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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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前辈……'

'孩子……快些,否则后悔无及了!'

朱昶无奈,只好屈膝向'悟灵子'一拜,凄声道:'晚辈从命!'说着,起身钻入麻袋之中,'悟灵子'喘息着竭尽残余气力,把袋口捆扎好,然后一拍麻袋,道:'孩子,服药吧!'朱昶硬起心肠,把药丸吞下。

狱门轧轧之声再起,脚步声传了过来,朱昶意识逐渐模糊,终至消失。

※※※

一阵剧痛,朱昶悠然还魂,觉得自己被拖拉在凸凹不平的地上,震动磨擦,全身宛若被拆散了似的。

自己是被拖去埋葬吗?

如果是,此番便死定了,'龟息丸'药力消失,自己业已醒转,一旦被埋土中,焉有不被活活窒死之理。

活埋!想到这两个字,不由透心冰凉,这当是世间最惨酷的死法。

但仔细一捉摸,又觉得不对。

拖拉之间,时停时动,而且有粗重的喘息声,这不像是有功力之人的表现。

依常理,对一个具有功力的人而言,拖拉远比挟负费事费力。

他忍受着撕皮裂肉的痛楚,不敢动弹。

不久,拖拉停止了,一股腐尸之味,刺鼻欲呕,接着似有东西爬上身来,咻咻之声,传入耳鼓。

朱昶久处山地,对荒山情况并不陌生,一个可怕的意念,浮升脑海。

狼穴!

他意识到自己是被大狼拖入了狼穴,那咻咻之声,是幼狼所发。

心理一急,全身肌肉都扭抽起来。

自己功力毫无,看来非做狼口之食不可。……

心念之中,惊魂出了窍。

'嗤!'麻袋撕开了一个孔,一个毛茸茸的狼头,映入眼帘,血红的舌头,森森的利齿,正对着裂缝。

生死已在呼吸之间。

拚命求生的意念,顿涌心头,他想到了怀中的半截'圣剑',这是唯一的武器了,他轻轻抽了出来,觑准狼口,咬牙尽力一送。

刺耳的惨嗥,令人头皮发炸。

朱昶闭上眼,想,如果这一剑不能致狼于死命,自己仍活不了。

厉嗥、翻滚、蹦跳、惊人至极。

足足一刻光景,可怕的声音静止了,剩下难听的喘息。

朱昶亡魂归了窍,看来这一刺已奏功,一条命算是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了。

他从裂口探出头,目光扫处,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只小牛犊般大小的公狼,倒卧在血泊中,尚未断气,半截剑柄含在口中,另一端已破喉而出。

两只小狼,在贪婪地吮吸公狼的血。

看样子,还有一只母狼快要归窝了。

朱昶立即警觉缩头,探手,打开了麻袋口的绳结,挣了出来。

两只幼狼发觉有异物出现,眦牙裂嘴,向朱昶发威。

朱昶从狼口拔出断剑,刺毙了两只幼狼,看这狼穴,深约三丈是一个天然石洞,洞中白骨成堆,有的已是枯骨,有的还发着恶臭,碎布破衣,惨不忍睹。

难道这些枯骨新尸,全都是'黑堡'的杰作?

'黑堡'在发现自己失踪之后,将采取什么行动?

目前必须尽速离开此地,狼固可怕,'黑堡'的人更可怕。

心念之中,站起身来。

突然──

他发现骨堆中,有一个小小瓷瓶,他好奇地拣了起来,不遑细看,匆匆出了狼穴,只见乱山丛杂目力所及之处,堆堆荒坟新土,白骨森森,没有一堆土是完整的,看来死者全膏了狼吻。

'黑堡'当在附近不远,可是穷极目力,却不见有房舍之属。

此刻寻觅仇踪尚非其时!

心念转动之下,急急朝乱山奔去。

一口气奔了十几里,人已疲惫不堪,举步维艰,眼前是一个榛莽密布的山谷,看去人迹罕至,忙手足并用地奔了进去,在一处极其隐僻的地方,躺了下来。

算时间,当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喘息了一阵,他下意识地取出那只拣自狼穴的瓷瓶,瓶上贴有标签,注有三个蝇头小字'回天丹'。

'回天丹!'

朱昶喃喃地念着,暗忖,既称'回天',必然是罕见的灵丹,不知对自己的'天罡煞'有否帮助?

他拔开瓶塞,朝掌心一倒,三粒翠绿的豆大丹丸,呈现眼帘。

考虑再三,终于一仰口吞了下去。

腹中一阵雷鸣,仿佛有火升起,登时周身如焚,筋骨抽扭。

这似乎是中毒的征候。

喉头一紧,大口的血,喷了出来,不由骇极亡魂,狂叫一声:'我命休矣!'他在地上翻滚,抓爬,那种痛苦,简直无以形容。

渐渐,他脱力了,虚飘飘地,像浮游在天空的一片羽毛,痛楚也告消失。

'我快要死了!'

