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凤引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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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又是一个由他不得的人,天涯浪客就曾经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我懒得和你计较。”他说,准备撤走。

黑衣人发出一声低叱,四面八方草摇被动。他知道附近潜伏着不少人,凭他出入深山大泽采药的经验,连潜伏的野兽也逃不过他的耳目,何况是人?

荀文祥除了与野兽格斗的经验外,他不曾与人交过手,虽然知道自己天生神力,技击精搏。但却缺乏搏击的经验,稍一不慎,便会打人命官司,因此他从没打算与人争强斗胜,而他的生活环境也十分单纯,也没有与人拼命的必要。

今晚他碰上了需要拼斗的困境了,恐怕真的由不了他啦!但无论如何,他不希望与人动手。

如果他不及早抽身,人群合围就大事不妙了。他一声长笑,杖向外一挥,左手一伸,头上的发结解开了,长发披散,身躯快速地旋转,罡风呼啸,冷气森森。

四面八方人影暴动,刀剑之声入耳。

黑衣人一怔,咦了一声,他像一阵阴风,从西南角逸走。

“哎呀……”西南角三名阻路的人,如被狂风所利,向两侧飞跌,砰然有声。

“这家伙会妖术。”有人惊中。空山寂寂,他已平空消失了。

黑衣人只看到灰影乘风而逝,惊得毛骨惊然,收对惶然急叫:“快撤!三弟,快传讯通知在葛仙宫守候的人小心,那老妖道可能比这家伙更可伯。”

胡哨声传出了,片刻便传抵山巅。

葛仙宫是近山巅的一座小道观,平时仅有三名香火道人在内清修。

后进殿测方的大院,是孤鹤丹士的练丹房。荀文祥自己有一间卧室。如果是炼丹期间,他不但要照顾炉火,要按时添加药材,要远到山腰下到丹井挑水,在火候紧要关头,还要唤醒丹上查察火候变化的控制秘决,真够他忙的。

对外,他是随孤鹤丹士学炼丹阳术的守炉人。其实荀文祥却是孤鹤丹上的秘学传人。

孤鹤丹士在葛仙宫,耽了二十年漫长岁月,他那只带来的丹顶鹤已出现老态。

县城附近的人们,皆知道他的丹药不错,谁也不知老丹士的过去,也没有人留意他的未来。

其实,孤鹤丹士不仅是炼治病的丹药,也炼各种稀奇古怪的所谓丹砂。

丹房后有一具巨大的奇异鼎炉,有大型风箱,也有从汝州与南召山区挖来的各种矿石,冶炼出来的怪金属,只有苟文祥知道其中奥秘。总之,他是个富有传奇性、精研宇宙奥秘的传统玄门弟子,而非跳神撵鬼的道教术上之类。

他一辈子也没穿过装神弄鬼的道施。但当地的人,皆依惯例称他老道、仙师,他也不以为什,不加辩解。

他卖的丹药,都是一些平常用的丹九散,从不替人治病,卖丹药为的是嫌些银钱开销,因为葛仙它的香火有限得很。

荀文祥警觉地出现在宫门外,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宫观依旧,入侵的人都撤走了,丹房一塌糊涂,所有的药材、矿石、药瓶……乱七八糟丢得遍地都是,显然来人彻底按遍这地方,大概是搜寻什么他们志在必得的东西。

据三位香火道人说。来人是申牌左右到达的,人数众我。先包围全宫,然后侵入寻找孤鹤丹上,把香火道人囚禁在大殿,搜遍了每一处隐蔽的角落。

孤鹤丹士是近午时离宫的,带了丹顶鹤,芒鞋分杖飘然下山,迄今尚未返回。

荀文祥在丹堂北首的一株古松的树洞内,找到了孤鹤丹上留下的一封手书。

上面写着:“岁星昼见;客星扫北极五星犯东垣少宰。日中黑子现。本命离宫因而受引,四营变乱,六侵于七,少阳太阳蒙昧不明。为师与汝,将受此宇极源所扰,此即所谓劫数。为师避劫大庄,汝亦将历劫风尘。十年后再行相见。

今后三年之内,汝每晚练气时,须首离足坎,以期水火并济,可望安度危难。天心莫测,好自为之。”

孤鹤丹士从不教他学神仙,仅教他长生保命术,虽则难免牵涉到五行阴阳等等神秘术数,但选信的成分并不大。

吃的方面粗茶淡饭,多吃野蔬瓜果,内腑自然清而不浊,练技击气功,可以强身健体,有危难时可以自保,平时不风寒疾病所侵。

早晚行功可令身心舒泰,清心寡欲不为七倩所伤。寝时按本命星座定位,可令体仙生机顺手自然展。

这一点近乎迷信,这与风水先生替人定宅位差不多,宅位定对了,宅主人兴旺有期;定错了,很可能殃及子孙。

修道人就相信宇宙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人体内循环流动,在某一时间,这种力量如果形成逆流,那就百病丛生,事事不如事,信不信由你。

有道行善气色的人,一眼便可看出对方是否体内逆流已经形成。有些江湖术上,就是对这种学问一知半解用来骗人。

荀文祥回到自己的居室,将丹士的手书火化了,心中将信将疑。显然,丹士的确有未卜先知之能,在劫乱光临前走避祸去了。

至于丹师说他将历劫风尘,那怎么可能呢?他在这里土生土长,有田有地有根,平生无大志,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怎会有历劫风尘?

