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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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哈!对,这家伙是经常走在副统领王九功身侧的人。他曾经多次见过王九功出入,这狗头军师经常带了七八个走狗在街上行走。这个车夫正是随从人员之一,中等身材,有一双不带表情的山羊眼,有一张冷酷的面庞,一双灰中泛蓝的怪手。不错,正是这个人。

他热血沸腾,好家伙!这位眉县知县……

掩盖移开了,他搭上第一枝箭。他像一条蛇,滑出了坑口,仰面平躺,双脚蹬住了弓臂,双手扣箭拉弦。弓当弩使,劲道可增两倍以上。

车马开始移动,十二名卫役逐渐与车分开。

二十步、十五步……

开道的卫役过去了,马车缓缓进入弓箭的定位点。

如果车内真的是眉县知县,那……那岂不枉杀了无辜?他心中天人交战,箭迟迟未发。

已没有时间权衡利害得失了,良机稍纵即逝。

“知县大人,不要怪我,你也是个漠视民命助纣为虐的赃官.至少你该阻止这次清乡的惨事发生。”他向自己说,寻求自我安慰,为自己的行为找辩护的借口:“我会善待你的家小,苍天谅我……”

“嗡”一声弦鸣,箭破空而飞。接着,他坐起熟练地装箭,第二箭接踵离弦。

“啊……”车中传出凄厉的狂叫。

第三箭化虹而去,一闪即没。

铁杆雁翎箭贯穿裹铁车厢,有如摧枯拉朽,三箭成三角形穿入,尽羽而没。

“捉刺客!”呐喊声乍起。

他一跃而起,左引弓如托泰山,右扣弦如抱婴儿,三棱箭映日生光,弓与弦宛如满月。

那位山羊眼车夫飞纵而来,手中剑蓝芒四射。

“给你一箭!”他朗声叫,劲矢离弦。

双方相距不足八步,箭的速度比声音要快得多,肉眼根本无法看到,箭到人倒。箭从车夫的丹田贯入,穿背腰而出,无巧不巧地又贯入一匹驭马的胸口,刚冲出的马车尚未取得速度,马已中箭踣倒,另一匹已起蹄的驭马,嘶鸣着猛蹦而起,轰隆两声大震,车厢凶猛地倾倒。

里外的车驾护卫,听到了呐喊声,大队人马往回赶。

林彦在短暂的片刻间,射完了十枝箭,三箭贯车,另七箭收买了七条人命,然后丢掉弓拔剑疾冲而上,一声长笑,一剑贯入一名卫役的胸口。

“冷虹剑!刺客林彦!”有人狂叫他人化狂风,剑虹似电,连毙三名妄想阻止他接近的人。

在倒下的车厢旁又毙了一个,剑芒一转,射向刚狼狈爬起的另一名车夫。

车夫心胆俱裂.指着车厢狂乱地叫:“钦差在里面,不要杀我……”

他舍了车夫,跳上车厢俯身拉车窗,刚看到里面的人倒影,车夫已经发出三把回风柳叶刀,一闪即至。

他向下一仆,贴车窜到另一面去了,就在窜越的刹那间,一枚六寸扁针向后扔出,贯入车夫的右胁肋。

连车夫一共是二十六个卫役,在他一冲错之下,已死掉一半,变化太快而且事出意外。后面押送俘虏的六名护卫终于冲到,跃下坐骑挥剑直上。

林彦本想再看清车内中箭的人是不是梁剥皮,但已没有机会了。

里外的小山顶上,传来小芝焦急的高叫声:“乐狗官的兵马快到了,快撤!我阻他们一阻。”

林彦不再和走狗们拼命,他们一面挥剑截击,一面以左手打出扁针克敌。他的扁针并不奇特,长六寸身扁两头尖,活像豪猪的箭毛,并不在两侧开锋,经过淬火后,钢铁的光芒消失,泛起暗青色毫不起眼,不以巧胜以力克敌,发时用扔字诀,任意向各方扔出,令人防不胜防。情势急迫,他任性而为,剑劈针飞双管齐下,从车右冲至车左旋了一圈,剑放翻五名走狗,暗器摆手了六名,剑下无一招之敌,说狠真狠。

没有人敢逃命,走狗们恐怖地在他左右虚张声势缠他,八名卫役谁也不敢近身了。他冲向俘虏,割断两名俘虏的捆绳叫:“往山区脱身,快走!我掩护你们。”

他们动身向南面的山区狂奔,回援的兵马已到了百余步外,漫山遍野而来。

小山顶的东面,小芝用木弓攒射下面的人马,那是乐千户断后的骑军,兵力已增加至一百二十名。她一面发箭,一面咒骂乐千户。一百二十名骑军,不知这一面的变故,纷纷下马暴怒地向上攀,下面留下五六名中箭的人鬼叫连天。

