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搏电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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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因而他的身形仅在树林里停顿了一下,便急速的穿林而出,选择好方向,奔过那宽广的田野,踏上那条用黄土细沙铺成的小道。

奔行之间,他的耳边不时传来呛卿卿的声响,也时也挟着秦鹏飞的吼叫之声以及铁陀行者爽朗的大笑声……渐渐,那些声响随着他奔驰的身形渐渐的微弱,而消失在身后,不再可闻。

于梵一阵急奔,也不管自己气喘疲累,直到远远望见了嘉兴城那高耸的城墙,他才稍稍放缓了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他一面缓步而行,一面暗自思忖道:“但愿那铁陀行者能够抵挡得了秦鹏飞,不然他救了我们,反而把他自己给害了,岂不使我一生都难以安心?”

这下远离了危险,他思绪逐渐冷静下来,马k又想到了自己把夏苹从柳云山庄带出来了,龚江并不知道,若是就此回到了店里,该如何对师傅说明此事?

他心中的思绪紊乱,只觉自己逞一时之意气,冒险做出这等事,虽说是因为喜欢夏苹所致,可是由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将不会是他,或者他的师傅所能够解决的……他心里在暗暗忧愁,不知在回去之后,该如何向龚江述说此事,已不知不觉的来到城门口。

这时刚刚是掌灯时分,许多人都已返家吃晚饭,街上行走的人倒不很多,可是他们见到于梵肩上扛了个满身乌黑的人,全都好奇地向他望来。

于梵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到城门边,他的目光一闪,只见那些出城的人都以好奇的眼光望着自己,其中有些还是认识的熟人。

他唯恐那些熟人问起来不好回答,所以把头一低,装成没有看见,匆匆的走进城去。

哪知才踏上街道,他便被一个人拉住了。

于梵心头一惊,急忙凝气于身,预备出手攻击,耳边却已听得那人笑道:“小于,你匆匆忙忙的赶进城做什么?”

于梵抬头望去,这才看清那位住自己肩膀的守城门的差役,是那是好喝酒的李七。

他吁了口气,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李七哥。”

李七身穿着“勇”字戎衣,手里持着一枝长枪,大概还没卸班,所以还没喝醉。

他眯着眼睛,道:“小于,你扛的这个人是谁?”

于梵一见是李七,心里早有了如何回答的打算,闻声道:“是我们店里的一个伙计,昨夜要他去送货,哪里晓得喝醉了摔在山沟里,是我赶去把他背回来……”“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广李七笑道:“可是小于呀!我平时都难得看到你穿这么好的衣服,这下去背人,岂不把衣服弄脏了?”

于梵苦笑道:“这有什么法子呢?我本来换好衣服想到杭州去一趟,一听到这个消息,来不及换衣服就赶去救人了……”李七赞许地点了点头,放开了手,道:“那你还不快把他送到刘一帖那儿去?他的伤可不轻!”

他这句话倒把于梵提醒了,慌忙道:“是,李七哥,我正预备把他送到刘一帖那儿去!”

李七摇头道:“你们这个伙计也真是的,不会喝酒,偏要逞强,像我李七,就是干了三坛酒,也不会醉得摔到山沟里去呀!”

于梵笑道:“当然的,城里面哪个不晓得你李七哥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李七得意地道:“说海量倒也未必,不过若是比喝酒,嘉兴城里大概没有第二个比得过我的……”于梵晓得李七是把话匣子打开,就没得完了,他唯恐影响到夏苹的伤势,不想再与李七搭讪下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声,道:“李士哥,你忙吧,我走了。”

说着,不等李七回答,匆匆沿着城墙,向横街行去。

没多一会,他便已来到一幢宽广的楼房之前,抬头望去,只见门前悬挂的那个长匾依然静静的悬在那儿。

他轻声念道:“祖传七代儒医刘峙宇,专治一切疑难杂症,跌打损伤,只服一帖,便能着手回春。”

以前,他每次从这儿经过,或者奉龚江之命来邀刘峙宇去饮酒时,都为这儿挂着的长匾上所写的字感到好笑,嫌它太噜嗦,太自夸。

此时,当他带着负伤的夏苹来此,他真希望刘峙宇真如他的外号刘一帖,仅仅开了一帖药方,便能使人着手回春。

于梵站立在门前一会,便举步向里面行去。

这刘峙宇大夫是嘉兴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他那刘一帖的绰号,可说是方圆三百里无人不知,平时生意兴隆,应诊之人络绎不绝,可是他这人有个怪脾气,那便是一天只看三十个人,超过之后,绝不多看,马上便关起大门。

因此于梵一见大门还没关上,不由暗暗吁了口气。

走进门里,他只见店门的伙计正在忙着切药、包药、匆匆的打了招呼,他问道:“刘大夫在不在?”

其中有个伙计叫洪平的道:“小于,你又是来找他老人家去喝酒?”

于梵瞪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我带了个人来?”

