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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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甘维急躁的道:
  “但是,马大哥,光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呀!”
  马修平沉沉的道:
  “我们可以等一下。”
  甘维瞪着眼问:
  “为什么?”
  马修平的声音幽冷而飘忽:
  “等上面的动静,别忘了,我们还有一组人从另一个方向掩到了楼上,等到姓费的发现
了他们,或是他们发现了姓费的,双方定会交刃,那时,我们再冲上去接应,这将比诸此刻
朝上盲目攻扑牢靠得多!”
  想了想,甘维道:
  “马大哥高明……”
  马修平摇头道:
  “不是高明,甘老弟,是稳重。”
  尴尬的咧咧嘴,甘维道:
  “但愿我们的人先发现姓费的--”
  枯黑的面孔上浮漾的是一抹阴晦同滞重,马修平的音调哑沙沙的:
  “以暗打明,我们的人抢制先机的成份不大,在这种情况下,首先动手的一方总会或多
或少占些便宜,尤其是狙击者的功力卓绝,给予对方的损害就更大了……”
  贴靠在石梯两边的人都没有说话,只闻得低促的呼吸声起伏,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周秀
朝下凑了凑,抑压着声音道:
  “马大哥,奸在我们有我们的打算,纵然一开头有所折损,姓费的也一样因而露底,届
时重围深卷,他就再难遁形逃逸了……”
  马修平自然知道他们这样做法有欠允当,这等于又是拿着自己人在做引饵,可是在目前
的情势下,他们被逼得非如此施为不行,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们委实是再担不起损失了。
  轻轻吁了口气,这位“夺魂腿”的双眼中闪动着青森森的芒彩,他冷硬的道:
  “等着吧,楼上一有动静,我们就赶紧扑过去支援,要不然,曹鹏那一组人可就有得麻
烦了,而曹鹏本身还带得有极重的伤……”
  周秀道:
  “错不了,马大哥,我们自会奋勇以赴,不叫那费云得逞--”
  马修平忽道:
  “听说费云近日来感染风寒,一直卧病在榻,可确有这么回事?”
  点点头,周秀道:
  “是的,而且还似乎病况不轻,好些天来连床都没下,大多公务堂判也都搁置,重要的
则左右护法代行代决,我也有段日子没见着他了……”
  “嗯”了一声,马修平道:
  “风寒最能令人虚脱疲软,气脉涩滞,照你说的情形看来,费云的身子显然尚未痊愈,
我断定他必将后继乏力,撑持不了多久。”
  周秀颔首道:
  “马大哥,姓费的如今怕已是强弩之末,晕天黑地了!”
  靠后站着的甘维紧捏着手中那对赤铜人,痛恨不已的道:
  “这个恶毒东西--在身患重病的情形下,却仍然这般悍狠蛮酷,赶尽杀绝,若在平昔,
更不知要凶残到何等地步!”
  周秀阴沉的道:
  “费云的确心如铁石,冷酷寡绝,半点人味不带,执律掌刑,一向惯于重罚重刑,毫无
圜转余地,杀生嗜血,在他来说乃是一种乐趣,一种满足,这是个典型的刽子手之属!”
  马修平慢吞吞的道:
  “否则,金申无痕怎会看上了他,委他为大司律之职?真是人符其实,找对了角!”
  甘维怨毒的道:
  “我倒要看看他尚能横行霸道,助纣为虐到几时!”
  周秀有意改变态度,来消弥方才他与甘维口角上引起的不快,他一表真诚的道;
  “甘老大不用心急,姓费的今天晚上便是在劫难逃,气数尽些!”
  甘维明白对方的用心,他挤出一丝笑容,却哑着嗓门道:
  “兄弟们前后六条性命,正是血海深仇,公情私谊,俱望各位相助一臂!”
  周秀一付“乱敌同仇”的气势:
  “你宽怀,甘老大,无论从哪一端及哪一面说,我们都该同心协力,福祸与共,你的兄
弟也就是我们的兄弟,这仇,这恨,岂有置之不顾之理?何况姓费的更是我们大伙的公敌!”
  轻轻一摆手,马修平慎重的道;
  “别只顾着说话,楼上这久不见动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秀向梯顶上注视着,心里忐忑,嘴里却硬:
  “马大哥,曹鹏那一组人也不是些省油的灯,就算他们再是差劲,在姓费的如今欲振乏
力的情况下,总不至于连点声响都没有便会栽了个尽吧?”
  甘维又毛躁起来:
  “我们干脆冲上去搅翻他娘的!”
