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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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哀兵必胜

春沅县衙内,原县长倪达三的小姘,即妖娆女子正站在前院中呼着寒气发呆。秋冬时节,三山省虽然未曾飘过一片雪,但寒意确乎渗透到了三山的每一处角落,春沅也不例外。妖娆女子独立于寒风之中,素白衣衫单薄无依,却傲然不倒,自有一番凄然悲凉之感。

    杨毅快马跑到县衙门口,利索地翻身而下,搓搓手哈哈气,这大冷天的刚才在田垄间怒火中烧还不觉得,现在就侵袭上来了。把缰绳往凑前侍候的衙役手中一丢,他大踏步走进县衙,然后就迎面看到了遗世独立的妖娆女子,不禁呆了一呆。妖娆女子并未因着小皇帝的到来而回神,仍处于发呆状态中。

    深重地叹息一声,杨毅快走几步,向妖娆女子拱手道:“姑娘。”妖娆女子回神,小皇帝这才发现她的额际缠着一条白色的哀布,发髻间还插着一根银白簪子,竟是一副丧夫带孝加未亡人的标准装扮。妖娆女子见眼前的年青钦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不禁恼怒道:“请大人自重!”杨毅恍惚回神,苦笑不已,心想:妈的,老子的自制力越来越差了,这倒霉催的!

    “咳,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姑娘芳名,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没办法,杨毅只好转移话题,岔过这一波尴尬。妖娆女子凄然一笑,悲声道:“贱名恐辱家中门楣,不敢见告,大人不妨称呼民女为蓝烛吧!民女本是东河省龙竹市人氏,但因双亲过世,兄弟皆没,举家唯余民女一人。无法,民女只得来到相邻的三山省谋生,加上人生地不熟,和龙竹市离得最近的就是前高畛市;民女曾在其他地方辗转流离过一段时间,受尽世人冷眼,直到落魄于春沅,才得遇老爷……”

    杨毅心想:蓝烛?不像真名,倒像是青楼女子的名号,唉,是个苦命人呐!他心生怜悯,柔声道:“蓝烛姑娘,不要灰心丧气,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没有人会因为失去另一个人活不下去,这是天意!”蓝烛幽幽一叹,哀婉道:“老爷待我至诚至性,虽有为恶之事,然民女心小,既然老爷已去,民女自当相随……”然后向杨毅默默一躬,悲声道:“民女德薄,今日就要随老爷去了,但请大人在民女死后,将民女尸身与老爷合葬一处。民女着实想老爷了,不求同生,唯求同死。”

    说着,蓝烛从袖中抽出一张手帕,接着擦拭琼鼻时送了一颗红丸到口中,继而毫不犹豫地咽下。杨毅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正待劝说,却见本来茕茕孑立的蓝烛娇躯微微一抖,双眸轻阖,就此倒入他的怀中。杨毅吓了一跳,惊慌失措道:“蓝烛姑娘,你怎么啦?没事吧?是不是站得太久受了风寒?”

    但是,蓝烛面色安稳,身子却逐渐冰凉。杨毅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伸手去她的鼻息,却无一丝生气,不禁彻底慌了。等到其他人赶来,小皇帝才慢慢镇定心神,摆摆手道:“蓝烛姑娘是自杀的,临终前留下遗言:想与倪达三合葬!”闻者无不唏嘘,薛岚烟更是眼睛通红通红的,活像一只伤心落泪的小白兔。

    杨毅同样黯然不已,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刚烈女子,可悲可泣!他一时失神,遽尔脱口吟出了金代大文豪元好问传唱千古的《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薛岚烟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仍旧扶着蓝烛尸身的杨毅,哽咽问道:“公子,这是什么词曲?没听过,但让人闻之生酸……”杨毅诧异了,心想:一时激动将元好问的《雁丘词》扒出来了,就是没想到老元是前世南宋时期的北方金朝人,现在嘛,恐怕人家的祖宗还不一定姓元哪!遂故作深沉地一叹,装模作样道:“我一时所感,故而随口成章。”薛岚烟愣怔地看着杨毅,眸中渐渐浮起一丝水雾,然后慢慢化作了亮晶晶的无数星星,崇拜地盯住了男人的俊脸。

    杨毅挺不好意思的,脸上生出一丝红晕,咳嗽着避开了薛岚烟好似激光扫描仪一般的灼热视线。他将蓝烛尸身交给一个大内高手,吩咐道:“按照蓝烛姑娘生前遗愿,与倪达三合葬一处。”大内高手抱拳应是。

    镜头切换,燕脊轩上将最近的心情很不好,青云雄关那边传来消息,秦军在关内阴了里隋联军一把,里隋联军惨败溃逃,青云雄关与***城已经陷入敌手。溃逃地里隋残军就近跑到了布兰特城,燕脊轩收留他们之后,经核实只剩下了一万多人,不禁黯然泪下。

    里隋联军本有七万人,这次死了那么多袍泽,不仅是隋朝不会善罢甘休,里约格兰德也和秦国结下实实在在的死仇了!但是,又有一个问题困扰着燕脊轩:一关一城就此陷落,里国再无天险可守,首都大不列颠城已经像个被剥光洗净的黄花闺女般向秦军张开了双腿——蒙恬当世名将,不会把握不住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

    但是,燕脊轩为难了。去救的话,得分散兵力;不去救,寒了里国上下之心。现在隋军主要的精力都在为攻打秦国武鼐城做准备,如若贸然分兵,谁能保证不会弄巧成拙?再者说,这援兵派多了,攻打武鼐的变数也就多了;这援兵派少了,又不顶用。人家里国上下那么多双眼睛,又不是傻子,单是敷敷衍衍地派个几千人过去还不如冷眼旁观哪!难办,确实难办啊!

