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刀客(虎啸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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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如果某个京师人士自称是风阳人,一点也不奇怪,由于不准他们迁回故居,更不准自由旅行.所以每逢清明祭祖期间,他们扮成化子,打着花鼓走四方,目的地却是回乡祭祖。

徐州府本来隶属风阳府。洪武八年才从凤阳分出建府。所以柳管事虽说自称是京师人士,但要说他是风阳人也没有错,说他是徐州本地人也说得过去。

因此骡车店的伙计们,并没有把他当外地人,事实上他的徐州腔官话也说得非常流利。

这是一个谜——样的年轻人,一头具有潜在危险性的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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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大官道,从南关大街向南伸展,两里外的街尾,便是云龙山(石佛山)麓。官道穿越二三里长的山脚.西是云龙山,东是太山。两山夹峙形成进入徐州府的关口。官道平均,宽阔、笔直,可容四辆大车并驶。

两侧树林青葱,西面云龙山麓有不少豪门的园林巨厦,是游春的好地方,风景相当美,有好几条登山小径,路口建了相当古朴的歇脚亭。

申牌初,日影将接近云龙山头,从南面来的旅客。陆陆续续向府城赶,车、马、轿络绎于途。货驮与徒步旅客,也风尘仆仆满脸倦容徐徐北行。这时,已经没有南行的旅客就道了。

柳思乘了一匹枣榴,也风尘仆仆从南面来。他是从南乡的三十里外黄山集返城的。楚都骡车行的货车在该集出了一点小意外。

他上午前往处理纠纷,事毕即策马回城,无事一身轻。

远远地.便看到路旁聚集了一些人,路侧小山坡也有人聚集,停了一辆颇为精致华丽的马车,几匹雄健的坐骑,显然有事故发生了。

事不关己不劳心,但好奇是人的天性,任何地方出了事故,都会围了一大堆人看热闹。

他也不例外,策马疾赶现场。

在路旁的大树下系马,他好奇地进入山坡。

确是发生了纠纷,似乎牵涉到三方面的人。

势力最单薄的一方,是一个明眸皓齿的村姑打扮少女,青衣布裙掩不住青春美丽少女的风华。但似乎不能算是村姑,因为手上有一根精美的马鞭。这一带的妇女很少骑马,用不着马鞭。另一方是八名粗豪的大汉,穿了青骑装,一个个精壮如牛,全是些拳头上可以站人的莽汉。其中一人耳轮破了,血流满脸,行家一看便可瞧料七八分,这位仁兄必定挨了一马鞭。

近路的一方,是三女四男。三女是一仆妇、一侍女,主人是一身罗衣胜雪,美丽动人的少女。

四男是骑装大汉,一个比一个出色,高大雄伟,气势逼人,不用猜,也知道是保镖打手一类人物,站在三女的左右戒备,威风凛凛像四个护法金刚。

八个粗豪大汉,一个个脸有惊容,也一个个气愤填膺,显然是唯一的输家。

柳思一露面,八个粗豪大汉惊容立消。

“柳兄弟,请帮帮忙。”为首的大汉像沉船的人,抓住了一块木板,“咱们有了困难。”

他认识这八位仁兄,寒山左家庄的长工头头。左家是大农户,田地不知到底有多少,建了三座下院,长工有五六百人,可以组成一支军队。

中原地区有些大地主土地之大,简直大得令人难以置信。徐沛是产生英雄的地方,汉高祖和楚霸王在这,带都是枭雄和英雄,他们都靠大地主的力量,组成子弟兵逐鹿天下。

晚汉蜀刘备起兵,糜夫人嫁给刘备,海州糜家陪嫁的兵马就有七千之多。糜家是大地主,兵马都是由糜家的农奴所组成的。

左家的长工,真可以组成一支军队。在徐州附近州县,左家的田庄还不是最大的。

左家庄距府城二十余里,闹起事来还真有翻天覆地的力量。

左家的子弟经常在府城出入,普通人家真不敢招惹他们,他们也不是横行府城的豪霸。

土霸碰上外地的巨豪,那就得看谁的能耐大了。

眼前的情势,左家的人显然是输家。

柳思认识左家的一些人,这位长工头头所以向他求援。人不亲土亲,他义不容辞排解纠纷。

他只好挺身而出,向八人走去。

所有的目光皆向他集中,看热闹的旅客让开去路。

“怎么一回事?”他向提出请求的人说:“我要知道经过,看谁是理屈的一方。”

“我们理屈。”长工头头有骨气有担当,“那位姑娘。”向执马鞭怒目而视的少女一指,“那位姑娘生得美,小魏不该不长眼,说了几句不中听的混话,挨了一马鞭就冲突起来了。”

“原来如此。”他恍然:“你们没道歉?”