他心里想,死既然那样微妙,毫无痛苦,就死了吧!

经过了一段长久时间的昏沉,神智又慢慢回复,只觉痛楚全无,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畅,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试行运气,内力充沛,如潮涌起。

他一跃起身,过度的惊喜,使他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回天丹'竟然解了'天罡煞'的禁制,这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的奇迹,'回天丹'的主人,膏了馋狼之吻,却留下丹丸救了自己一命。

他想到狱中的'悟灵子',不禁恻然而悲,那老和尚何其不幸!

心念未已,一阵穿枝拂叶之声响处,两条黑影,闪现身前。

'黑武士!'

朱昶在心里暗叫一声,双目楞楞地望着对方。

两黑武士相顾一笑,其中之一道:'如何?我说无妨进来谷中搜一搜……'另一个道:'算你狠!'

先开口的目注朱昶,阴阴的道:'好小子,居然会来这一手,金蝉脱壳,为了找你,出动了百名高手,搜遍数十里范围,现在随爷们上路吧!'朱昶没有吭声,胸中已有成竹。

另一个接上去道:'小子,天下虽大,还没有你去的地方。'朱昶冷冷的道:'两位准备怎样?'

原先的冷嗤了一声,不屑地道:'小残废,当然是带你回去交令,这还用问!''动手吧!'

'还要爷们动手?'

说着,一撩风氅,伸手便抓……

朱昶原本功力尽失,是以这'黑武士'心中毫无准备,以为手到擒来。

'砰!砰!'挟以两声惨哼。

一个被震飞三丈之外,胸骨尽折,狂喷鲜血,一忽儿便不动了,另一个栽在原地,口鼻溢血,挣不起身来。

朱昶身具近三甲子的功力,加上原本的武术造诣,猝然猛袭,威力何等骇人,兼且两'黑武士'毫无准备,当然只有死挨的份儿。

那倒地的疾指朱昶,口里'呀!呀!'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昶一把抓了起来,厉声道:'回答小爷的问话,"黑堡"座落何处?'那名半死的"黑武士"口鼻不断溢着血沫,脸孔扭曲,没有出声。

朱昶恨到极处,一手扭转对方右臂,另一手抽出对方佩剑,厉声又道:'你不说小爷把你一寸一寸的割死!''割吧!'

'你不说?'

'办……不到,你插翅也……飞不出本堡的掌握!''嗤!'夹着一声惨哼,'黑武士'前胸裂了一道口,皮肉翻转见骨,血如泉涌,但他仍紧咬牙关,怨毒地瞪视着朱昶。

朱昶再次喝道:'你说是不说?'

'黑武士'顽强地抗声道:'不说!'

朱昶扭住对方右臂的手一用劲。

'卡!'又是一声凄哼,右臂业已折断。

'说不说?'

'黑武士'全身陡起一阵抽搐,'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身躯虚软下垂。

朱昶骇然大震,他竟不知道这'黑武士'是如何死的?

一条人影,从不远的树后悠然出现。

朱昶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这出现的赫然是那姓林的中年文士,'黑堡'总管,难道是他下手杀死这名'黑武士'?

但这名'黑武士'抵死不说话,并无灭口的必要,同时,他是如何下手的呢?

以距离而论,当然只有用暗器一途,如属暗器,似此杀人于无形,这种手法,就未免太惊人了。

中年文士直趋朱昶身前,两道目光,如冷电般直射在朱昶面上。

朱昶被看得有些心里发毛,忍不住开口道:'阁下,想不到我们这么快见面?'中年文士抿了抿嘴,低沉地道:'朋友。你真是不简单!''好说!'

'我们可以谈谈了吧!'

'有什么可谈的?'

'当然有!'

朱昶一松手,'黑武士'的尸体坠落地面。

'是阁下下的手?'

'就算是吧!'

'为什么……'

'这你不用问,当然有理由。'

朱昶打了一个冷噤,既困惑,又惊震。

如果对方下手的对象是自己,岂不死了都不知道如何死的,他何以不对自己下手而杀自己人?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有话请讲吧?'

中年文士沉声道:'区区想知道朋友的真正来历!'朱昶毫不思索的道:'办不到!'

中年文士面色微微一变,窒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区区只问一句话,务请据实回答……''说说看!'

'白衣书生到底是生是死?'

'无可奉告!'

'朋友,你目前已在本堡掌握之中……'

'未见得罢?'

'只要区区发出暗号,你插翅难飞……'

朱昶咬了咬牙,冷冷一笑道:'为什么不发出暗号呢?'中年文士眉毛一挑,道:'想以你的生死换你口中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