    待到潜入武鼐的左良玉派人秘密传来消息,守城副将黄伯涛已被成功策反,燕脊轩便更加为难了。最后一想,兵贵神速,哪能耽搁片刻?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得了,大不列颠就算被秦军打下来又如何,老子直接去抄老秦人的老巢!妈的,到时候再来个一决雌雄!

    想到即做,六十万大军披麻戴孝,虽然不可能人人都穿上白衣白甲,但头盔上缝一块白布却是必须的。由于时间原因,六十万新编隋军并不是隋朝军制的黑盔黑甲,而是原先的罗马铠甲,邱爱慈和其他人现在根本腾不出手来,所以只有暂时这样将就了。但是,所有隋军将领必须全身缟素,此为规矩,不能破。

    青云雄关一役,唐震上将与奇拉维上将一同阵亡,准备誓师出发的六十万大军自然得全军皆白,成为哀兵,以便燕脊轩激励士气。唐震身为帝国上将,没想到被奸计所害,不仅燕脊轩恨得牙根痒痒,得到战报的邱爱慈等人同样咬牙切齿,秦国与隋朝的梁子结大了!当时罗马搞死了一名中将司马错,就逼得隋朝大军出动,硬是一战灭了享有数百年国祚的神圣罗马帝国;现在,一名上将的阵亡,隋朝与秦国必然结下血海深仇!

    要想夺取武鼐,首先得穿过九江郡。燕脊轩与手下将领计议良久,决定留下十万人马镇守布兰特居后策应,而他亲自点起五十万大军西行。秦国地处西陲,背依大海,并无后顾之忧;加上国力鼎盛,现在和隋朝开战,能调动征集的军队肯定都在往边境聚集。鉴于此,燕脊轩不想浪费时间,九江郡江河纵横,想全部拿下太耗费手脚了,不如寻找一条快速通行武鼐的道路。

    武鼐城隶属沛郡管辖,和九江郡隔河相连,能最快打到武鼐城下的办法不多,而最快捷的进兵方式只有海路。燕脊轩在高级军官会议上琢磨了一阵,朝蓝迦问道:“毕维斯将军,你觉得我军走海路怎么样?”蓝迦皱眉道:“海路?九江郡的大河支流都在内域,走海路干嘛?”燕脊轩指向墙上的军事地图,笑道:“将军看不出来吗?我军要是走海路,就可以绕过九江郡,直接登陆到武鼐城附近,届时只要扫除了一小部分县城的阻隔,我军就能神兵天降!”蓝迦恍然,拍手道:“说得在理,只是我军有那么多运兵的大船吗?”

    项音唯少将掩嘴娇笑道:“毕维斯将军可能不了解我朝军队的构成情况,除了护国佑民的陆军主体之外,我朝尚有海空二军。空军虽然奇特,但数量稀少,并没有随军征战;倒是海军,兰若与邪马台的港口都有停驻,加起来倒有数万海战勇士咧!”蓝迦愕然道:“没想到隋朝的军种还挺齐全,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燕脊轩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恩多克大校,忽然问道:“大校有何想法?”恩多克环顾左右,起身道:“我倒是没什么不同意见,走海路确实节省时间,而且能够避开九江郡的横阻,完全一举两得。”

    燕脊轩点点头,又扫了一眼在座的高级军官,正色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青云雄关我军死了无数兄弟,这次我要狗日的老秦人全都还回来!各位记住一点,哀兵必胜!”所有人都站起来,挺直腰板喝道:“哀兵必胜!哀兵必胜!”

    兰若港口的海军少将凌操首先接到了燕脊轩发来的手令,心中略一思忖,便叫来大校副官询问道:“港口内有多少艘能用的运兵船?一次能运多少人?”副官想了想,简洁明了地答道:“八十三艘!一次能运十万陆军,陆军骑兵连人带马能运四万!”凌操点点头道:“去准备一下,集结所有能用的运兵船,告诉那帮闲得蛋疼的小兔崽子,很快就有的忙了……”副官敬礼而去,凌操大踏步走到甲板上,忽然幽幽一叹。他本来就居住在旗舰上,没想到这次任务太急,事前都没有好好休息,罢了罢了,好多日子没有舒展筋骨了。这次奉命运兵,就当作一次游玩吧!战争啊战争,什么时候能够彻底结束,我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哪!唉!

    与此同时,邪马台港口的太平洋舰队副总司令臧思捷上将也接到了聚船运兵的手令,他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立刻凑出空闲的战船,甚至还临时征调了邪马台人民的数十艘渔船。雷厉风行,绝对的雷厉风行!

    臧思捷捏住手令,口中喃喃念叨着“哀兵必胜”四个字,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