男人们人多势众,见到漂亮的姑娘们,口头上快活,说几句轻薄话调戏,是十分正常的事。

其实无意任所欲为,粗野男人的本性而已。有些话甚至是变相的赞美,只是态度上让姑娘们受不了。

“这……”长工头头苦笑。

“还在理论,那几位。向七男女一指,恰好路过。认为我们是恶霸,有多为胜欺负单身旅客,不肯甘休。”

“你们理亏,还想动手对付那位姑娘?”

“没有呀……”

“气势汹汹,是吗?”

“这……”

“我明白了,理亏在你们一方。”他向少女走去,笑吟吟抱拳施礼,“小姑娘,这些人是南面左家庄的种地粗汉,人并不坏,有眼无珠得罪了姑娘,可否接受他们道歉放过他们?”

“他们想倚仗人多要行凶呢2”少女气乎乎地道。

“人一多,是很容易一错再错的。好在他们已经知错,让他们赔不是,或者赔礼,姑娘意下如何?”

“不行!”四个金刚似的人之一,声如洪钟威风凛凛,“必须把他们打个半死!”

“何必呢?兄台!”他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修养有限,“他们已经知道错误,知过能改,善莫大焉,让他们诚心向这位姑娘道歉赔礼,把他们打个半死。也未免惩罚过当。”

“你想包揽是非?”

“我哪敢?”他强忍怒火:“是非已明,所以我要左家的人赔礼,这并无所谓包揽。”

“你是这些人的党羽?”

“阁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城外传乡的人,大半是种庄稼的无知莽夫,不会结帮织会网罗羽翼,不会有什么党羽;不错,我认识处们,毕竟是同一座城的人,见面三分情谈不上党羽,而且我也不种地。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党羽,阁下言重了。”

“你不服气?”金刚冷然踏进二步。

“我哪能不服气?你瞧你。”他冷冷一笑,“一看便知你是闯过天下,见过世面,佩了剑威风凛凛,一言不合便拔剑相斗的打抱不平好汉,我哪敢不服气?好吧!我不敢排解,你爱怎么办就瞧着办好了。你们这些英雄好汉,为了几个见了女人就评头论足的材大,便拔剑宰了他们,我算是服了你。似乎休以为徐州府是个没有王法的地方呢!你要听老实话鸣?”

“你要说什么?”

“徐州府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兵就有两卫之多,想造反的人,最好是不要在徐州府与兵作乱。”

金刚冷哼一声,身形乍闪,眨眼间便逼近至六尺内,伸手可及。

他冷然屹立,冷冷一笑。

“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种招惹横祸的话。”金刚的右手徐提,要动手了。

“无所谓胆大,我说的是实话。”他身材并不比对方差,面对金刚毫无所惧,对方的气势压不倒他.“左家的这些村夫,就算落在育府里,官司上身,当街调戏妇女,也只不过关两二天聊加惩罚而已。你们如果管闲事打伤了人,可就不是监禁三、五天所能了结的罪名呢!”

“你是公人?”

“我只是个在车行干活的小伙计,每月工资四五两银子,不是干公人的料,少抬举我了。”他向后退去,表示不再多管闲事,“我会在附近睁大眼睛看,上了公堂我就是目击证人,现在,看你们的了。”

金刚正要跟上,围观的旅客中,突然传出一阵怪异的,鬼哭似的阴笑,声音不大,但入耳清晰,今人不由自主毛骨耸然。大白天依然有令人感到阴森诡异,毛发森立心底生寒的反应。金刚吃了一惊,脸色骤变,警觉地虎目怒睁。转身面对着三丈外夹杂在旅客中的一个灰发老人。

老人其实并不老,很可能属于头发早白的一类人,脸色有点苍白,但没有老纹,生了一双深陷的鹰目,唇薄颧高,半露出白森森完好锐利的牙齿,留的小八字胡却是黑漆光亮,与泛白的头发完全不同。这人的手杖也特殊。握手的杖头,雕了一个牛头鬼的像,四尺余长泛着灰蓝的异光。穿一袭黑色宽大的长衫,佩的剑鞘绘了不少奇形怪状的鬼形与异兽的切案。胁下悬了个包袱,确是旅客。这人仍在笑,半露的白森牙齿,有点像肉食兽类的撕肉利器,相当令人胆寒。

“白发郎君东门信,你在向在下示威吗?”金刚虎目彪圆,手本能地按上剑鞘。

江湖朋友都对名列魔道,而且是色魔的白发郎君东门信,怀有相当程度的恐惧,尤其是家中有美丽大闺女的高手名宿,不论正邪黑白,都对这个色魔深怀戒心,而且恨之刺骨。

这个色魔确是少年白发,在江湖肆虐将近十年,真正的年龄仅三十出头,他那根牛头鬼杖与泛灰的头发,便是他的活招牌,十年来他不知糟蹋了多少年轻貌美少女,武功超绝罕逢敌手。被他盯上的年轻貌美少女,很少能逃过他的毒手蹂躏,是令人恨之刺骨,却又奈何不了他的大名鼎鼎色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