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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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朱昶不由一楞,'四大高手'所留暗记,当然不会错,但听轿中人口气,又不似待救之人,而且声音相当陌生,这可就为难了……

但,不管为何,其相非查不可。

心念之中,寒声道:'断剑残人!'

轿内女子声音道:'断剑残人,久仰了,因何阻路?'朱昶又无言以对,只好横起心道:'此轿内藏蹊跷,这还要检视一番!''什么,要检视?'

'不错!'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就算是吧,打开轿门!'

'断剑残人,武有武道,岂可仗势凌人?'

'这且不管这些。'

'我是妇道人家,阁下无有个分寸,别令同道齿冷……'朱昶已成骑虎之势,硬起头皮道:'要区区动手吗?'四名壮汉,看来都有一身功力,但慑于'断剑残人'的威名,除了面露惊怖之外,连大气都不敢吐。

轿帘倒卷而上,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艳少妇,端然坐在轿中。

朱昶大感愕然,'四大高手'决不会开自己玩笑,但为何要留那暗号呢?轿中除了神态若美艳少妇,别无异样,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莫非这少妇在某种无形的威胁之下,故做镇静?

'四大高手'留暗记救人,必有理由,决非无的放矢,故意处事,他们四人奉师父'空空子'之命,暗中协助自己,担任秘探,不许露面出手……

心念之中,冷冰冰地道:'报上来历?'

少妇春花般的一笑道:'有此必要吗?'

那笑态,十分迷人,但朱昶前车为鉴,已到不起丝毫反应。

'当然!'

'你认识我吗?'

'认识那还用问!'

'如我随手捏造一个来历,你阁下又焉能判别真假?'朱昶暗骂一声:'好利的口',随道:'也许有理,现在下轿!'少妇秀眉一蹙,栗声道:'要奴家下轿?'

'不错!'

'为什么?'

'不必问。'

'如果奴家说不呢?'

'我一向言出不二!'

'难道你阁下会杀人?'

'也许会!'

'这好没来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些话是多语,下轿!'

'总得有个理由呀?'

'当然有,我要检视这轿子!'

'奇了,彼此素昧生平,又无瓜葛,平白地拦截……''你还是照办的好!'

美艳少妇无可奈何地钻出轿门,道:'这好了吗?'朱昶迫近轿门,目光扫向轿中,轿内空空如也,登时呼吸为之一窒,尴尬非常,简直有些难以下台……

少妇冷笑一声道:'完了吗?'

朱昶无可奈何,只说道:'去吧!'

美艳少妇轻轻一笑,俯身入轿……

突地──

一阵重浊的呼吸声,自轿中传出,朱昶倾耳一听,倏有所悟,大喝一声:'且慢!'少妇惊楞地转过娇躯,退了数步,道:'断剑残人,什么意思?''座垫之下是什么?'

少妇粉腮大变,连连后退,四名壮汉也跟着后退。

既已发现蹊跷,不由精神大振,一掌劈去轿顶,伸手揭开座板,一个血污狼藉的身影,映入眼帘,这血人是被硬塞入座板下的,蜷曲成一团,看不见面形……

朱昶索兴拉掉轿座封板,血人整个舒展开来,一辨认,不由心头剧处,骇极而呼:'是他!'这血人不是别人,正是'黑堡总管',也就是分手半日的师兄何文哉,业已气息奄奄。以何文哉的地位功力,会被杀成重伤,塞在轿中,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

美艳少妇与四名抬轿的壮汉,掉头疾遁而去。

待到朱昶发觉,对方已在数千丈外,他本可追及的,但何文哉的情况,使他不遑顾及其他,拨转何文哉的身躯,只见剑痕累累,血肉模糊,令人不忍卒睹。

'师兄!师兄!'

何文哉微微一动,没有其他反应。

朱昶忧心如焚,抱起师兄何文哉,奔入道旁林中,拣了个幽僻之后,轻轻放下,细察脉象,一颗心倏向下沉,不但经脉错乱,心脉欲断还续,看来内伤比外伤更严重,是谁把他伤成这样子呢?

他后悔不曾擒下那美艳少妇。

该如何着手施救呢?

朱昶急得全身发麻,热泪盈眶,父亲唯一的传人,无救了吗?

人影一幌,一个驼背老人,现身眼前,朱昶抬头一望,认出是'四大高手'之一的高昀。他像忽然到了亲人似的,急声道:'暗记是你留的?''是的!'

'怎么回事?'