洪平晓得于梵空手力敌双牛,不是好惹的,一见他像在生气,连忙脸上堆着笑容,道:“小于,你又何必生气呢?他老人家在里面于梵也懒得跟这种人噜嗦,背着夏苹便往里面房间行去。

掀开了布帘,走进了刘峙宇平时替人看病的房间,于梵只见那个名医刘一帖正斜靠在横榻上,另外有一个头梳双髻的婢女蹲在他的榻房,轻轻的替他捶着腿。

于梵看得非常清楚,刘一帖虽是闭住了眼睛,右手却不老实地伸进那婢女的衣襟里去,不晓得在摸索些什么。

他愣了一下,想要退出房去,却已见到那个婢女错愕地侧过头来。

她一看到屋里突然走进一个人,错愕之下,脸色立即红了起来,急忙抓住了刘一帖那只伸进她胸前衣襟的手,甩了开去。

刘一帖睁开眼来,道:“小云,你……”话一出口,他一眼望见于梵在屋内,不由尴尬地说道:“于贤侄,你……”于梵往旁边移了移,让那以手掩面,羞怯退走的婢女走了出去。

刘一帖站了起来,抚了抚颔下的三柳灰髯,藉着咳嗽之声掩饰自己的难堪,道:“于贤侄,是你师傅来……”于梵见他满脸通红,也不愿说什么使对方过于难堪,打断了他的话,道:“刘大夫,有个病人要请你看看。”

他走到榻前,把夏苹平放在榻上。

刘一帖拿起了夏苹的手,还没把脉,脸便现出惊愕之色道:“于贤侄,这位是……”于梵肃然地道:“她是在下所喜爱的一个女子,因为遭到歹人毒打,所以在下把她带到儿来,请你看一看她的伤……”刘一帖惊疑的道:“你师傅……”于梵笑了笑,道:“刘大夫,想你不会告诉他老人家的吧?”

刘一帖一愕,道:“不会,当然不会。”

“这件事,希望刘大夫不会传说出去。”于梵脸色一凝,道:“就如同在下不要把方才的事情传说出去一样。”

刘一帖脸色一变,道:“于贤侄,你……”于梵道:“在下乃是个打铁的学徒,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大夫你乃是祖传七代的儒医,恐怕……”刘一帖脸上一红,随即干笑着道:“于贤侄!你何必说这些话呢?

你的事还不等于我的事一样,老夫保证不让第三人晓得此事。”

于梵颔首道:“如此多谢你了。”

他的话声一顿,说道:“刘大夫,她是个女子,身上的伤又是着肉的,在下希望你能让宅里的婢女替她敷药,哦!并且还请你找人替她换件衣服……”“当然,当然”刘一帖堆着笑道:“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这点小事当然会晓得,何劳贤侄吩咐叩于梵道:“在下此刻要回铺里一趟,若是没事,很快就会赶回来的,若是她醒来了,请她在此等我,至于药钱和诊费,在下回来之后再……”刘一帖摇手道:“唉!于贤侄,你提这些做什么?我们不是外人,还会跟你计较那区区几个药钱?”

于梵道:“如此就多谢你偏劳了,在下就此告辞。”

刘一帖干笑道:“于贤侄,拙荆那儿……”于梵道:“刘大夫,这事你可放心,在下若是不想说话,这张嘴就等于缝上了一般,没人能使我开口的。”

他抱了抱拳,也不再理会刘一帖,掀开布帘,向前面的药铺行去。

很快地,他便来到了大街,把那些惊疑的目光抛诸脑后。

于梵一直走出十多步外,方始停下脚来,回头望了那个巨大的长匾一眼,他的心底浮起一丝歉疚之意,暗自忖道:“这并非我不够厚道,以刘一帖的隐私来威胁他,为使夏苹受伤之事绝不能被传扬出去,只得在无可奈何之下,利用刘一帖的害怕老婆来封住他的嘴了。”

当他想到刘一帖在发现自己所做的事被人看见时,脸上浮起的那种惊愕交集的神色,忍不住摇了摇头,暗忖道:“我真不明白刘一帖那样怕老婆的人,怎么还有胆子敢在自己的家里调戏婢子?他难道不怕被他老婆闯进来看见吗?”

他的年纪还轻,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事情,自然不会晓得这种心理,正是一般男人所具备的特色。

正因为偷情时那份偷偷摸摸的感觉能给予男人一份特殊的刺激,所以十个有九个男人,都会瞒着家里的妻室到外面去拈花惹草,尤其是愈怕老婆的愈甚。

于梵想了一会,也没想出个道理来,他的思绪很快地又回到眼前所遭遇到的困难上。

他不晓得在回去后,该如何对师傅述说自己在柳云山庄所遭遇的事,此后,又该怎样安排自己和夏苹之间的感情。

想着想着,他只觉得脑袋几乎要炸了,摇了摇头,想要抛去脑海里的杂念,却发现那些意念已经充塞在他的脑中,无法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