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棒到人影下缩,委地直贴高不足一尺。
棒挟风雷掠过,人影重现伸张。
锁魂链有如电光一闪,快得肉眼难辩,殿中本来就幽暗,满殿映着绿色的幽光,视力大打折扣,因此谁也没看到链子飞出。
白无常惊叫一声,身躯突然向下一颜。接着,无常棒余势末尽,带动了白无常的身躯,向左廓拄前人后飞旋而去,去势惊人。
左廓的鬼卒们大惊失色,惊恐地走避。在轰然大震中,无常棒扔出,白无常也重重地摔倒。
晁凌风站在原地,左手的锁魂链抡得呼呼怪响。
先前白无常进招的地面,遗留下一条人腿,自膝盖以上四寸左右折断,是被锁魂链硬生生勒断的。
鲜血仍在流出,血腥刺鼻
“下一个人,如果没练有铁颈功,最好不要出来送死。”晃凌风抡动着链子说:“即使这人的颈脖,比白无常的腿坚硬十倍,在下也可以用链子把他的颈脖勒断,灵不灵立可分晓。”
“仙师替我……报……仇……”白无常在两名鬼卒的救助下,声嘶力竭地狂叫:“我……我右腿……哎……唷……轻一占……”
猝然一击,吓坏了不少人。
扮阎王的人骇然一震,挺身站起,顺手拈起案上搁着的松纹古定剑。
“弟子收拾他。”扮判官的人沉声说,抓起案上笔架中的判官笔,举步下墀。
晁凌风眼神一变,一双虎目突然反射出幽绿色的光芒,像煞了夜间肉食兽类的眼睛,左手的锁魂链不再抡动,斜垂在身前徐徐左右轻摆。
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种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得出的怪异气流内,双油与袍袂,有韵律地徐徐飘扬。
判官笔向前一伸,判官口中念念有词,笔尖突然幻发一星异光,碧中带金渐渐扩大。
风生五步,寒气袭人,云生殿顶,雾起两廊。
呆立在壁前的飞燕,感到这刹那间,天地突然变色。
她看不见阎王、看不见鬼卒、看不见晁凌风,但见眼前一片灰茫茫,天地一色,已一无所见,一无所有。
寒风飒然掠过,好冷。
她打一寒噤,本能地、下意识地拔剑出鞘。
她听到一声轻雷,眼前突然出现各色各样的七彩奇光流转闪动,然后狂风呼啸,走石飞沙。
风和沙,都打不到她的身上,反正就在她身前不远,她可以看得见,感觉得到。
接着,无数天兵天将往复冲杀,各种传说中的怪兽异禽奔腾博击。
她所看到的是惊心动魄的战场呈现在她眼前,而她却是在战场边缘的旁观者,一切厮杀与她无关。
她想叫,叫不出声音。
她想动,全身已经麻木不受控制。
她除了旁观之外,毫无办法。
她只知道自己在心中狂叫:“晁兄!晁兄……”
她知道自己关心晁凌风的安危,可是,她毫无办法。
天兵天将厮杀良久奇禽异兽倏灭倏现,杀击与吼声,令她心胆俱寒,全身汗出如雨。
厮杀呐喊中,出现一条巨大无朋的青龙,张牙舞爪旋舞,天动地摇。
传出连续数声锐啸,破风声刺耳。
她神智略清,这种锐利的破风声她熟悉极了,那是暗器飞行的厉啸声。她是暗器的大行家。
她的小银梭在江湖上人见人怕。
又一声轻雷,青龙突然隐没,一道青虹夭矫而起,似从迢远的云天深处横空而至,愈近光芒愈盛,终至耀目生花,挟风雷突然麇临宇宙。
这瞬间,狂风乍起,电闪雷鸣,似乎天门突然洞开,霄电自天疾下,深入九幽地底,洞开冥狱之门。
她张口结舌,浑身可怕地战栗。
接着,她听到一声熟悉的沉叱。
是晁凌风的叱声!