'卑职我发现伤者倒在江边一座小庙门口,口呼"断剑残人",是以留上了意,正思易地施救,忽然又来了人,还带来一顶轿子,伤者随被藏入轿中,卑职等奉国师之令在任何情况之下,均不许出手,以免影响到本国安全与将军的使命,所以只好暗暗尾随俟机留下了暗记。''哦!'

'还有救吗?'

朱昶黯然道:'很难了!'

'这……'

'我必须要他开口。'

高昀俯下身去,探查了一遍经脉,摇头道:'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无救了。''我以内元注入他体内试试看……'

'恐怕已不能接受,反速其死。'

'可是,我有许多话要问他……'

'将军……'

'勿如此称呼。'

'是,老弟敢是认识他?'

'当然!'

'那只有缓缓助以一口元气,看是否能醒转?''我来试试。'

'为了秘密身份,小兄我要离开了……'

'请便!'

高昀弹身奔离现场,隐入暗中。

朱昶有些欲哭无泪,一方面痛心师兄的不幸,一方面许多谜底必须从他身上发掘,如果他一瞑不视,该如何是好?

'黑堡主人'的来历?

父亲当年的仇家?

残杀家人的凶手?

他本人受伤濒死的原因?

这些谜底,除了何文哉,恐无人能揭晓,姑母'胖大娘'可能知道一部份,但是她远在大理国。

眼看师兄濒死,自己枉负一身功力,却无法施救,的确令人痛心疾首。如果师父'空空子'在,也许有个商量……

突地,朱昶想到此番自己到巫山求医,那'鬼手神人文若愚'既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救师兄当不难,但师兄命在须臾,而巫山在数百里之外……

想来想去,计无所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含悲忍泪,以右手掌附上何文哉的'命门穴',把本身真元,缓缓迫入,另以左手,连点一十三处大小穴道。

足足盏茶工夫,何文哉才有了反应,鼻息逐渐粗重,最后,终于睁开了眼,但双目业已失了神。

朱昶颤声唤道:'师兄!师兄!还认得我吗?'连问数声,何文哉双唇不断地抖动,翕合,似乎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神情显出无限的痛苦。

朱昶鼻内一阵酸辣辣地,手掌微微加强内元的输送,口不停地唤道:'师兄!师兄……'何文哉经过一番挣扎,唇间迸出了声音,细如蚊蚋:'武林……生佛西……门望……报仇……'他似乎想再说什么,但接不上气,双睛圆瞪,喉头痰涌头一偏,断了气。

朱昶忍不住抚尸而恸,他在世间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他再坚强,也止不住悲从中来。

'武林生佛西门望',又是那假冒伪善的老匹夫。

他为什么杀害何文哉?

因为何文哉是'黑堡'总管吗?

西门望比之'黑堡主人'又差多少?

何文哉难道不能全身而退?

由此推断,那轿中的美艳少妇,必然又是'花月门'弟子无疑,想不到西门望竟然倚重这批下流女子,如非戳破他的假面具,名重上下的'武林生佛',谁能相信他是这么一个武林败类!

他也忆起不久前叙州城外武侯祠中,'分光剑吴叔平'的传人赵必武,找上何文哉决斗,何文哉曾说已立誓不再用当年那招剑术,那一招剑法,定指父亲所创的'一剑追魂'无疑。

如果那晚自己不岔上一手,让赵必武逼出何文哉那一招剑法,他的来历早明,师兄弟早一天相认,也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但,事实是不能改变的,追悔没有用,他,毕竟是死了,死的这么惨。

'西门望!西门望!……'

朱昶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三个字,心头那一股恨毒,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他强忍悲恸,在江边择了一块高地,把师兄何文哉掩埋了,他用江石为碑,用手指刻了'剑圣嫡传弟子何文哉之墓'十一个大字。

这一折腾,动了真气,身子觉得有些不适,但他不以为意,因为过份的哀伤与愤恨,已占有了他全部的思想。

一切传当,他面对这坯新土,作最后的凭吊。

蓦地──

一个极冷的声音道:'断剑残人,此地风水不恶,正好作你长眠之所!'

朱昶心头一震,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黑袍蒙面人,站在两丈之外,对方,赫然正是当今神秘人物'黑堡主人'。朱昶登时热血沸腾,栗声道:'堡主,幸会!''黑堡主人'哈哈一笑道:'断剑残人,你曾扬言要毁"黑堡"?''不错!'

'办得到吗?'

'当然!'

'哈哈哈哈,你未免不自量力了?'

'事实会证明的。'

'难得你好心替本堡总管何文哉善后……'

'哼!'

'你怎知他是"剑圣"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