有一半难逃在下的耳目。如果在下不知道黑狼会,还敢公然在明处活动?”
“哈!似乎你已有所打算了。”
“不错,我已经打算好了。”林彦不假思索地说:“我要把黑狼会的高手引出来。要收拾梁剥皮,必须剪除他的羽翼,拔掉他的锐牙利爪,就可以等他来宰他了。”
“你在这里闹,他敢走这条路吗?”千里追风笑问。
“他会走的,而且非走不可。”林彦肯定地说,目光落在东北角一带光秃秃的田野:“走这条路表面上看,地势崎岖,人烟稀少,从汾阳到太原愈走愈高,车马行动相当艰苦,似乎危险性甚大。但他一到山西,便可假传圣旨,调动沿途的兵马护送。太原附近兵比民多,刺客活动不易,所以事实上很安全的。假使他走河南,沿途全是繁荣的城市,通都大邑地狭人稠,防不胜防,即使他能命令地方官派人保护他,也只能获得一些丁勇民壮摆摆威风,只能壮胆却派不上用场。所以,他必定第一步派黑狼会前来图我,不成功便第二步调动成千上万的兵马护送,沿途戒严,步步为营。走河南道他就没有这么神气了,走在街上也得防备我从屋顶用弓箭夺他的命。因此。我算定他非走这条路不可;他宁可和我在他占绝对优势的地方拼命赌运气,不愿在通都大邑中挨冷箭。”
“有道理。”千里追风点头。“问题是,你能逃过黑狼会的围攻吗?”
“当然得靠运气。但我占有决定性的优势。”
“你有决定性的优势?凭你们两个人?”
“除了丧心病狂见利忘义之徒,其他的人都会在明暗中助我。那些走狗爪牙都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固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光凭勇是不够的。俗语说,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有勇气的人很多,敢死的人就没有几个了。我和龙姑娘就敢死。这就是我所占的绝对优势。”
“这个……”
“所以,你不要妄想阻止我。你不可能说服我,也不必用地方官的命来打动我。路上行刺不成,我会跟到京师,在京师要他的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我会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和时机,一举要他的命。”
“你知道我们的暗杀站虽已取销,但人手仍在吗?”
“我不管你们的事,你也不必妄想干涉我。”
“老弟……”
“你走吧,我忙得很呢。”林彦下逐客令:“我捉来的那些大小强盗,藏匿在附近,需要费神照料,没有闲工夫和你打交道。我在此地等两天,等强盗们的回音,两天内,附近恐怕全是强盗,你这位白道老英雄,最好及早回避,碰上了你的老命恐怕难保。”
他是从沟崖爬下去的,那儿开辟了一条分为三段的坡道,可降下沟底直抵下面的窑洞。
千里追风知趣地退走,不再逗留。
不久,东北角不远处的田野中,出现两个青衣人,鬼鬼祟祟爬伏在北面的沟顶,机警地向下面窥探,久久方悄然撤走。
三更天,星月无光,气温急剧下降,夜风扑面甚寒。
三十余匹健马悄然从沟下接近,来自西南角,在两里止蹄,派了三个人看守马匹,其他的人无声无息地继续前进,悄然接近扶沟八柳庄。
马匹藏在沟左的下处凹入部,三个人把守在出入口的两侧,黑夜中,马匹安静地在里面活动。
一个黑影从底部的沟崖向下降,利用绳索攀下六七丈高的沟崖,鬼魅似的接近了马群,行动极为轻柔,细心地将马肚带用刀割断,两根马肚带割断一根半。
三十余匹坐骑,花了片刻工夫,干净俐落,未发出任何声息。
把守在口子上的三个人,根本不知里面有变。
黑影最后带出一匹坐骑,挂卧在鞍侧向外走。
黑夜中看不真切,口子上的三个人只看到马匹,而不知鞍侧挂有人。
“咦!这匹马怎么出来了?”一个人讶然向同伴说,闪出拦阻。
“嗯……”这位仁兄远在三丈外,便闷声叫着往下栽。
马仍向外走,不徐不疾蹄下从容。
“喂!赵兄,你怎么啦?”另一个人惊问,向同伴倒地处奔来。
“砰!”人又倒了,倒在先前倒地的同伴身旁。
第三个人一怔,已看出不对,刚警觉地拔剑,健马已经来至切近,黑影先一刹那到达,剑出鞘还来不及挥出,劲风已经压体,“噗”一声右肩便挨了一记重击,右手一麻,剑失手坠地。
接着,“砰”一声摔倒在地,手和腰脊被重物所制,沉喝声震耳:“叫!拼命叫,示警召回你们的人。”
怎能不叫?手和腰疼痛欲裂,痛彻心脾,本能地狂叫出声,叫得凄厉已极。
直至黑影感到满意了,压力方行减轻,然后令人心悸的嗓音直震耳膜:“今晚带队的人是谁?招!如有半字不实,在下要碎剐了你,先从你的双腿割起,一刀割三寸肉,招!”
