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烽
字体: 16 + -

第五十四章 利剑出鞘

    sat dec 05 00:04:09 cst 2015

    田垄间,杨毅的脚步几乎是一个踉跄接着一个踉跄,他没想到旱灾如此严重,更加没想到贪腐如此严重,怪不得会酿成民愤哪!他没带上薛岚烟,只和王承恩、王寅、洪承畴三人出来,现在徒步走到了春沅县城外的地头,没想到入目的景象竟是――

    但见田垄地头,荒草不生,本是大片大片的肥沃良土竟然寸寸龟裂,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痕般犬牙交错,令人触目惊心。在这些田垄道边,还有坑坑洼洼的小洞,杨毅初见之下大惑不解,待到对民间情况颇为了解的洪承畴躬着身子小声说了缘由,他才陡然火冒三丈――路边这些坑坑洼洼的浅洞,竟然是官府挖的“深井”!

    按照隋朝《国律》,一个地方发生了旱灾等情况,邻省除了要尽力调粮接济之外,受灾的地方政府还要自力更生,尽快落实一系列的赈灾措施,同时开始在百姓的田地边上或者周边地方组织人力打井,以便获得水源;这次三山省全境灾荒,前高畛市辖下的春沅县受灾最为严重,但其县长倪达三尸位素餐,不仅利用荒年时节勾结奸商哄抬粮价,还挖出了如此有“个性”的井!

    “这倪达三真是个人才,我本来还怕杀错了人,现在看来,哼哼,该杀!该杀!”杨毅听完洪承畴的话,终于忍不住嘿嘿冷笑起来。洪承畴叹息一声,漠然道:“公子,其实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要是再去走走另外的县份,就能全明白了。”杨毅闻言一怔,幽幽道:“贪腐,贪腐,还是贪腐,我朝的吏治情况,各级官员的漂没截留,文人爱财的最佳写照啊!”

    王承恩与王寅默然侍立,脸上一片淡漠,明显是心有戚戚。杨毅又走了几处,发现坑坑洼洼的“深井”倒是不少,土地龟裂的情况却益发严重,不禁心想:我草,倪达三这孙子现在激起了民愤,要是再让他折腾下去,民变恐怕也会很快爆发!这是不拿大隋朝的国运当回事儿啊,只顾自己的一己私欲,竟然如此丧尽天良!

    正心怀沉重地行走间,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骑士到得杨毅近前,利索地扯缰下马,跪地禀报道:“公子,那女子醒了。”杨毅一看,是随自己出宫的大内高手之一,又想了想他的话,眉头顿舒,方问道:“你说什么,倪达三的小姘头醒啦?”大内高手道:“正是,她确实醒了,还吵闹着要见公子!”

    “见我?见我干什么?”杨毅懵了,下意识地问道。大内高手心想:我怎么知道?那娘们不仅长得辣,脾气更辣,简直就是个小姑奶奶,我敢问她?遂尴尬道:“这……这个,小的不知。”杨毅一拍脑袋,傻叉了不是?一个小卒子知道什么?他索性牵过大内高手刚才骑来报信的骏马,一个利落地翻身而上,留下一句“你们慢慢跟上”就扬长而去,惊得身后的狗腿子们目瞪口呆,同时心想:看公子这个心急的劲儿,莫非是赶着去“造人”?公子不愧是公子,艳福不浅啊……

    镜头切换,我们再看看宝洲岛这一面。秦国武鼐城是军事重镇,这次秦隋开战,上将军蒙恬带兵出征,其胞弟蒙毅则留下镇守武鼐;蒙毅是秦国的假上将军,曾经任过文职,生性刚正不阿,宁折不弯,得罪了不少国内政要;后来弃文从武,又显露了极高的军事才华,先皇时被授予秦国国尉一职,统筹兵事训练、国防建设、后勤供应等重要军务。后来扶苏登基,拜蒙毅为假上将军,兼领国尉事宜,可谓位高权重,比之胞兄蒙恬也不遑多让。这次蒙恬空国远征,先锋军三十万在前开道,主力大军八十万在后统筹,此时正往边境休整调度。

