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海腾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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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踏入永州府地境,已是夏未时分了。

沿途,狂丐的朋友早已等候多时,接到人大喜过望,立即隐起了行踪。两年多了,华山村景物依旧,只有些少人事变迁而已。第一家兼卖酒食的小店,依然是两年前的风光,只是门柱上的对联换了而已。

小店到郝大爷的府第,相距仅有一二十丈,站在店门外,可以看到郝家的院门,门前的广场四周绿树成荫,枝头上蝉声摇曳,两头黄狗爬伏在院门前的石阶上养神,三五个村民在各处走动。院门半掩,可以看到院内映掩的花木,整个村中显得极为安祥静宁,草木不惊。

午间的阳光热得令人难受,六月盛暑,道上行旅稀少,大都找地方歇脚等候凉爽些再走。

一个敞开胸襟的青衣大汉,从北向南赶程,背了一个小包里,腰带上插了一把匕首,洒开大步踏着午间的酷阳进入村中。这人长像甚是凶猛,左额角拉下一条三寸长的刀疤,右颊长了一块三寸大小毛茸茸的青色胎记,双目冷电四射,身材雄伟,足有八尺以上的高度。胸部古铜色的肌肉如坟如丘,结实得像一头雄狮。

他冷然地打量着左右的村舍,用不太友善的目光扫视看街道两侧工作着的村民,越过小店,直向郝家的院门走去。距院门还有十来丈,还未到达广场中心,两条大黄狗便汪汪大叫。接看院门大开,走出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人,站在台阶上向走近的陌生人注视,喝退了狗,静待变化。

陌生大汉风尘仆仆,在阶下止步,点头打招呼,问道:“老乡,这儿可是华山村郝府?”

健仆讶然打量着来人,半晌方说:“不错,正是敝处,尊驾是……”

“在下姓钟。来自四川,受朋友之托,前来向郝爷致意,尚请通报一声。”

“哦!请至客厅待茶。”大汉不再多说,随着仆人踏入院门,通过前院的花圃,直趋大厅。另一名仆人肃客就坐,奉上香茗。

不久,第一个踏入厅中的是郝大公子俊明,身后带来了两名健仆。双方站起行礼,锺姓大汉不等对方客套,剑眉一轩,摇头道:“兄台不是在下要见的人,可否请贵主人出厅相见?在下有事在身,急需动身前往道州哩!”

俊明堆下爽朗的笑容,说:“钟兄请稍坐片刻,兄弟郝俊明,请问钟兄……”在下有事求见郝爷孟明。”

“那是家父。家父有事前往泥江口,不久当可赶回。钟兄远道而来,急也不在一时,如果急急启行,岂不显得舍下太过慢客了么?”

“郝兄有所不知,在下确有急事在身,不能久留。既然令尊不在,在下只好与郝兄商量了。”

“请问……”

钟姓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过说:“在下两个月前从四川动身,敝友谭兄将这封书信托在下转交令尊亲启。说是他受一位江湖朋友曲嘉荣亲嘱,务必将书信递交令尊。他自己无暇前来湘南一行,所以托在下顺道前来投递。除书信之外,并另有口信。”

俊明接过手书,脸色变了,急急地问:“钟兄,口信说的什么?”

“曲兄说,『东窗事发,速作打算。』就这两句,在下也不知有何用意。”

“姓曲的与姓谭的有何关连?”俊明焦急地问,声音变了。

“听说是八拜之交,义同生死,在下与谭兄虽没有过命交情,也算是共患难的知交好友。”

“钟兄在何处得意?在四川……”

“对不起,怒难奉告。总之,在下是亡命而来。不怕老兄见笑,在下是逃出四川的。你老兄不是江湖人,自然不知江湖事,四川早些日子闹得天翻地覆,江湖上实力最强大最强悍的一群人,几乎死伤殆尽,被一个姓龙的人斩除得鬼哭神号,四川已令我这种江湖亡命容身不得,在下见机得早先行离开,要到粤西重创基业,另谋发展。曲、谭两兄身不由己,他们无法离开四川,恐怕……唉!恐怕凶多吉少,不说也罢。书信传到,在下总算了却一场心愿,不能久留,就此告辞。”钟姓大汉沉静地说完,站起告辞。

俊明脸色十分难看,似乎忘了送客,艰难地坐起,喃喃地说:“姓……姓谭的?似乎没听说过这个人……”

钟姓大汉听得真切,扭头道:“老兄不知道姓谭的人?哦!也许在下找错了地方。这样吧,书信请仍由在下携走就是。”

“不!不!书信收信人确是家父,不会错的。”

钟姓大汉沉吟片刻,扭头便走,信口说:“既然是令尊的书信,在下不管是否递错,反正在下已无暇在湘南逗留,更无暇再找收信人了,就放在尊府算啦!”声落,人已出厅,扬长而去。

