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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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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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断剑──残人!'

'婆婆烧这大鼎……'

'烹人!'

朱昶倒吸了一口凉气,栗声道:'什么,烹人?'老妪闭上了眼皮,冷森森地道:'不错,烹人!''为什么?'

'烹而食之!'

朱昶不由头皮发炸,转念一想,道:'婆婆是说笑吗?'老妪双目暴睁,气呼呼地道:'老身活了两甲子,凭什么与你这乳臭小儿说笑话?'朱昶下意识地退了一个大步,望了望沸腾的大鼎,骇震至极的道:'婆婆要烹人而食?''不错!'

'被烹之人呢?'

'会自行投到!'

朱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竟有烹人而食之事,这老妪若非失心疯,便是一个罕见的恶魔,但,武林中几曾听说过吃人的事呢?

'婆婆如何称呼?'

'琵琶为记!'

朱昶一楞,他根本没听说过以琵琶为记的这号人物。

'恕小可见识浅,认不出婆婆来吗?'

'那就算了!'

'怎不见有人投到?'

'已经来了!'

'在那里?'

'就是你!'

朱昶心头为之剧震,再退了一个大步,骇然道:'就是小可?'老妪悠悠站起来,森森目光,投射在朱昶面上,道:'一点不错!''婆婆算准小可必来,还是见人就烹?'

'老身专诚等你。'

朱昶一阵股栗,寒声道:'婆婆是专门等小可的?''嗯!对!'

'我们彼此素昧平生?'

'谁说的,你欠下老身无数血债,该偿还了。''这……从何说起?'

'你自己入鼎还是要老身动手?'

'婆婆此言是真的吗?'

'当然!'

朱昶顿时热血沸腾,杀气直往上冲,厉声道:'请示来历?''说过琵琶为记,你自不识,就不必废话了!''区区欠的什么血债?'

'十八天魔有多少遭害?'

朱昶恍然而悟,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也是天魔一党,好极了,区区可以减少许多的顾虑了……'老妪重重地一哼,道:'明白就好,免得你死了做糊涂鬼!'朱昶隐约记起师父曾说过,'十八天魔'身后,尚有几个老魔,可能已不在人世,如果不死,很难对付,看来这老妪当是'十八天魔'身后老魔之一无疑,可惜当时不曾问明白……

心念之中,冷峻地道:'既是"十八天魔"身后之人,区区恭候多时了!'老妪一指沸鼎,阴恻恻的道:'娃儿,你自己下去,可以痛快些,如要老身出手你将死得很慢!'朱昶咬牙道:'也许区区会请你下去。'

'好哇!来人!'

两条人影,自另一土丘之后冒了出来,疾风般掠了过来,是两个面目阴沉的彪形大汉,一人扛了三根木头,另一人拿着一捆绳索。

两人片言不发,把木头扎成了一个三角架,置于鼎上,然后套上绳索,妥当之后,躬身退到一侧。

老妪一指三角架道:'小子,老身把你吊在架上,然后一寸一寸往下放,慢慢烹着,这滋味够你消受了吧?'朱昶冷冰冰地道:'只要你办得到,区区倒不在乎如何死法!''有种,老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你消受……''老虔婆,此时未免言之过早,等你得手了再慢慢高兴吧!''好崽子,看来老身非动手不可了……'

'请吧!'

话声中,拔出了断剑,做出起手之势,鉴诸'十八天魔'的功力,这老妪的身手,定然相当惊人,他岂敢丝毫大意,真力提聚到十二成,断剑无梢,但砭人肌肤的森森剑气,仍从断口处泛射而出。

老妪手中琵琶一横,目中抖露一片恐怖杀机。

场面在刹那之间骤呈无比的肃然。

双方各凝重地挪动了两步,达到了适于出击的位置。

朱昶心、神、剑、气,已合而为一,这是他应敌最持重的一次。

双方凝神对峙,一目不瞬。

老妪也许是轻敌,也许是自恃,沉哼一声,琵琶斜斜劈出,这一击之势,看似平平,但却丝毫无懈,其中所藏变化,令人莫测。

朱昶吐气开声,断剑疾划而出,以攻应攻。

一连连珠密响,双方各退了一步。

朱昶这才发觉对方的琵琶是精钢所造,他心中暗暗吃惊,对方琵琶上所迸发的劲道,重逾山岳,握剑的手,有些发麻。

能完全封挡这一招'天地交泰'的,数老妪是第一人。

老妪当然也试出了对手的深浅,老脸上微现惊容,但仅一现即逝,仍回复那狰狞残毒之色。

'呀!'

栗喝声中,又一次金铁交鸣,劲气裂空,这一次,是朱昶主动出击。

双方又是一触即开,所不同者,老妪的衣袖,自肩而下,裂了一道大口,干枯的皮肉上,现出了一条血痕。

这一来,老妪戾气大炽,顶上萧疏的白发,根根倒立,干瘪的脸孔,扭曲成了多角形,琵琶在栗动,发出了'咚!咚!'的震颤声。

朱昶维持最高的戒备不懈。

'呀!'