裤子撕破的声音刺耳,冷冰冰的小刀在右腿股磨动了三四次。
“我……我招!”这位仁兄完全崩溃了,语气急切:“是……是白……白额虎雍……雍强,副……副领队是……是过山彪翁……翁世铨。”
“京师五虎八彪的第三虎和第六彪。”
“是……是的。”
“京师的人赶到了?”
“前……前天晚上赶到的。”
“已和左山主取得协议了?”
“没……没有,晋北绿林拒绝与我们合作。”
“你说谎!”
“我如有一字说谎,就不是人养的。”
“那你们怎么知道大刺客隐身在扶沟八柳庄?又怎知今午大刺客与晋北绿林约会?”
“我们有人监视绿林派在城中的眼线,前天晚上就派人在沟须附近藏匿,所以知道一切的经过,算定在扶沟八柳庄藏身,希望能救出被囚的六十二位强盗,以便和晋北绿林谈合作条件。当然,能宰掉大刺客,那就皆大欢喜了。”
“在下今早便发现你们的眼线了,那种荒野潜伏的把戏,在下经验丰富得很。”
“你……你是……”
“大刺客林彦。”
“老天!你……”
“不要叫老天,老天是个势利眼,从不帮助弱小的人。”林彦嘲弄他说:“扶沟两岸,你们共派了八个人,躲在狐穴中藉草掩身,伸长耳朵听动静。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家伙,不但听到在下与强盗们交涉的经过,也听到在下与千里追风所说的话,得意洋洋匆匆撤走报信,结果是你们黑狼会先到的人贪功,倾巢而至。可惜,你们的主事人只接到随后两组眼线禀报在下一直不曾离开的消息,却不等最后一组眼线的禀报传到,便冒冒失失赶来了。”
“你……”
“在下把最后一组眼线两个人,送入十八层地狱去了。扑空的人大概该听到你的叫号,快赶回来!你……”
“饶命……”
“你们这些见利忘义的贱种,如果饶了你,对那些枉死在你们手下的人公平吗?”
“啊……”
不久,传出一阵暴喝声与鞭打声,马群大乱,疯狂地向外冲,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从东北方向沿沟撤回的三十余名骑上,还远在半里外,正发狂般向留置坐骑的地方飞赶。
“哎呀!不好!咱们的坐骑完了。”有人惊叫。
“赶两步!”有人发令大叫。
半里地片刻即至,恰好赶上最后几匹马冲出。马群被有计划地驱赶,所以全都沿沟向西南奔驰。
“快追坐骑!”先到的人大叫,奔上拦截马匹。
心无二用,这些高手们的注意力全被狂乱的马匹分了许,忘了马匹以外的事,都想抓回坐骑,以免苦了自己的两条腿。
弦声乍起,连珠箭发如飞蝗。
林彦隐身在沟对面的崖脚下,等个正着,狂奔而至的人群,成了他最好的目标。
“啊……”惨号声惊心动魄,狂奔的人群比马群更暴乱,接二连三有人倒地。
好不容易最先抓到三匹马的三个人,刚上马鞍具突然崩落,摔下马来被后面的马踹得血肉模糊。
终于,蹄声渐逝。
天太黑,人伏在地下难以看清,死一般的静,没有人敢冒险走动。
沟底宽八九丈、泥崖壁立无法攀登。沟底野草丛生,地势小有起伏,伏在草中隐身甚易,但想走动便暴露在箭下,因此未死的人谁也不敢现身。
血腥触鼻,死亡的阴影罩住了这段死寂的扶沟,黑黝黝的大地,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久久,草丛中终于有了响动,草梢摇摇,传出一声垂死者的呻吟,然后传出求救声:“头……头儿,救……救我一救,我……”
没有任何回音,垂死者开始艰难地爬动。
“救……救……我……”求救声渐弱,显然,生命之火正在熄灭中。
终于,右面三十步外的崖根下,传出愤怒的叫吼声:“谁在用弓箭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