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石砥中犹疑了一下,道:“这个晚辈不敢相信。”
达克气点点头道:“像你这样是对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主张。”
他脸色一整,道:“但是我却要郑重地告诉你,这是真的。”
他望着全神疑望着自己的石砥中,道:“博洛塔里便曾被选为达赖活佛……”石砥中啊了一声,忍不住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达克气道:“他是蒙古人,就因为这样,他……”他话声未了,一声暴喝自钟楼底下传来。
达克气冷哼一声,道:“那是库军!”
“哼!”石砥中右手一翻,将一面疾射而上的铜钹抓祝侧首一看,只见下面火把高举,照得院里有如白昼。
众生不幸,第五世达赖喇嘛于水狗年圆寂(藏历以十二生肖和五行配合计数),库军大师欲专擅国事,秘不发丧,伪言达赖入定,自此凡事均传达赖之命以行。
高耸的钟楼穿入夜空之中,一钩冷月斜斜地挂在檐角,大钟沉寂地悬在钟楼之顶,留下一个浓浓的阴影。
达克气喇嘛瞑然趺坐在那根敲钟的巨杵之上,默默地望着石砥中。
钟楼这下人声喧哗,灯火通明。
显然全寺的僧众都已默祷完了,走出寺外,来到广场之中。
石砥中手中拿起一面铜钹,挺立在栏杆之上,眼中射出逼人的锋芒,凝望着钟楼下面。
倏地,一个人影飙然飞跃而上。
红影腾空,大袍舒展,汹涌如潮地劲道往石砥中身上撞来。
“嘿!”石砥中见到这个年老的喇嘛竟然能够跃起四丈多高,还能在空中发掌攻敌,这等功力的确不同凡响。
他低喝一声,左掌骈合如剑,猿臂疾伸,一式“全劈泰岳”,长臂似剑挥出。
半空之中响起一阵刺耳的声响,石砥中身形摇晃了一下。
那个枯瘦的喇嘛闷哼一声,僧袍飘拂,回空急翻两个筋斗,往庭院落去。
石砥中心里微惊,忖道:“这年老喇嘛莫非就是库军大师?好强劲的掌力!”
达克气喇嘛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意,缓缓道:“刚才那是本寺三大长老之一的枯僧,还有瘦僧和病僧两人,他们都是我的师弟,唉!我已有二十多年没见他们了!”
石砥中“哦!”了一声,望着达克气道:“前辈自来钟楼后,便没见过他们?”
他微皱眉头,道:“天下竟有如此绝情的同门兄弟?”
达克气微哂道:“他们见我被活佛责罚,并贬为撞钟之僧,当然认为我对他们是一种侮辱,何况他们还要巴结库军。”
石砥中暗自感叹道:“佛门子弟,修行之人,尚不能摆脱世俗之念,一味的阿谄主持,鄙视自己师兄,放眼常人,又何能免之?”
达克气摇头道:“你年纪还轻,不能真正体会人心。”
他话声一顿,侧目道:“那是老二,瘦僧章鲁巴……”石砥中猛然侧目,只见一个清癯瘦小的年老喇嘛似电掣般地飞扑上来。
他脚下一移,整个身子横飞而起,大喝道:“滚下去!”
一掌拍出,狂飙飞扬。
瘦僧脚步已经踏上栏杆,这股旋激的掌劲将他的大袍都吹得腊腊作响,陡然之间,他双掌一兜一旋,身形如像风前残烛似的摇晃了两下。
“喀吧”一声,整个栏杆都断裂折散。
碎木飞扬,瘦僧章鲁巴已跨前一步,踏在楼板之上。
他指掌交拂,连攻五招,凌厉迅捷,有似骤雷齐发,威力煞是惊人。
石砥中低哼一声,双足钉立不动,左臂飞抡,右手拿着铜钹,施出天山“冷梅剑地”,虚实并生,奇正互换,连接对方五招,立即便将对方逼退二步。
章鲁巴脸色一变,脚下一移,斜跨六步,自密接的招式下撤身而退。
他呼道:“师兄,库军主持请你下去!”
达克气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人能支使我,因为达赖已经升天!”
章鲁巴道:“师兄,已经二十年了,你还计较那件小事情,库军主持请你重新回去主持藏经楼。”
达克气眼中射出逼人锋芒,喝道:“库军是什么东西?”
章鲁巴脸色连变数下,道:“但这是达赖活佛临终前的遗命!”
达克气脸色骤然一变,两道灰眉往上一扬,沉声喝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章鲁巴道:“一点都不假,师兄,难道我会骗你吗?”
“哼!”达克气冷哼一声,道:“你自幼便进寺里,难道我不知道你的性情?”
章鲁巴脸上一红,道:“师兄你既然如此不信任我,那么……”达克气倏地沉声喝道:“别拦他,让他上来。”
石砥中闻声一顿,缓缓地将发出的铜钹收回护胸,退手了一步。
一个身形硕长、满脸病容的老喇嘛拽着袍角,跃上钟楼。
达克气轻叹一声,道:“巴力,你还是这个老样子!”
