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靠在椅子上,秋离一笑道:“大哥,我却似乎想透了也做到了,你老兄一本正经说起教来,可是与你那拈花惹草的老毛病大异其趣?”马标老脸一红,咆哮道:“妈的,你小子又把问题扯邪啦马标尚未说完话,秋离蓦地以食指比唇,神色立即严慎起来,他侧耳静听,一边连连摇手。
过了片刻。
秋离缓缓站起,面无表情地道:“有人来了。”
马标与梅瑶萍也仔细听,但这时除了风声呼呼之外,他们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
皱皱眉,马标低声道:“不会是房东婆子给送饭来了吧?”摇摇头,‘秋离道:“不会,有两个人,而且牵着马。”
也紧张起来,马标道:“那么,恐怕是万三叶与包二同了!”
秋离沉着道:“十有八成是他们。”
马标也吃力地站起来,他道:“你在外面等着?”推开椅子,秋离来到门口道:“大哥,你与瑶萍不要出去,以免发生意外,我办完了事自会招呼你们。”
马标忙道:“我晓得,我们会在窗口观战。”
梅瑶萍的脸庞上有着掩隐不住的焦灼关切之色,她急急地道:“你小心——”点点头,秋离猛然启门而出,一阵冷透心脾的寒风夹着雪花扑门卷入,马标与梅瑶萍才只打了个颤栗,门儿业已关拢。雪低风紧,光黯雪飘;秋离长衫飞舞,独个儿缓步来到客堂门前,面对竹门站立不动。
这时,人语声与马匹喷鼻低嘶声果然更清晰地来近了。
在晕黯的天光下,两个人各牵着马匹左盼右顾地来到竹门前面停下,其中一个隐约看得出是个紫面红髯的魁梧老者,他低声向另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一袭补满补钉的灰衫的高瘦人物说了几句话,然后,拍门大叫:“开门哪,开门来……”秋离平静又沉缓地道:“门没顶,一推就开。”
当然,秋离已经认出那紫面红髯的老者就是与“百隆派”闹翻了后又投奔“太苍派”的“紫面熊”万三叶,他身后那位看上去边幅不修,邋里邋遢的高个子,则定是‘疯樵子’包二同无疑了。”
门外,万三叶似是没料到在这种天气下会有人等在院子里应门,他也怔了怔,有些疑惑地高喊:“我姓万,小哥儿,可有几位外客在你们这里租屋么?”秋离平静地道:“有,他们一位姓魏,一位姓朱,一位姓邵,一位姓李,业已来这里住了两天了,就在后头。”
似是十分高兴,万三叶大喊:“那就对了,小哥,老夫与他们几位是同路的,约好在这里会面,他们向你提过么?”踏前一步,秋离回应道:“提过,所以我才在这里等侯你们两位,请先进来吧。”
万三叶与包二同推门而入,包二同回身掩门,万三叶却跺着冻得有些僵麻了的双脚,一边用嘴里的热气呵着左手笑道:“辛苦你了,小哥,难为你还等在这里应门,老夫两人的坐骑也烦你牵入厩里加料,不妨多喂点掺酒的黄豆,天可冷蔼—”猛然间,万三叶后面的话尾却噎住了,他睁大了眼努力注视秋离,刹那间,他象见了鬼一样怪叫一声,脸上五官可笑地扭曲成一堆,“噔噔噔”地一连往后倒退三步!
来到一边的包二同不由皱了皱那双眼眉——呢,包二同的长相可也够惊人的,马脸,八字眉,细眼窄鼻,薄唇尖领上是未经修剪过的一片胡碴子,再配上他满头耸立的乱发,瘦长的身材与白补灰衫,那形态,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但是,他的这副面孔却流露着一,种冷漠又孤傲的意味,好象早已看透这个人间世,也早就厌烦了这些世间人了,现在,他冰冷地问:“什么不对?!”
颤抖抖地指着秋离,万三叶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了,他喃喃地道:“包兄……这……这小子是……秋离!”
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惊异表情,包二同正面凝注着秋离,淡淡地问:“你是么?”点点头,秋离微笑道:“我是。”
一下子跳了起来,万三叶怪叫:“可了不得了,他他他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魏超能几个人八成是吃他坑啦,天爷啊,这不是阴魂不散么?”包二同一睁那双细眼,精光四射,他冷冷地道:“不要大惊小怪,三叶!”
万三叶手足无措,气急败坏地道:“包兄,大事不好了,姓秋的怎么会突然在此地出现?这不是太也巧得不成话了?如此一来,我们的整个计划只怕就要告吹——对了,内奸,一定有内奸去出卖我们!”