花了一个时辰,他将凌乱的丹房整理停当,草草吃完晚餐,他在鼎炉上点起一根特制的径寸粗松明。这松明的确特殊,玛瑙色的柱体看似松明,其实另有秘密。

不管怎样吹,也不会息灭,风大时,火焰随风而动,似乎已经息了,但仍有一星火影。风一过,火星再吐焰苗。这就是位师父丹师惊世骇俗。

更可能被官府捉去妖术惑众法办,官府最忌讳这些与众不同的奇事异物。

夜已深,不时传来一阵阵袅呜,和三两声野狗的长降,好个凄凉的夜。

鼎炉的室中心,松明的火焰其色乳白略带青色,有焰没有烟,也没有一般松明的毕剥声传出。

他在距炉八尺左右打坐,背倚鼎炉,光并不影响他的视力。窗外,树影摇曳,月光将树影投射在窗纸上,像是鬼影在摇动。

丹室门大开,他面向门外,双目敛神内视,像一个石人。他的膝上,横置着他那根山藤杖。左股旁,放置着一堆熟裂的松球。右股旁,有一堆带有芒的麦粒。

今晚他破例穿上了灰色的宽大长袍,头上的黑油油长发披下双肩,垂及腰际,猛一看去,真会令人吓一大跳,真像个来自地狱深处的鬼魂。

窗外虫声倏止,风声飒然。

他心潮一阵汹涌,但丝纹不动。片刻,左窗无声而启。右窗人影一闪而没,但声息全无。

一个袍拽地,戴了头罩的高大黑影,鬼魅幻形似的突然出现在门口,双脚已在门槛内。

他不言不语,甚至双目也未张。

就这样,两人遥遥相对,不言不动,僵住了。久久,神秘怪客似乎不耐烦,用阴森森带有七八分鬼气的声音问:“孤鹤丹士还没有回来吗?”“老神仙云游去了。”他沉静地答。

“你是他的弟子?”“也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在下是守炉人。”

“你就是傍晚时分,在山下用五行遁术遁走的人?”

“你们到底是为何而来?”他反问。

“老夫要丹士的武林至宝拔毛洗髓九转神丹。”

“这里只有一封金丸,二宝千金,三室救疫散,四神补虚膏,五腑保命丹,六味地黄……”

“住口!”黑袍怪客沉叱。他双目睁开了,星目炯炯。

“老夫已查出孤鹤丹上的底细。”黑袍怪人说:“他就是四十年前,以三颗九转神丸,救了行将入棺的飞云神龙,未留下姓名的白胡子老道,四十年人,他仍是那龟开鹤像的白胡子道人。”

“在下不知道老神仙的往事,只知道老神仙从不卖珍丹宝丸。”

“你不打算合作了?”黑袍怪人语气益厉。“你们已经搜过了,还不死心?”

“跑得了老道,跑不了宫观。小辈,你是不是倚仗有妖术在身,便可以吓阻老夫?”

“正相反,在下真怕你们行凶。”

“给你数十声数,权衡利害,数尽,你将后悔莫及。”

“你……”

“-!二!三!”

“你闪讲不讲理?”他高叫。

“四!五!六!”

“荀少爷,救……救命……”一名倒在地下的香火道人惊骇地狂叫。

“七!八!九……”

他星目怒睁,剑眉一场,沉声说:“你们虐待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香火道人,这算什么?你们“十!”声落,黑袍怪人一闪不见。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向狼狈爬起来的三名香火道人说:“你们先进入药室,千万不要出来。”

三名香火道人踉跄地向药门走,距药室门尚有五六步,突然三人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摔倒在地。

不等他起身上前察看,两窗和门外,突然喷来五六道黑黑的水柱,血腥触鼻。

是黑狗血,专破妖术的宝具。

想躲也躲不掉,他成了全身污血的秽人。

“你们简直岂有此理!”他恼火地叫。

特装的松明一明一灭,被黑狗血所波及,但火焰一伸,室内重放光明。

三道电虹从在窗射入,全袭向他的胁肋。

他大袖一挥,三把飞刀消失在袖里。

“你们走吧!不要太过份了。”他强抑怒火说。有物击中墙壁,发出一声异响,淡淡的轻烟片刻便弥漫全室。

他手脚一松,头向下一搭。

一个全身灰暗的人影,幽灵似的掠入,在他身前背着手向他审视良久,然后哼了一声,伸手便抓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