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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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令人莫测高深。”穿云玉燕向西走,一面说:“他的武功骇人听闻,一剑魂飞是江南七剑客之一,竟然一照面便任由宰割。奇怪!江湖上怎么从没听过如此高明的高手?”

“娘,女儿觉得……”

“觉得什么?”

“他的眼神,女儿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人的年纪,该已四十出头,相貌平凡别无特征,天下间这种人成千上万。你已经在江湖遨游了一些时日,见过的人太多太多,似曾相识是正常的事,毫不足怪。”穿云玉燕为女儿释疑:“为娘知道的是,这人是友非敌,日后见了他,你必须对他保持尊敬,不可任性胡来,惹火了他后果非常严重,他的武功,决不是我们三五个人所能应付得了的。赶两步,早些和你爹会合。”

母女俩脚下一紧,也就把话岔开了。

旱天雷坐在河堤上,悠闲地观赏河下穿梭不绝的大小船只往来。

有些船用桨,有些用橹,只有大型的船只,使用风帆航行。

有些船艇由女性驾驶,尤其是女性用橹,柳腰轻扭,臀浪款摆,的确有甚高的可看性。但看了她们辛劳的面孔与粗糙的穿着,难免有点不忍和怜惜,心地善良的人,委实感觉不出美感。

这条山塘河是大运河的支流,从闾门的城河分水,经虎丘流入浒墅关,与大运河会合,通常只有小型船只往来,而且以至虎丘的游船为主。小型船只则走南面的上塘河,至枫桥进入大运河。

他表面悠闲,心中却不安静。

来苏州已经好些日子了,迄今仍没将普惠忠贤祠的内外情势摸清。

今天他扮成孙浩,深入祠内侦查,虽则已大概摸清内部的建筑格局,但警卫的布置情形仍然无法弄清,警卫布置昼夜不同,得费不少工夫。

他的目标是普惠忠贤祠,祠内有价值数十万的珍宝和金银。

天下各地,有许多谄媚魏奸的无耻狗官,建造了百余座魏奸的生祠,祠内都有巨额的金银珠宝,因为魏奸早已示意,生祠内的塑像必须中空,里面必须用金银珍宝做内脏,像必须用沉香木雕制。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最富裕,富豪甲天下,所搜刮的珍宝也就最多,有些珍宝是无价的绝品。

苏州普惠忠贤祠,杭州普德忠贤祠,两祠的华丽为天下各祠之最,珍宝也为天下各祠之最。

所以,才会引起大盗旱天雷的注意。

今年五月间,他袭击魏奸的故里,火焚河间府魏家的顾命元臣生祠,打碎了沉香木雕制的魏奸坐像,攫走了腹内和头颅里面价值百万的金珠宝玩。

除了苏杭两地的生祠外,珠宝最丰盛的,就是顾命元臣生祠,魏奸因此而暴跳如雷,颁示天下要捉旱天雷零刀碎剐。

他以姬玄华的身份闹事,意在吸引大批走狗入太湖追逐,可惜未能如愿,高手走狗们根本不理会姬玄华这个刚出道遨游的小辈,只派了一些二流人物入湖追踪,令他大感失望。

“我得冒险夜间前往踩探。”他面对河水自言自语:“可是……可是万一打草惊蛇,岂不前功尽弃?这里防守的人不是普通的打手丁勇,我双拳难敌四手。他娘的!真是烦人。”

他必须利用一切有利的情势,思路立即转入穿云玉燕母女身上。

高黛的活泼刁蛮形象,也让他印象深刻,有反感,也有喜爱。

“我真该利用仇敌的力量,来吸引走狗们的注意,诱使走狗们把力量分散,岂不利于大计的进行?”他自问突然又摇摇头:“罢了,把她们推入危险的边缘,于心不忍,高家毕竟是侠义道中的英雄豪杰。”

他是江洋大盗,五岳狂客是侠义英雄,先天上已水火不容,所以他把高家的人当作仇敌,虽则双方从未谋面,更下曾攀仇结怨。

只要他能暗中推五岳狂客一把,冒充或假扮侠义门人,在织造署进出几次制造纠纷,东厂的档头们,以及李太监的爪牙,必定大举向五岳狂客一群侠义英雄问罪兴师,他就可以乘机混水摸鱼,遂行洗劫普惠忠贤祠的大计了。

但他不能这样做,而且五岳狂客正召集同道,向东厂的特务寻仇,不顾后果不畏强权,就凭五岳狂客这份豪气,就让他对这些不怕杀头抄家的侠义英雄们,平空增加了三五分好感和尊敬,怎忍心推波助澜,把这些英雄豪杰推入更危险的边缘?

他放弃利用高家的念头,目光回到河下,锐利的目光,留意往来船只的可疑征候。

他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经常有身份极高的走狗,乘船往来于府城与虎丘,尤其是申牌初左右,必定有一批人悄然到达魏好生祠,必定是夜间加强警戒的主力。

他必须查出这些人的底细,知己不知彼是十分危险的事,不了解对方的真正实力,闯进去容易,出来可就难了,只要被一个高手名宿缠住,大事休矣?

