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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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小书生听不懂他们的话,背向着他们,任由他们大发牢骚,怨天恨地。

姬玄华将袍袂掖在腰带上,流里流气不像一个上流人,尽管他穿的蓝缎子团花夹袍,是仕绅穿用的华裳,穿上龙袍也不像个皇帝,这就是目下的写照。

手中所持的物品更不像话,是一根两尺长姆指粗的竹根,那是小顽童们的玩物,不可能出现在衣着华丽的仕绅们手中。

这种竹根如果加细工制成马鞭,价值就不同了。但这种马鞭只在南方流行,北方没有竹。

刚要踏进姑苏酒楼的宏大店门,身后脚步声急促。

他倏然警觉地转身,看清了来人哼了一声。

共有三个人,正要急步进酒楼,发现前面挡路的人倏然转身,三人本能地止步。

看清是他,三人大吃一惊。

至尊刀和一名弟子,还有江南剑客之一的一剑魂飞罗威。

“你们胆敢跟在我后面暗算?活腻了?”姬玄华虎目怒张,威风凛凛。

“不……不是的。”至尊刀惶然否认,这位苏州的地头龙,在姬玄华面前,早已变成毛毛虫:“我们想……”

“想在我背上捅一刀?”

“姬老弟,我……我怎敢?”至尊刀委委屈屈低声下气:“我们急于进食,填饱肚子再赶到虎丘。这两天踩探旱天雷的踪迹,累都累死了,哪有工夫再留意你们的举动?何必……”

“你们还能探出旱天雷的踪迹?我看你们一定闲得无聊。”

“织造署拼命煎逼,我们能不拼命察探吗?”至尊刀诉起苦来:“天老爷!谁也没见过旱天雷的真面目,怎么查?”

“我最倒霉。”一剑魂飞垂头丧气诅丧已极:“我是唯一见过……不,还有他。”手指向至尊刀身后那位大汉:“我们是见过旱天雷真面目的人,以往谁也不相信咱们的话,现在信了,逼咱们昼夜奔忙穷找。他娘的混帐主意!旱天雷恐怕已经远出千里外了,就算我认识,在苏州附近还能找得到他的脚毛吗?”

“你又不是狗,哪能找得到他遗脱下来的脚毛?”姬玄华嘲弄地说:“你们真的不是想暗算我?”

“我怕你,老弟。”至尊刀的苦瓜脸委实难看:“你在东我一定往西走……”

“那你还不走?”

“咱们走,咱们走……”

三人扭头急急离去,如避瘟疫。

巡抚署的走狗,忙了个人仰马翻,生祠被劫,损失的金珠宝贝全是毛巡抚的,东厂走狗寄放的珍宝,已在前一个更次搬走了,走狗们焦头烂额,已经无法再替东厂专使对付姬玄华与费文裕。

生死一笔暗中庆幸,反正他毫无损失,死了几个留守的小番子,算不了一回事,也就不便再逼迫飞天豹子卖命,不能再从巡抚署的走狗获得消息了。

其实,有关姬玄华的动静消息,不需从飞天豹子处取得,姬玄华的活动是半公开性的。飞天豹子所供给的主要消息,几乎全是有关五岳狂客一群人的动静,对生死一笔没有多少用处。

在生死一笔眼中,这群侠义英雄仅是癣疥之疾,起不了多少作用,不值得分心对付。他却不知,五岳狂客一群人,获得苏州地方人士的暗中支持,不但供给姬玄华有价值的消息,也派人协助姬玄华费文裕行动。可以说,五岳狂客才是他的真正心腹之患,他却看成癣疥小疾。

姬玄华行踪神出鬼没,如果没有五岳狂客派人相助,是不可能办到的,用船往来至少得有人操舟。

第二十八章 风华绝代

姬玄华出现在门楼口,恰好和大煞乔森的眼睛对上了。

“他娘的!送利息的在这里。”姬玄华堵住楼梯口大叫大嚷,捋衣掳袖粗野豪放:“每天二十两银子利息,我这几天却一文都没讨到,今天可让我碰上了,妙哉!三个老狗男女,应该可以搜出百十两银子来。”

魔道三煞星虽则胆气旺,但也有点心中怕怕,被这些泼辣的话一激,心中的怕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凶性大发,气炸了肺。