  马修平绷着一张瘦脸,腔调翳闷得像透自一层浓重的潮雾里。
  “再等一下吧,业已挨过这阵子了,没得白搭上功夫,但愿曹鹏那一组人好歹能挡得片
刻,至少也弄点响动出来,叫我们知道个方位……”
  于是,没有人出声了,他们正等着,熬着,却是那般的窒迫焦灼法,梯顶的一片黑沉,
看上去竟阴惨惨的有如一座张开的墓穴……
  楼上左边的那间“档籍室”,门扉仍然是紧闭着的。
  当费云与卓宾悄无声息掩到的时候,也就是马修平同周秀那一干人惶急不安,期待着上
头有所声响以为行动依据的时候。
  不需要费云他们往房里淌进,“档籍室”那扇紧闭的门已经轻轻开启--极为小心缓慢的
开启,而且,只是打开了一条缝。
  费云整个背脊贴绷在廊顶上,居高临下,正对着那扇启开一缝的房门。
  卓宾却是埋伏在“档籍室”对面的那间房内,他把门虚掩着,以耳朵宋代替明暗,他倚
靠在门侧,全神聆听外面的动静--他当然明白,动静是一定会有的,而且,很快就会有了。
  于是,“档籍室”的门又再稍稍敞大了一点,再敞大了一点,突然间,门户骤闭,却不
见人影!
  费云没有任何举止,他只是冷漠的朝下凝注着,神情萧煞又僵木--似这类的小把戏,在
许多年以前,他已经玩腻味了。
  猝然间,门里一溜寒光闪自门后,绕转腾飞,在暗虚虚的空间映炫出一团芒彩,一个人
贴地滚出,又倏跃而起,白晃晃的一把朴刀竖立胸前。
  嗯,是那个年轻小伙子--“飞星三杰”中硕果仅存的季二爷季岚!
  季岚双目灼亮,四处搜视,俄顷之后,方始以左手轻碰刀背-一一声清脆的金铁声响起,
敢情他右手上早已扣着一叠十字飞星!
  一条瘦长的身影穿门而出,只看这位仁兄手上握着的那杆六尺栗木棍,就晓得除了“豹
尾棍”邵英之外,不会是别人!
  出门之后,邵英立即贴墙而立,眼珠乱转,紧张的压着嗓门道:
  “季老二,外面没啥异状么?”
  季岚的口气也透着惊疑:
  “除了一片黑,什么也不见……”
  邵英喃喃的道:
  “怪了,我们俺伏在那房里的辰光,明明听到外头有拼杀喊叫的声音,怎的现在却半点
动静也没有了?”
  季岚咽了口唾液,道:
  “如果我们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便冲杀出来,说不定比眼下这进退维谷的场面要来得有
利……”
  摇摇头,邵英道:
  “旧也未必,形势不明,若闷着头愣朝外扑,一个弄不好便会陷入对方的圈套,那才叫
不上算,目前虽然光景有些混沌,好歹总比先时乱闯一气耍强……”
  季岚移出一步,道:
  “曹兄还能挺么?”
  邵英回头向房门内望了望,低声道;
  “他性子太倔,我看他是撑持不住了,人倚在那里只见出气不见入气,却又不便劝他退
开,刚才不是我拉着,他还硬要捻在探路哩……”季岚道:
  “其实他也是为了帮我们,怕我们力量单薄了会吃亏,论起来,确是条汉子!”
  舐了舐嘴唇,邵英道:
  “话是这么说,照他现在的情形看,不给我们添累赘就算好了……”
  季岚道:
  “是招呼他出来还是让他在里面歇着?”
  略一沉吟,邵英道:
  “我看还是让他暂且歇口气吧,他那样子委实太过虚脱,一张脸青里泛白,全身更不时
抽筋似的抽个不停,若叫他夹缠在一起,不只他自家危险,连我们也得遭牵累!”
  季岚小声道;
  “要不要问问曹兄自己的意思?我怕他不高兴。”
  邵英道:
  “不必了,这是什么时候?哪还顾得了这许多?我们也是为他好,一旦和对方接触上,大
家全是豁开来玩命,准又能照应谁?万一在节骨眼里他支撑不住,恐怕分不出人手来掩护他!”
  季岚颔首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自己行动吧……”
  黑暗中,邵英的瞳孔里流露着迟疑与迷惑的神色,他郁闷的道:
  “一时间可还真拿不准该往哪里摸索才好,四边都是一片漆黑,我们又不熟悉这幢楼房
的格局.如今人窝在这儿,就像卷进一层浓雾中了……”
  季岚紧了紧手上的朴刀,显得有些烦乱的道:
  “但总不能僵着不动呀,我们得想法子和其他几组人会合才是!”
  邵英恨恨的道:
  “扑进楼里来也有一段辰光了,他们那几股子人却不知在玩的什么把戏,非但连条鬼影
不见,就算声响也没有半点,天晓得都瘟到哪个龟洞里去了!”
  季岚忙道:
  “不会的,说不定他们也正像我们这样,伺伏一隅,觅机而动。”
  忽然有了火气,邵英沙着嗓门道:
  “季老二,我们得琢磨一下--别是另外的几组人早打定了主意隐伏不动,只等着坐享其
成,单用着我们两个卖命出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