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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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这两名武士,瘫软如泥,看来是真个销魂。

朱昶恨到极处,手掌一扬,道:'身为武士而无行,该死!'两名武士张口结舌,无力挣扎,也说不出话,只惊布欲死地瞪着朱昶。

这景像,勾起了朱昶潜意识中母亲与陆叔女儿被奸杀的隐恨,怜悯之念,一闪而逝,手掌虚空一按,两声低沉的惨哼,两武士自做风流鬼去了。

朱昶不愿多看一眼,返身到了庭中,心中的恨毒气恼,莫可言宣,此番专诚来赴利川之约,实指望为'谷中人'了断这件公案,不想却是这等收场。

庵堂乃清修之地,岂容藏污纳垢,看来庵中女尼,准不是好东西。

心念之中,奔出精舍,往各殿屋搜去,奇怪的是不见半个女尼的影子,看来已闻风隐匿了。

搜查无所获,他又折回前院。

突地,一条人影,蓦然出现,朱昶吃了一惊,仔细一看,不由大是振奋,这不期而现身的,赫然是师父的至友'南极叟',忙施礼道:'老前辈幸会!'话出了口,才想到自己戴了面巾,对方怎认得出,但事出意外,'南极叟'意然毫不惊怪的道:'小子,你还记得我老人家?''当然不会忘记!'

'我得令师传讯,就近照顾你……'

'哦!晚辈在此致谢了!'

'免!'

话音不善,使朱昶心头打了一个结。

'老前辈怎会来到此间?'

'我老人家且问你,你因何追踪那不要脸的老鸨"花月门门主"?''晚辈是受人之托,了断一桩公案!'

'受何人之托?'

'中原大侠诸葛玉!'

'嗯!不是无名之辈,他怎会托你追踪"花月门门主"?''因为她是他妻子!'

'什么?'

'花月门门主便是诸葛玉之妻!'

'南极叟'双目圆睁,大声道:'胡说!'

朱昶虽尊敬对方,却不惯等这等喝斥,冷冷的道:'晚辈并未胡说!''南极叟'冷厉的道:'小子,"中原大侠诸葛玉"的妻子会是"花月门门主"谁说的?''诸葛玉本人!'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晚辈不是这种人!'

'诸葛玉发疯了吗?'

朱昶一愕,但随即断然道:'他很正常!'

'他怎会托你跟踪他妻子?'

'他被奸人谋算,业已成残,功力尽失,据他说是妻子不贞!''南极叟'偏头想了一想,道:'他说他妻子是"花月门门主"?''不,他说是"花后张芳蕙"!'

'照啊!你不找张芳蕙,却追上了老鸨"花月门门主",什么意思?'朱昶若有所悟栗声道:'难道她不是"花后张芳蕙"?''南极叟'吁了一口大气道:'你的确是孤陋寡闻,"花月门门主詹四娘",大名鼎鼎,怎会变成了"花后张芳蕙",你小子怎把冯京认成了马凉?'朱昶恨恨地一跺脚道:'晚辈被他骗了!'

'谁?'

'武林生佛西门望!'

'南极叟'白眉一皱,道:'西门望声名不恶,会骗你?'朱昶咬了咬牙,把受托的经过说了一遍,但隐去了自己受害的那一段没提。

'南极叟'沉声道:'原来如此,是我老人家错怪你小子了,若果这样,西门望是个了不起的奸雄,竟然掩尽了武林同道的眼目。'朱昶恨得牙痒痒地道:'晚辈决不会放过这老匹夫!''这一来,你要找他恐怕很难了,当心他暗箭伤人?''是的!'

'你下一步行止如何?'

'找"黑堡主人"算帐!'

就在此刻,一声栗人的冷哼,传入耳鼓。

朱昶大喝一声:'什么人?'

没有回应,朱昶正待弹身去追,'南极叟'一抬手道:'不必了,对方能伏匿暗中,而不被你我发觉,必非等闲之辈,追也追不到的,倒是你要找"黑堡主人"如何找法?''晚辈已有打算!'

'南极叟'不再追问下去,转口道:'这"莲花庵"其实是"花月门"的一处分舵,应该毁去。''是如此么,晚辈来办!'

说着,进入殿中,扯下帐幔,就佛灯上点燃,登时烈火熊熊而起。

朱昶与'南极叟'退出庵外,监视着火场,顷刻工夫,全庵已陷入火海之中,突地,数条纤纤人影,自火场中射出,竟然是一名老尼,五名妙龄女尼。

'南极叟'一拍手,道:'狐狸烧出窝了!''这些女尼也是"花月门"下?'

'那当然!'