    帝都咸阳的国防力量已经形同虚设,所以,在武鼐城留守的二十万秦军尤其重要,蒙毅身上肩负的担子也是沉甸甸的。敌人一旦攻破武鼐,蒙毅的责任就会无限放大,导致大秦亡国的千古罪名没有人想去抗。但是,武鼐有二十万大军守城,又地居险要,兵强城固,纵然敌军有百万雄师,没有一年半载也攻不下来。

    随同蒙毅镇守武鼐的副将有三个,分别是童韧、吕承平、黄伯涛。童韧忠义,吕承平为人虽有少许不正,但一向就将尽忠报国作为军人本份;只有黄伯涛,这孙子贪财好色,虽有领军才能,但作风问题实在是很严重。蒙毅三个副手之中,只有他最受冷落。

    一日,黄府外来了一位拜访的年轻客人,而且出手阔绰,直接献上一百金(相当于一万华元)作为“见面礼”,并谦虚地说:“聊表心意,聊表心意。”就因为他的“聊表心意”,黄伯涛命令中门大开,亲自迎接这位土豪哥们进府“叙旧”――其实叙的哪门子旧啊,黄伯涛这孙子纯粹是见钱眼开,才“放低姿态”的。

    年轻客人进了黄府,在正厅忍着不舒服和黄伯涛喝茶聊天,先恭敬地自我介绍道:“久仰黄将军大名,鄙人左良玉,草字昆山,少时也好舞枪弄棒,习得一点微末拳脚。故而常年行走江湖,因有祖业支撑,尚能逍遥自在,今日路过宝地,听闻黄将军乃军中宿将,治军有方,特来拜访!”黄伯涛笑了笑,忽然问道:“昆山老弟是哪郡人士啊?”左良玉同样笑了笑,毫不迟疑道:“鄙人祖籍钜鹿,家里是商贾出身,常年游走天下。”黄伯涛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眯眯道:“怪不得呢,我听老弟的口音像是巴郡人氏,不意是我猜错了。”左良玉赶紧道:“鄙人随家父在巴郡待过一段时间,想必是沾染上了一些巴人的方言习惯。”

    “哦,原来是这样。”黄伯涛的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一条细缝了,他放下茶杯,遽然拍案而起,“你不是秦国人,快说,你到底是谁?”左良玉不知道是哪个方面暴露了,抑或是黄伯涛使诈相诓?鉴于情况不明,他只有故作愕然道:“黄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伯涛冷笑道:“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左良玉手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面上继续死鸭子嘴硬道:“请黄将军明言!”黄伯涛分析道:“刚才你说你的祖籍在钜鹿郡,好,我半真半假地信了;接下来,我用假话试探你,故意说你的口音有巴郡人的特点,结果你打蛇随棍上,竟然编了个拙劣借口试图敷衍了事!其实你的口音在秦国数郡中都算平常,只听你的口音,我随便说十来个郡都差不多,唯独巴郡……”

    左良玉惭愧不已,心想:大意了,事前的准备工作太糙了,丢人败兴啊!他含羞带愧地连连摆手,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道;“请黄将军指教!”黄伯涛戏谑道:“巴郡蛮人居多,方言粗砺不雅,寻常黔首很难听懂。而你的口音,和秦国内地郡县的黔首相差不多,吐字发音时不像伪装,也没有矫揉造作,这能是在巴郡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沾染’了巴人的言语习惯吗?”左良玉暗叹这孙子心细如发,只得道:“黄将军好眼光!不错,鄙人原是大隋朝人氏,少时从军,现在忝为军中少校一衔。”黄伯涛没有喊亲兵进来,反而挑眉问道:“中国人?想干什么?告诉你,本将军可是大秦忠贞不二的拥趸,你来此有何居心?嗯?想收买本将军?”