全楼大乱,食客争相走避。

小书生也不例外,躲得远远地偷笑。

仕绅们打架,应该没什么看头,掳袖扬拳叫嚷老半天,拉拉扯扯拳头很难挨上肉。江南的男士很少真的打架,宁可叫骂出气了事。

这位仕绅可是玩真的,手中的竹根拂得呼呼怪响,伸出左手那钵大的拳头,在拳头上吹口气,要真的动手打架了。

一声怒吼,一声厉叱,蓦地剑气迸发,三把古色斑斓的七星青钢剑,迸发出满楼雷电。

凳桌飞砸、破裂,杯盘四掷,人影流转飞旋。

剑山乍合,姬玄华的身影却乍隐乍现,不但脱出剑山,而且蹑在大煞乔森的身后。

“叭叭叭叭”四声暴响,似在同一刹那击中大煞的背腰,一记一落实,一鞭一条痕。

一声狂叫,大煞的腰脊被一脚喘中,脊骨必定受伤不轻,重重地冲倒向前滑,剑也失手丢掉了,直滑至壁根挣扎难起。

老女魔三煞冷梅反应甚快,凶猛地一剑袭向姬玄华的后心,想抢救大煞,却晚了一步,剑攻出劲道刚发,大煞已经倒了。

眼前一花,竹筋却从侧方射到,铮一声击中剑脊,剑向外荡。

很不妙,大拳头光临右耳门,快得不可思议,眼角刚瞥见有物闪动,拳已像千斤巨锤,凶猛地撞在右耳门上,只感到眼前星斗满天,扭身摔倒。

“最后一个。”姬玄华的怪叫声刺耳。

三煞陈宗共攻了十七剑,却发现不断浪费精力攻击虚影而已,剑始终跟不上快速闪动如鬼魅的姬玄华实体,剑出人没屡试不爽,也就无法配合两位同伴围攻。三个人原来对联手围攻深具信心,配合圆熟,这次却三下两下就乱了手脚,变成了单人追逐虚影团团围转。

一声厉吼,咬牙切齿一剑猛挥,阻止迎面冲来的姬玄华接近,也要一剑砍断姬玄华的腰肋。

“叭叭叭叭!”四连珠抽击,全落在头部与双肩。

“哎……”

“叭叭!”又是两竹筋抽在肩尖上,双臂一麻,五指一松,剑脱手掉落。

“噗噗,劈啪……”一阵拳、掌、膝,雨点似的落在三煞的双颊、双肩头、胸口、小腹。

“啊……噢……”三煞终于支撑不住了,口角溢血成了死蛇,只感到天昏地黑,软倒在楼板上颤抖抽搐,口中发出绝望的呻吟。

姬玄华把三个人拖放在一起,拍面颊捏人中,再加上用脚踢,把三个老凶魔一一弄醒。

几个胆子稍大的食客,躲在远处看热闹,包括小书生在内,被这一阵近乎疯狂的快速搏斗惊呆了,附近的家俱一塌糊涂。

还有一些人与几名店伙,在梯口探头探脑。

“还债,还债。”姬玄华大叫大嚷,开始逐一搜身,腰囊、怀袋、袖袋、荷包……

几张苏州本地钱庄的庄会票,共有三十余两面额,十余块碎银不足二十两,几串制钱,加上二煞老女人的金发钗、金手镯……

“他娘的!你们三个走狗日进斗金,身上只带了这么一点点银钱,真不像话。”姬玄华还不肯罢手,继续羞辱三个老凶魔:“算一百两银子,两万银子五天的公道利息好了。你们打坏了酒楼的生财家俱,该怎么赔偿损失?”

“你……你你你……”大煞咬牙切齿厉叫。

“脱衣裤赔偿。”姬玄华毫不客气,立即拖起大煞剥除衣裤。

“别凌辱他们了,华竟他们也是前辈。”小书生出现在旁劝解。

“他们算甚么狗屁前辈?非剥不可。”姬玄华不加理会,剥皮一样剥下大煞青袍。

“三把剑可以抵九十两银子呀!”小书生仍在劝解。

“这种杀人无数的凶器,谁敢要?”姬玄华拾起一把七星青钢剑,一折两段丢掉:“买新的也不要三十两银子。衣袍加上靴子,勉勉强强可以抵偿酒店的损失。剥!”

拖起三煞,依样葫芦。

“这个老女魔,不剥也罢。”姬玄华踢了二煞冷梅一脚,拖起两袭青袍两双靴,往楼口丢:“店家,这是打坏生财家俱的抵押品,收下啦!”

“老……老娘没……没齿难……忘……”二煞冷梅语声凄厉,鬼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你们最好难忘。”姬玄华站在一旁像一座山,声如洪钟:“因为我会一直盯在你们身后,跟你们到京师,跟你们到天涯海角,不断地收取利息,直到本利全清为止。所以你们必须每次都带些金银在身上,没有金银就剥光你们身上的零碎抵债,决不轻饶,务必好好给我记住,我就是你们这一辈子的永久债主。”

“你……”

“下次再见,诸位。”姬玄华转身下楼走了。

他走得很慢,风从后面吹来。

枫桥镇只有三条街,几条小巷,居民并不多,仅能算是运河旁的一座小镇,并非大埠头,距府城太近,所以只有过境的船只停泊,不能形成大埠头。郊区的寒山寺虽则名闻天下,但香客并不多。

街上行人甚多,他也不想快走,在这种闹市,不可能有大批高手走狗突然出现捉拿他。

附近有五岳狂客的人,有不寻常的人物出现,消息必定先一步传给他,所以他是安全的。

走了十余步,他掀动鼻翼,嗅到了些什么,暗中留了心提高了警觉。

再走了几步,他突然以令人难觉的奇速大旋身,食中两指出如电闪,一把将一个人抱人怀中。

是跟来的小书生,被他出其不意制住了七坎大穴。

“嗯……你……”小书生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