朱昶闪身上前,手掌连挥,尖厉刺耳的惨叫声中,那六名淫尼,连出手者的形像都不曾看清,便被震得倒投回火窟之中。

'南极叟'道:'小子,你出手似辣了些?'朱昶愤然道:'除恶务尽,这等人留在世上,并非武林之福。''我们离开吧!'

'老前辈请!'

'小子,我们最好不明里在一起,分道而行吧!'这正合朱昶的心意,他打算就近赴荆山探'黑堡',了断血仇,实在不愿假手于任何人,当下立即应道:'如此晚辈先走一步了!''你去吧!'

朱昶转身出林,重行上道,心里把西门望恨到了极处,'谷中人'所托付的事,看来难办了,想不到西门望会来上这一手,把'花月门门主'来冒充'花后张芳蕙'。不过他倒庆幸没把'谷中人'那布包的东西交出来,否则坏大事了。

利川城已没有去的必要,于是他远城而过,第二天上了沿江大道。

悠悠江水向东流,芦花翻白,帆樯映碧波。

朱昶却无心欣赏这江景,只盘算着应采取的行动。

正行之间,身后一个声音道:'朋友留步!'朱昶心中一动,停了脚步,但却不曾回顾,只冷冷地反问道:'何方朋友?'身后那声音道:'阁下是"断剑残人"吗?''不错!'

'区区万奇峰!'

'有何见教?'

'想领教阁下剑术!'

朱昶缓缓转身,一股无名怒火,冲上顶门,对方,赫然是在武陵山中逼死妻子的那中年书生,仅数日之隔,他竟不顾发妻新丧,出山求斗,这人已狂得失了人性。

万奇峰朝江边一指,道:'我们到江滩上?'朱昶冰寒至极地道:'你知道在下准奉陪吗?'万奇峰显得有些激动的道:'阁下不屑于赐教吗?''也许!'

万奇峰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栗声道:'区区向阁下挑战?'朱昶冷酷地道:'你不配!'

万奇峰面孔红里泛白,怒声道:'阁下目中无人?''对你是如此!'

'断剑残人,你欺人太甚……'

'怎么样?'

'决斗!'

'我说过你还不配!'

万奇峰陡地拔出长剑,一震腕,剑尖幻出了一片耀目银星。

朱昶心念一转,道:'走吧,到江滩去。'

二十丈之外,是一大片芦苇,正好挡住道上行人的视线,前面是一片沙滩,直延伸到江边。

两人到了滩上站定。

朱昶冰声道:'万奇峰,你简直毫无人性!'万奇峰气得浑身簌簌而抖,厉声道:'你我素昧生平,要求比剑是武士本色,何以出口伤人?'朱昶冷酷无情的道:'本人再说一遍,你不配!''什么意思?'

'为了追求虚名逼死妻子,尚不知悔悟,你是人吗?'万奇峰面色顿呈苍白,蹬蹬蹬退了四五步,骇然望着朱昶,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阁下是怎么知道的?''不必问,你承认吗?'

'区区……区区……并没有杀死她。'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之情。

'你虽不曾下手杀她,但是被你逼上绝路的,与你下手杀她何异?'万奇峰额上渗出了大粒的汗珠,脸上的肌肉阵阵抽扭,颤声道:'阁下……目睹这悲剧?''不错!'

'区区……想不到她会如此!'

'可是她的死并未能改变你的无知,你仍然出山了。'万奇峰歇斯底里的狂叫道:'我非与你比剑不可,这是我平生大愿,先父一生好强,却……死在剑下……'泪水,从他两颊滚滚而落。

'你曾答应你妻子永不用剑?'

'是……的……'

'既然自知不能守约,为什么要和她结合?''这……这……我爱她啊!'

'欺骗,自私,无耻,你不配做武士!'

万奇峰脸孔扭曲得变了形,狂呼道:'拔剑,非比不可!'朱昶寒声道:'我会杀了你?'

'生死于我已不重要了!'

'你妻子的看法完全正确,你不会再回头了……''拔剑!'

'你似乎曾说过十七岁时,从一个陌生剑客学到了一招剑法,至今才参悟?''一点不错!'

'你想以这一招成名?'

'不,该说是完成父志!'

'你父亲和你一样狂?'

'别辱及死者!'

'好,本人成全你!'

话声中,缓缓抽出断剑,斜举向右上方。

万奇峰平剑于胸,情绪豕渐平静,这是一个剑手在出手前必须做的,如果心浮气躁,再高的剑术也会打折扣。

朱昶默察对方的起手式,愈看愈起疑,沉喝一声道:'且慢!'万奇峰咬了咬牙,道:'阁下有何话说?'

'你这一招剑法何名?'

'不知道!'

'那传授你剑法的可曾留名?'

'没有!'

朱昶沉思了片刻,道:'出手吧!'

万奇峰凝神静气,双目瞬也不瞬地注定朱昶,论功架气势,的确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