她像是如从恶梦中惊醒,眼前幻像全消。
眼中呈现先前的幽暗殿堂,没有云雾、没有风雷、没有青虹、没有金甲神兵、没有青龙、没有奇禽异兽。
她真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恶梦,这里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晁凌风站在那儿,像一座屹立的天神。
他的锁魂链,缠住了判官的脖子,判官仰躺在他脚下。他拉紧了链,脚踏住判官的小腹。
“噢……”判官的喉间,发出可怕的叫号,双手死扣住链子,阻止链上传来的可怖勒劲。
“你这点点道行,再修炼二十年,也奈何不了区区在下。”晁凌风冷冷地说。
他用竹钩杖打掉判官的判官帽,刮动判官脸上的化装油彩:“原来你是道宏观主,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上面的阎王已离开案座,站在神案前,右手仗剑,左手握住作法器的串铃。
“放了他!”阎王沉喝:“本仙师要以一甲子道行,斗一斗你这外魔不侵的武林高手。”
“你最好等一等,在下处置了这妖道,再和你了断,斗法赌命,在下一概奉陪。”晁凌风说。
“不,本仙师……”
“你如果等不及,在下先炼化这妖道。”
“哼!不要用人质威胁本仙师。”
“你怎么说,那是你的事。在下只对办自己的事有兴趣,不受任何外力所左右。”
“师……父……”道宏观主嘎声叫:“救救弟子……弟子受……受不了……”
“哦!原来你这位扮阎王的人,是道宏观主的师父。”晁凌风恍然:“打了小的,老的必定会出头。同样地,在下处置了小的,然后找老的。你不会甘休,在下也不会罢手。小的所做灭绝人性的罪行,也必然是老的在主谋。”
“住口!你说什么灭绝人性的罪行?”
“何不等在下先问问小的?”
“你……好,你问吧!”
“呵呵!道宏观主,令师的话,你可听清了?”晁凌风向快咽气的道宏问:“要不要令师再说一遍?”
“我……我我……”道宏终于崩溃了。
“说吧!商柏年是你的什么人?”
“这……”
“这里除了令师之外,还有不少人,有些是你的同门,有些是你的属下,希望你不要撒谎。”
“他……他是替贫道跑……跑腿的信徒。”
“你要他到南京谋生路,那是大吉大利大发的方向,对不对?”
“是的。”
“他却不吉不利不发,反而送了命,你这大法师不替信徒指示迷津,反而指引死路。啧啧啧!你也真够狠。你知道他与伙夫胡老七有交情,可以接近厨房。请教,商柏年向谁取得毒药?”
“这……”
“是你给他的?说!我在听”。
“老天!不……不是我。”道宏狂叫。
‘准?李世鸿?还是江永隆?”
“这……”
“说!”
“是……是江永隆。”
“江永隆的真名号是什么?”
“我的天!我怎么知道?我接受了一个人五千两银子,条件是差一个可以接近胡老七的人,将一包可以令人昏睡的迷药放入饭菜中,如此而已。全船暴毙的消息传来,我也难过了好些天,我只知道他们要迷昏全船的人作案,怎知他们志在杀光船上的人?我……”
“你这天杀的畜生:你敢说你不知道?作案会给你五千两银子?五千两银子挑也要三四个人。找一个杀手谋杀一个人,一百两银子也有人抢着干,你……”
“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他们要谋杀全船的人。三江船行与青龙帮关系密切,我与青龙帮的人也小有交情,我怎会丧心病狂帮助他们去谋杀五十二个人?”
“他们?那么,除江永隆之外,还有几个人?”
“我知道还有一个……”
“李世鸿?”
“我不知道,反正另有一个,那人才是将毒药交给江永隆的人,由江永隆交给商柏年施放。”
“哼!你都不知道,给你五千两银子的人,你该知道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晚上来的,戴了头罩,银票是荆州宝泉局所发,三省通兑的官票,凭票即付十足兑现的铁票,我一点也不清楚那家伙的底细。”
“你说谎!”晃凌风冷笑。
“我如果撒谎,天打雷劈!”道宏罚起咒来。
“我就知道你撒谎,你的心事瞒不了我。”
“冤枉!”
“晁凌风,且慢!”扮阎王的人高叫。
“阁下有何见教?”
“你是青龙帮请来追查的人?”
“不是,在下与青龙帮毫无干连。”
“那你……”
“在下是受害人之一。全船五十二个人,失踪了三个,失踪的人有江永隆、李世鸿,和区区在下。要不是在下命大,恰好那天吞服了一些辟毒保元养神的药物,仅昏睡了大半天,不然早就死了。”
“五十二条人命关天,这孽障居然敢做出这种残忍恶毒灭绝人性的事,你不追究,本法师也不会不管,请交给本法师盘问……”
“不,在下要自己问。”昆凌风断然拒绝:“在下要将人带走,片刻再将人带回交还阁下.阁下有意见吗?”
“这……好,本仙师答应你。”
“谢谢。请照顾飞燕杨姑娘。当在下将人带回。而杨姑娘有些什么三长两短,其后果之严重,阁下应该明白,暂且告辞。”
声落人动,但见黑影一闪即逝,微风飒然,人已失踪。
“晁兄……”飞燕杨娟急叫。
“杨姑娘,请留步。”大法帅急叫:“姑娘请不要乱跑,本仙师担了万千风险。”
“你……”
“你如果有了三长两短,这里将血流成河,姑娘千万不要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