到了山脚下,追兵已接近至二十步左右。林彦发出一声震天长啸,招呼小芝撤退,然后退入林中,向山上急撤。

太白山连绵数百里,千峰万峦形势天险,西首称太白,东尾称终南,太白的主峰在眉县东南四十余里,多年来,一直是绿林蟊贼啸聚的好地方。要搜这座山,即使动用百万大军也是在然,除了主峰一线百十座雪线以上的山峰没有树木,其他的山岭林荫蔽天,千百年的原始山林罕见人迹,自古以来就是神话最多的地域,奇禽异兽千奇百怪,当地的土民相戒不敢深入。人只要能深入二三十里,官府便不再过问了。当然,太白主峰是玄门弟子的第十一洞天,上面有太白山神庙,有名胜金星洞,地方官奉命四时祭祖,怎能没有人迹?但是仅限于登山的通道附近有人,其他山岭没有人敢深入冒险。尤其是南面的武功山,鬼怪妖魅出没无常,百姓小民根本没有进去的必要,凡是出现在山里的人,必定是问题人物亡命之徒。

林彦为了接应小芝撤退,不得不让飞云庄主六个人先走,他飘忽不定,吸引走狗们奔东逐北,最后退至藏坐骑的地方,小芝也赶到了。两人乘马越山而走,最后丢了坐骑,进入突荒丛莽,把走狗们扔脱了。

第三天他俩出现在诸屋县东南四十里的五福山下。这里有一条古道,通向汉中府的洋县,但道路已经奉命封锁,最近几年已经人烟绝迹,此路不通了。他们在山下的五福砦一座农舍投宿,打听道路和探问消息。可惜山民与外界罕有往来,一问三不知,委实令人失望。

太福砦只有二十余户人家,全是种山的山民,一穷二白生活清苦,住的土石屋又矮又小。当晚,两人挤在柴房中过夜。没有灯火,没有被褥,并躺在干草堆中,挤在一起以避山区夜间的寒气。

小芝挤在他胁下,头枕在双掌上,问:“大哥,你真没看清那人是不是梁剥皮?”

“来不及嘛!”他说:“一箭贯胸,一箭入胁,车倒下人俯伏,看不清像貌,但的确是活人,穿的衣袍的确是梁剥皮的钦差服。而飞云庄主袭击的车内,却是木人。”

“我想,西安城这时该已鸡飞狗走,鬼哭神嚎了。”

“你看,余御史会不会被牵连?”他问。

“那是免不了的。”小芝叹息着说:“西安的推官以上官吏,全得倒楣,连秦王也免不了受申斥。眉县的县太爷,脑袋是砍定了,大哥,今后你有何打算?”

“如果死的真是梁剥皮,那么,毒龙只有一条路可走:逃离西安。哼!我不宰了他,日后他还会杀人放火,他不死我不会罢手。等这件事办妥,小芝,带了你爷爷的灵骨,我陪你专程返故乡,可好?”

“大哥……”

“我知道你的想法,小芝。”他轻拍姑娘的肩膀:“我之所以找毒龙,并非为了你爷爷,也不是为了个人恩怨。这恶毒的畜生雄心万丈,他要的是取代大明皇朝自登九五皇座。失去了梁剥皮这座靠山,他会另找一座靠山另建根基,荼毒另一地的苍生。因此,我必须找到他永除后患。如果我找他只是为了报你爷爷被杀之仇,那就……”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小芝紧握住他的手,感情地说:“大哥,这就是我敬爱你的原因所在。你从来没有向我拍胸膛保证替我报杀祖之仇,从没用花言巧语来博取我对你的好感,只是默默地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愈挫愈坚百折不回,没有人能阻止你。因此,我请求你不要太过分关切我.勇往迈进去做你该做的事,免得因此而分你的心,那会影响你的……”

“你这傻丫头真该打。”他温柔地拍拍小芝的脸颊:“你知道我在陕西无亲无故,孤军奋斗孤掌难鸣,你不但是我最好的臂膀,也是我唯一的好内助……抱歉,好助手。小芝,我把你看作我的小妹妹,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呢?不要胡思乱想了,明天我们准备出门,这几天宿露餐风茹毛饮血,苦了你了。”

小芝缓缓地偎入他怀中,久久,像是睡着了。但她是清醒的,由林彦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令她感到心中甜甜地。这些日子相处,林彦完全把她看成一个顽皮爱撒娇的小妹妹,匿伏乡间露宿山野,皆同行同宿毫无他念,她也几乎忘了自己是女儿身,感觉中,林彦已取代了她爷爷的位置。但久而久之,中间有了微妙的转变,她毕竟已是及笄的少女,身心的发育届剧烈的转变期,林彦对她的关怀,她不再无动于衷了,她开始觉得林彦与爷爷是不同的,她不再是天真的无邪的少女,变得敏感而细心啦!以往,她不时把林彦叫作傻大个儿,近来,这戏谑性的称呼已不见她再叫。

柴房比露宿温暖多了,男性的体温与气息渐渐令她感到奇异的压迫感。她慢慢伸手轻柔的触摸林彦的肩膀,发觉林彦已经沉沉睡去。

“他是什么也不怕的。”她心中自语:“他是否会做梦?梦些什么呢?他江南的家?哦!但愿他不要像我一样,尽做些令人心烦的恶梦。”

一早,林彦从后面的山坡练完功回到屋中,小芝已经将昨晚洗涤干净晾在檐下的衣裤摺好,衣裤仍是湿漉漉的,他一踏入大门,便奉上一碗水笑道:“大哥请喝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