    “呵呵,黄将军说笑了。”左良玉摆摆手,心想:这孙子不好对付,还是小心点再说。黄伯涛继续道:“本将军听说什么啦?哦,青云雄关一役你们败得挺惨吧?哈哈,蒙恬将军发回来的军报说,你们中国军队十不存一,最后和里国军队相继落荒而逃啦?”听到黄伯涛说到这个话题,左良玉的眼睛登时便红了,鼻息间喘着粗气吭哧道:“黄将军莫非是在折辱我朝吗?左某就是从青云雄关一战败北后退回来的,这次奉命出使黄府,是想给黄将军指一条明路。”

    “哦。”黄伯涛笑模笑样地挑了挑眉,又慢慢悠悠地坐下了,“说吧,本将军洗耳恭听。”左良玉字斟句酌道:“将军在秦国过得怎样?”黄伯涛漫不经心地敷衍道:“还行。”有戏!左良玉心情逐渐平复,细细琢磨了黄伯涛回答这两个字的意思,骤然觉得前路一片通坦。他拱拱手,慨然道:“那左某敢问,将军是想做扶摇九万里的大鹏,展翅若垂天之云?还是想做淤泥中翻滚度日的泥鳅,一生浑浑噩噩不知为何而活?”

    来了!黄伯涛窃笑,其实他也早就厌烦秦国了,尤其是厌烦蒙毅。但在宝洲岛,秦国是第一强国,弃秦投谁?所以,黄伯涛思来想去,觉得在秦国毕竟还是个有名有位的将军,甭管怎么说还能管着万把人,有时候抢个黄花闺女玩玩也很方便。这要是离开秦国,就算是投到宝洲第一大国罗马门下,也得白手起家,不合算。黄伯涛固然对秦国半爱对蒙毅大恨,也不得不老实盘成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于是,黄伯涛假模假样地问道:“大鹏怎么说?泥鳅又怎么说?”左良玉大喜,兴致昂扬道:“大鹏嘛,瑞兽也,自然高官厚禄以待;泥鳅则不用多说,无非是高兴逗之,阴郁杀之,玩物而已!”这话说的,威胁,实实在在的威胁,一手大棒一手甜枣――选大鹏还是选泥鳅,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黄伯涛闪烁其辞道:“这个……这个……”左良玉赶紧道:“将军有什么要求或难处尽管说,左某一定不会让将军失望……”黄伯涛露着一口黄牙贱笑道:“听说武鼐城的第一美人还没出阁……”左良玉闻言一怔,心想:看这孙子的模样也有四五十了,武鼐城第一美人?想必正值青春年华,黄伯涛是想老牛吃嫩草啊!

    “没问题没问题,百年基业,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左良玉不是好色的人,所以第一美人什么的对他完全是浮云,届时隋军进了武鼐城,还不是怎么说怎么算?不过武鼐第一美人啊,应该长得很漂亮……

    谈妥了美人归属问题,黄伯涛登时眉开眼笑,又听了左良玉大谈特谈将来他“入股”时会是何等待遇,觉得自己在秦国是“明珠暗投”了,不如“弃暗投明”……黄伯涛犹豫了一会儿,当即拍案道:“好!”只说了一个字,不再多说,但意思已经明白无误。

    左良玉几乎就要仰天大笑,向黄伯涛深深一躬到底道:“将军俊杰也!”黄伯涛趁势问道:“我要怎么做?”左良玉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参照青云雄关一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黄伯涛吃惊道:“你是说……投毒?”左良玉哼哼道:“正是!”哪知黄伯涛连连摇手,脑袋晃荡得像只拨浪鼓,一个劲儿道:“不行,不行,我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反了就反了,我带着亲近的兄弟们扯旗自己走了就算了,要是还给曾经的袍泽们投毒,我……我这名声就不用要了!再说,我的心里也过不去那道坎儿啊!”

    左良玉劝解道:“将军不用怕,不是让你下害人的毒,蒙汗药,就下蒙汗药!把守军麻翻了就行,我保证我军进城后只会囚禁这些秦军儿郎,绝不伤他们一根汗毛,行不?”黄伯涛沉吟良久,方叹道:“好吧,就依左兄弟说的办,只是蒙汗药从哪里来?”左良玉阴笑道:“这个嘛,不须将军操心,我这边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