病僧巴力喇嘛似是非常激动,双掌合拢行了一礼,恭敬道:“大师兄,二十年不见,不知道你竟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达克气道:“巴力,二十年的苦修,你还不能看破世情。灵台清明,你浑着什么相?”
巴力喇嘛垂眉合掌,焦黄的脸庞掠过一丝羞惭之色,低声道:“谢师兄教诲!”
达克气微微一笑,道:“巴力,你二十年来都没来见我,现在上来做什么?”
巴力道:“二十年来,因为活佛令谕全寺之人都不得来见师兄,所以我们都没有来干扰师兄清修,但是刚才活佛圆寂前曾遗命,已免除师兄的责罚……”达克气点头道:“我早就晓得他升天之日必是我恢复自由之时!”
章鲁巴道:“师兄,活佛另外尚有遗命要请你主持藏经楼。”
达克气瞥了章鲁巴一眼,转身对病僧巴力道:“他这话可真?”
巴力点头道:“活佛升天之时,曾有三个遗命,第一是关于活佛转世之地方及时候,第二是免除师兄之责罚,并请师兄出藏经楼主持……”达克气声色不动,缓声道:“那第三个遗命呢?”
病僧巴力飞快地瞥了站立于旁的石砥中一眼,道:“第三个遗命是不许拦截于今夜侵入本寺的任何人!”
“哈哈哈哈!”达克气突地放声狂笑,笑声好似有形之物,撞击在大钟之上,发出嗡嗡不停的声音。
章鲁巴脸色骤然一变,似是没想到达克气会有如此深的功力,他暗忖道:“二十年前他是全寺武功最强学术最渊博的人,二十年后看来仍然是他,我们修练二十年,依然不能超过他,库军要想报那次连退二十步的羞辱,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达克气笑声一敛,沉声道:“那么库军为何还要扰动全寺僧人干什么?”
他这话是对章鲁巴所说的,章鲁巴一怔,道:“这个……”达克气冷哼一声,道:“他还记住那二十年前的仇恨,不知本寺即将面临一大劫难,看来活佛的苦心是白费了!”
章鲁巴刚才亲自与石砥中对过五招,结果还没逼退两步,所以深知石砥中的厉害。
他迅速地望了石砥中一眼,心想:“莫非他真会给本寺带来大劫?”
巴力道:“关于这点,师弟我会劝阻库军主持。”
达克气摇摇头,道:“没有用的,这场大劫我是无能为力,只好辜负活佛的一片心机了!”
巴力讶道:“大师兄你是说……”
达克气摇头道:“我还有四个时辰便将涅磐,所以我不会出任藏经楼主持。”
石砥中大惊失色,道:“前辈,你……”达克气举起枯瘦的手掌,道:“你不须要慌张,我不将那本秘藉及译交给你,是不会去的!”
巴力激动地大声道:“大师兄,你难道不能体会活佛的一片苦心,多留几年?”
达克气微微摇头,道:“我是无力回天,天意如此又有何法?”
他轻轻闭上眼睛,道:“活佛已经看得清楚,本寺这场大劫惟有我能解开,但是他没有召我去亲自说明,我岂愿舍却涅磐之期,而强自延续四年?”
巴力道:“活佛病重时曾要库军师兄将你请回寺里面谈此事,但……”章鲁巴轻喝道:“巴力!”
达克气倏然睁开眼睛,道:“这事我早已晓得,库军此举使本寺已无可避免这场大劫,我无能为力了。”
风声微飒,那原先被石砥中一掌逼下的枯僧又已飞身跃上钟楼,双掌交胸,昂然宁立着。
达克气伸出手去,阻止石砥中欲待跃动的身形。
他缓声道:“就让他上来好了!”
枯僧眼光寒凛地扫过石砥中的脸上,他似是没想到刚才一掌将他自空中打落的强劲力道,竟是这个年轻潇洒的石砥中所发出,所以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情。
达克气宁静地道:“格雅陀,你的来意我已知道,我将在四个时辰后涅檠归西,不能再掌藏经楼了,你可以下去与库军说明。”
枯僧格雅陀惊讶无比,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达克气继续道:“你与他讲,要他好自为之,否则三年之内,他将是应劫之人!”
枯僧格雅陀还待说些什么,但是达克气已闭上眼睛,理都没理他了。
格雅陀枯木似的脸上泛出怒容,道:“师兄……”瘦僧章鲁巴伸出手去拉格雅陀的手臂,低声说道:“不要多说了,还是请主持上来!”
格雅陀左臂一甩,怒道:“走开!”
他跨前一步,道:“师兄,这是活佛遗命,你岂能……”达克气猛睁睛眼,沉声道:“格雅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