走狗们派在外面查缉的人,名义上只能算二流人物,武功与江湖威望已经很高了,只能算是供奔走的眼线跑腿,而那些隐身在暗处的高手名宿,必定是极为可怕的牛鬼蛇神邪魔外道,这些人是他最严重的威胁。

河堤也是附近的村落的通道,也是河两岸交通船只的靠泊处,因此经常有人往来,有乡民也有游客。

两个游客打扮的人,从西向东走,一面走一面谈笑风生,逐渐接近他处身的大柳树下。

他目力超人,听觉也超人。对方接近至三十步左右,低声的细语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秦老匹夫见利忘义,出卖好友,假传口信变更会合处,引诱五岳狂客的妻女,前往锦绣桥会合,你看成功的机率有多少?”那位目露冷电的人向同伴问。

“有三位前辈出马,应该有八九成。”另一位长了酒糟鼻的人冷冷一笑:“秦老匹夫其实也是不得已,万总管已查出他的妻儿隐居处,用他侄儿一家男女的生死为要挟,逼他变节出卖朋友,他能不答应吗?为亲友的生死而出卖朋友,是值得原谅的。”

“你算了吧,秦老匹夫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明里他是有声望的侠义英雄,暗中却是黑道朋友的撑腰人。这种欺世盗名的货色,一旦面临利害抉择,利之所趋,不但可以出卖朋友,也可出卖自己,哼!万总管如果不勒令知府寇慎拨发一千两银票,老匹夫岂肯为了侄儿的安全出卖朋友?那一千两银子在作怪,老兄。”

两人谈笑而过,忽略了大树后坐观河景的人。其实也说不上忽略,两人说话的声音甚低,三五步外的人也无法听清,根本不怕话传六耳。

两人逐渐远去,他立即整衣而起急急西奔。

第 七 章 拔刀相助

绵绣桥,位于府城至虎丘的中途,横跨山塘河,是河两岸交通几座孔道桥之一。

桥两端没有房屋村落,这一端栽了遍野桑麻,人一钻进去便形影俱消,是藏身的好地方。可惜桑麻田范围并不广,人手多片刻便可搜遍全区。

不易逃匿,却可设埋伏。

穿云玉燕母女俩,摆脱了追踪的人,按朋友们传来的口信,赶来锦绣桥与乃夫五岳狂客会合,并不知已有人埋伏相候,母女俩毫无戒心地走向桥头。

远远地便看到有零星的行人往来,看不出任何异状,更不可能发现警兆,不知大祸将至。

最近几天,一群侠义门人曾经再三前往织造署侦伺,由于戒备森严,皆无法越雷池半步。

对方早已发现他们的意图,戒备森严是意料中事。

他们无法掌握生死一笔的动静,又没有强攻袭击的力量,唯一寄望的是能等到生死一笔外出,在外面搏杀这位东厂的主事首脑。

这希望相当渺茫,生死一笔即使敢公然外出,也将带有不少可怕的高手随行,而他们却无法在仓猝间,集中全力行险一击,击也不一定能成功。

五岳狂客请来的朋友们,逐渐感到心灰意懒,拖延愈久,信心与士气愈低落,最近连不顾一切走险,全力袭击织造署宾馆孤注一掷的念头都消失了。

他们在作无望的等待,斗志逐渐沉落。

母女俩接近桥头,仍然看不出警兆。

“女儿,我们来早了。”穿云玉燕的语气有点急躁:“按理,你爹应该比我们早到的。”

“也许在某处,被意外的事故绊住了。”高黛自以为是:“娘,女儿觉得诱敌外出的妙计,一点也不妙,诱出的都是二三流的狗腿子,我们在浪费时间。”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这……干脆,传信直接向恶贼挑战。”

“他会接受吗?”

“很难说……”

[奇]“一入公门,江湖规矩武林道义都不存在了,办事唯一讲求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带一大群狐朋狗党一拥而上,是绝对合情合法的行为,决不会讲规矩接受任何人英雄式的单挑,你的想法一点也不好。”

[书]“娘,这样拖下去更不好。”

小丫头年轻气盛,是主张蛮干的急进派,一直对她老爹那些深思熟虑,行事瞻前顾后的朋友不以为然,主观地认为那些可敬的前辈名宿靠不住,而她所提出的意见,却又都是一些不切实际,冒险躁进的主意,小心谨慎的前辈们哪能接纳。

刚接近桥头,拱桥最高点那位从对岸来的中年人,突然止步阴阴一笑,从身后移出一把黄光闪亮的虎爪,五个可伸屈的锐利钢爪却是黑色的,长有一尺八,柄粗如鸭卵,颇为沉重,用来扣抓兵刃,大概足以对付宝刀宝剑,抓人更是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