晚间,泥江口至华山村的中段一座山林中,一栋采药人留下的破草屋内,一灯如豆,聚集了十二名奇形怪状的男女。他们是中海一群人,除了中海之外,其他的人全换了装易了容。狂丐成了吓人的九阴吊丧客屈长华,横江白练是牛头,雍玉是马面。两位姑娘一是吊死鬼,一个是老孟婆。狂丐的两位朋友是黑白两无常。银凤的两名侍女是女鬼。另两位雍少山主的侍卫,扮成披头散发手执刚叉的鬼卒。十二个人围坐在破草屋中。假使有村夫闯入,不被活活吓死才怪。

昼间传信的人是中海,他化装易容成了姓钟的陌生人。华山村四周,不分昼夜,皆有狂丐的朋友潜伏,监视着村中的动静。这些人共有三十六名之多,皆是横江白练带了狂丐的信物,到道州和水州府找来的高手,在这儿已潜伏了两个多月啦!

圈子中间铺了几块木板,摆了不少酒菜食物。狂丐大碗酒住口中灌,干了一碗酒,大笑道:“哥儿,别担心,老花子敢用人头保证,那老狐狸必定往道州逃,逃到粤西再改姓埋名另起炕灶,不信等着瞧。老狐狸有大批金银珠宝,必定舍不得丢弃。同时,他的家小也决不会丢舍,因此他定然拖男带女溜之大吉,正好便宜了咱们。”

“小侄认为,还是直接了当杀入宅院,岂不万全?”中海不放心地说。

“那怎么行?在村中杀人放火惊世骇俗,到底不是光彩的事。难道说,你就不想替故镇的亲朋留一分情义?村中出了血案,老狐狸又是里正,想想看,乱子闹得多大?诛连入罪之下将有多少人要破家?忍耐些,不出三天,保证你如意,带着人深入丛山数十里,将尸首让野兽里腹,一干二净,该多好?让他们多活三两天吧,急什么?哈哈!吧这一碗,贤侄,宽心些。”

同一期间,郝府的内厅中,郝家的老少一个个脸色死灰,像是大祸临头。

厅中人不多,老太爷郝孟明,长子俊明,次子俊亮,老夫人,再加上两位名义上叫教师爷的人,他们是郝老太爷早年的八拜兄弟。其他的女眷和仆人,早已奉命迥避了。

郝孟明脸罩重忧,左手拿在书信不住发抖,额上沁着冷汗,用不正常的声音说:“真糟!四川的胡老弟至今未见有书信到来,不知消息如何,真教人焦急。”

“大哥,这封书信到底是真是假?”一名教师爷问。

“书信的落款确是屈兄的化名,想必不致有假。他在书信上说悔不该让上次请来下手的双头蛇探出了内情,双头蛇在麒麟山庄被小畜生抓走,招出了他,可能已透露了内情。目下小畜生已钉住了他眼看无法脱身,只好先期将书信留交拜弟谭元,以便及早要咱们准备应忧。”

“我的天!小畜生一个人便把龙虎风云会闹得乌烟瘴气,咱们几个人如何应变?当年他孤身返镇咱们就已不能对付,目下他知道了内情,这……这……”另一名教师爷恐怖地说。

“爹,我……我们该……怎么办?”俊明脸无人色地问。

“希望小畜生不知内情。同时,我相信屈兄必定够朋友,断不会招出当年的事。”郝老太爷硬着头皮说。

“爹,俗语说:人心似铁,官法如□;又道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屈叔又不是铁打的人,江湖人的迫供术,比官法不知残忍多少倍,他……他……”

郝老太爷情不自禁打一冷战,突然近乎虚脱地说:“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咱们走。”

“走?”

“是的,走得愈远愈好,找一处偏僻处所,重头干起。”

“往何处安身呢?”俊亮问。

“只有往南逃,到粤西赤练蛇江兄处重创基业,如果往北走,万一碰上小畜生从四川赶来,咱们岂不是飞蛾扑火,羊入虎口?”

“小弟倒有另一条路。”一名教师爷建议说。

“贤弟有何高见?”

“只们一些值钱的珍宝,向东逃至宁远县或新田堡。”

“那不是太近了些?”

“由于太近,才不至引起小畜生的注意呀!”

“那……不行,风险太大了。再说,把其他的珍宝丢弃,那怎么行?”

“难道说,你要把所有的人和珍宝全带走不成?一天走不了百十里,浩浩荡荡,那岂不等于是将脑袋提在手上么?”

郝老人爷一咬牙,断然地说:“明晚准备小船,尽量多装珍宝,只带家小,其他的人不让他们知道。到道川起早,越都庞岭进入粤西。快!今晚便准备,明日不动声色,晚间上船。”

一切就此决定,一夜之中便整理停当。郝老太爷忍痛丢弃了大批花了半生心血弄来的财物,以及二十年所买来的人笔田地,说不出的懊丧,痛心已极。

但性命要紧,不由他不硬着头皮撒手丢开。

次日平安无事,郝府一切如常。二更天,宅中所有的奴仆婢女全被毒药毒死,连守门的狗也宰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