漠然地,包二同道:“三叶,你吵闹什么?事情发生了,便有它发生的原因,真相未明,你自怨自艾加上疑神疑鬼,不是搞自己的笑话给人家看?”于是,万三叶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他惊恐地瞪着秋离,惶惊地道:“你,你是怎么来的?”秋离安详地道:“‘黑草原’一别,思念无已,知道三爷你要光临此地,是而我便早早赶来等着侍候了。”
当然知道秋离是在故意嘲讽自己,万三叶赤髯拂动,急吼吼地叫:“姓秋的,你少给老夫来这一套,你是个什么人物,老夫早已看得透之又透,老夫问你,魏超能他们四个人呢?”秋离仍旧笑嘻嘻地道:“你以为他们在哪里?”万三叶愤怒地咆哮:“不管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也不管你怎么来到此地,秋离,如果你伤害了他们四个一根汗毛,你看老饶不饶你!”弹去襟前的雪花,秋离笑道:“老朋友,你这个牛皮未免吹得嫌大了,如今,你业已自身难保,哪还顾得到别人?”顿了顿,他又道:“而且,你不饶我?老友台,你我之间,彼此的分量大家完全心里有数,就凭你这几下子三脚猫把式,恐怕还不够格谈到那个‘饶’字上吧!”
双目怒瞪如铃,胸口起伏急剧,万三叶色厉内荏地叫着:“秋离,你且慢得意,好运道并不是永远跟着你的,今天你就别想再象以前一样逞能逞霸了!”眉梢子一扬,秋离道:“凭什么,你?”万三叶窒了窒,随即壮着胆道:“你不用问老夫凭什么,秋离,老实告诉你也不妨,你可知道我们所以在此聚合,便全是冲着你?”’秋离一笑道:“我知道。”
呆了呆,万三叶讷讷地道:“你,你也知道?”笑笑,秋离道:“否则,我等在这里替二位应门作甚?我疯了,在这天寒地冻里?”机灵灵地一颤,万三叶恐怖地道:“魏超能他们四个人——秋离,你可是将他们杀了?”淡淡一笑,秋离道:“恕不奉告。”
咬牙切齿地,万三叶厉叫:“你这刽子手碍……”这时——沉默良久的包二同凑上半步,他冷冷地道:“秋离,以你的聪明精灵来说,相信我与万三叶来此的目的你心里明白,因此,我们少兜圈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点点头,秋离道:“很好,还是我们包爷说话爽快!”
八字眉微皱,包二同平淡道:“‘太苍派’的人邀我来对付你,这一挡,你知道?”秋离低沉地道:“知道。”
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包二道:“当然我晓得你十分难缠,但万三叶与我交情不同,盛意难却,因此,我来了,只求尽心力,不期有结果。”
秋离颇为赞许地道:“十分佩服你的高义精神。”
包二同毫无表情地道:“我你两个之间,迟早是要来一场狠斗的,我并不抱什么太大希望,好好歹歹,能为恩友万三叶表达一点微忱,偿还点人情债也就够了,你无须心存慈悲,而我,也不会稍有顾虑。”
吁了口气,秋离慎重地道:“可能你已想到了,包二同,你向万三叶表达的这一点微忱,代价恐怕却相当大呢。”
细眼突睁,包二同生硬地道:“我包二同江湖生涯三十五年,自来不欠人情,从小至今,只有万三叶曾经恩赐及我而我尚未报偿,这些年来,为了此事我一直耿耿于怀,这次他来找我也正好给了我一个报恩还债的机会,为了心安理得,代价大小又何置一顾?秋离,不论在下与你之斗是生是死,是胜是败,至少,我将无牵无挂了!”秋离淡淡地道:“万三叶在你一次病困之际帮助过你,这只是一个人最低的同情心表现、他如今却要你以性命之危来偿还这笔人情债,包二同,你不觉他索求过甚,有意为难了么?”狭窄的鼻孔耸动了一下,包二同木然道:“不论他心意如何,我受他之惠乃是不争的事实,我便不该忘,更当有以报!”
万三叶也嘶哑地叫道:“姓秋的,你有种就干一场,如此挑拨离间,算是哪一门子英雄好汉?”摇摇头,秋离道:“万三叶,你休要看低了我秋某人,我并不需要藉挑拨离间来分化你们的战力,我只是认为包二同不值!”
髯拂发竖,万三叶厉声道:“什么地方不值?”.冷冷地,秋离道:“你施人小惠,却滥讨人情!”
万三叶又气又怒又窘地大叫:“胡……说,你胡说……!”
搓搓手,秋离道:“姓万的,用不着强词狡辩了,事实胜于一切!”
几乎气绝,万三叶哆哆嗦嗦地道:“好一张利嘴啊!靡徽派比说睦*!”鼻子里却哼了哼,包二同道:“三叶,他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你无须气恼,我包二同并非是个没有心窍的人。”
气急败坏加上惶恐冤枉,万三叶赶忙道:“包兄,幸亏你也是个明白人,天老爷,你听,刚才这小于讲的话还叫人话么?换了个不明事理的角色听了去,不在心里咒我万某人祖宗八代才怪了,唉,真是可怕,可憎,又可恨啊!”
包二同漠然道:“五十余年人生际遇,江湖浮沉,三叶,令我看不清,想不明的事情只怕还很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