栗喝声中,双方又搭上了手,琶影如山,剑光成幕,'铿锵!'之声,震动四野。

一合!

二合!

三合!

双方的功力修为所差无几,在全力拚斗之下,真元|qī|shu|ωang|的消耗是相当惊人的,这本是生死之争,除了有一方倒下,不会结束。

'锵!'然一声大震,闷哼随传。

朱昶连连踉跄,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蒙面巾已被口血濡湿了一半,断剑下垂,喘息之声远远可闻。

老妪也退到八尺之外,口喷血沫,琵琶已掉落在地。那形状,更加吓人,有如厉鬼恶煞。

两名彪形大汉,惊得呆了。

朱昶急速地调理气机。

约莫半刻光景,朱昶扬剑欺身。

'老虔婆,把琵琶拣起来,让你死得心服口服!'老妪干瘪的面孔,连连抽搐,终于移步上前,俯身拾起琵琶,然后暴退八尺,目中戾气不减,厉声道:'"断剑残人",你是老身生平所遇的空前劲敌,你敢听老身弹奏一曲吗?'朱昶傲然道:'未始不可!'

老妪原地盘膝而坐,琵琶横斜胸前,双目垂帘,鸟爪似的手指,搭上了弦。

'咚!'

好似一声厉啸自天外传来。

朱昶心旌一摇,忙收敛心神,凝聚真元对抗。

'叮叮咚咚……'

琵琶声如狂风骤雨,夹着鬼哭神号之声。

朱昶咬牙苦撑,硬逼住翻涌的气血。

天旋、地转,风云失色,急骤的琵琶声,如汹涌的巨浪狂涛,撕空裂云。

约莫盏茶工夫,琵琶声戛然而止,朱昶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汗水已湿透了青衫。

'砰!'老妪的铁琵琶滑跌地面,血水不断自口角溢出,双目业已失了神。

朱昶用衣袖一抹口边血渍,紧握断剑,蹒跚地欺到老妪身边,栗声道:'老虔婆你愿死在剑下还是下你自备的鼎?'老妪凄厉地吼道:'小子,你赢了,下手吧!'朱昶望了望仍在滚沸的钢鼎,目光扫处,瞥见两名彪形大汉,业已喷血而亡,显然,是被琵琶之声所杀,不由为之毛骨悚然。

目光回到老妪身上,寒声道:'老虔婆,烹了你有失人道,用剑成全你吧!''杀吧!别……废话了!'

朱昶断剑陡然划落……

老妪双目圆睁,的确是临死犹厉。

断剑在将触及对方颈项的刹那间停住了,望着那萧萧白发,使朱昶不忍下手,年登耄耋,她能活得了多久?

老妪厉声道:'为何不下手,你想如何对付老身?'朱昶收回断剑冷冷地道:'你已是行将就木之年,区区不忍杀你,算饶你一命……''住口,老身不要你饶命!'

'区区出言不改,想死,你仅可自了!'

'小崽子……'

'助你为恶的是功力,必须废去……'

'你敢?'

朱昶指一点,老妪惨哼一声,滚倒在地。

'老虔婆,这回你可安份守己以终天年了!'老妪唉哼着坐起身形,颓然道:'想不到我"夺魄琵琶"好强一世,却毁在你这黄口小儿之手!'朱昶心头一震,'夺魄琵琶'这名号似曾相识,在那里听过?对了,他徒然记起父亲生前,曾经提到过一甲子之前,名震江湖的两个巨魔,'夺魄琵琶''摧命鼓',这两个魔头,摧杀成性,曾使当年的五大门派精英尽失,十年之间无人出江湖。

想不到她便是'夺魄琵琶',论年岁,她确已百岁开外了。

还有'摧命鼓'呢?尚在人世吗?

心念之中,沉缓地道:'原来你便是积恶如山的"夺魄琵琶",论所为,你死不足以偿其辜,但区区既然饶了你,算你命大,有生之年,盼你多多反省一生的罪债。''夺魄琵琶'怨毒地道:'小子,老身想不出中原武林之中,谁能调教出你这等身手……''想不出便算了!'

'少张狂,会有人收拾你的!'

'摧命鼓吗?'

'你说对了!'

'放心,他不找区区,区区也要找他。'

'你……为什么专与"十八天魔"作对?'

'为了安靖武林!'

'哼!……'

'区区现时没空,再见了!'

说完,转身驰离,一路之上,他觉得心惊不已,想不到'十八天魔'是'夺命琵琶''摧命鼓'的门下,如果今天两魔同时在场,后果已不堪设想,那真的要被'烹而食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