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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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死亡面前要有决断

    



    “诶,云生,你说村长为什么叫我们往白云城走呢?”走在路上,村里的青年殷灵对云生说。



    



    “白云城有修者,而且火油什么的都不缺,到了那里便安全了。”云生正在趋步前行,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一句。



    



    “哦,可是,黑云城不是离我们村更近些吗?到那里火油什么的一样不缺啊。”看到云生敷衍的态度,殷灵有些疑惑。



    



    “这——黑云城虽然更近一点,但条件不怎么好,白云城的繁华我和村长去采购的时候是亲眼见过的,以后村子重建还得靠他们。”云生神色有些复杂,想了想,回答道。



    



    “可是,可是——如果往黑云城走,恰好是逆风而行,这样应该更安全啊,是不是村长想错了。”殷灵好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坚持道。



    



    “村长怎么会错?村长都是为我们村着想才会让我们去白云城的,你这小子——”云生音调一提,这不仅仅是对村长的尊敬,更带着对这个决定的肯定。



    



    “好了别说了,这马蜂不似一般的马蜂,气力惊人,风向对它们干扰不大,不然刚刚的大火引起的热气早就把它们吹远了,而且,白云城邻水而建,附近村落众多。”跟在后面的胡子大叔劝道,但说到后半句声音明显弱了许多。



    



    一时无言,原来村长竟是打算把其他村落也牵连进来,这种做法和村长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这令殷灵有些难以接受。



    



    确实,这个办法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村民的性命。



    



    虽然黑云城的防卫力量并不逊色于白云城,但黑云城周围环境恶劣,土壤缺乏肥力,远远比不上白云城周围容易耕作,所以周边村落也少,一路走去,即使不偏离路线,借助地利逃避马蜂的攻击,却很难再绕道其他村落借助外来力量,到时候马蜂侵袭下,村子必要元气大伤,若是运气不好甚至还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而如果往白云城方向避难,即使因为地理因素不断改变路线,遇到其他村落的概率也是非常之高,借助他们的力量远离蜂群,xx村就能得以保全,只是到时候,面临危难的就不只是星狩村了。



    



    所以纵使殷灵心里难受,却也无从申诉,这是保全村落最好的办法,这点他不能不承认。



    



    不自觉地侧了侧头,看到云生和胡子大叔冷漠的神情,他们大概早就知道村长的打算了,当然,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不仅仅是他们,因为各种生意往来,村里青壮年大都是有丰富外出经验的,也应该或多或少能够猜到这么做的目的,但是他们却都默认了,想着想着,殷灵感到有些不自在。



    



    正是夜半,即使有着火把,道路也依旧难行,再加上与马蜂博斗留下的伤势,众人越来越疲倦,队伍的行走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殷灵,快去通知后面的人,那些实在走不了的伤员就都先不要带着了,把他们丢到猎人留下的地洞里,掩上杂草,兴许能逃过一劫。”云生心中焦急,出声道。



    



    “这,怎么行——”看着云生脸上的绝然,殷灵不解道,虽然打算祸水东引,但对象是别村的人,都是陌生人也谈不上心疼,可是这村里人怎么能说舍就舍呢?



    



    老村长把村民们都交给云生,是对他的信任,如今刚刚逃出村子不久,他就要舍弃村民,自己逃命,一时间,殷灵心里有些不忿。



    



    “云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到才能我们都比不上你,老村长把责任交给你,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不要让老村长失望啊。”胡子大叔语重心长地说道,在他印象里,贪生怕死舍弃村人,这种事情云生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若是这样下去,能逃出多少人?若你们有办法,便赶快说,否则,便按我说的做。”云生毫不心虚地与两人对视,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直到前方的枝杈打到头上,才别过头去继续赶路。



    



    顿时,殷灵和胡子大叔不作声了,只是跟在云生后面,也不愿行动。



    



    想到老村长为了留下村里的种子所做的努力,又看着队伍的行进速度不断减慢,云生不得不硬起心肠,再次说道:“村里孩子都带到前面来,还有力气的成年人跟着保护,剩下的伤员或者走不动路的,能带就带,带不了便叫他们分散走,跳到水里,或者路上的猎人留下的地洞里希望能逃过一劫,不过这马蜂感应其他物体似乎是靠温度,躲在地洞里不一定有用,但也没别的办法了。”



    



    虽然之前在村里人跳到水里并没能对马蜂攻击起到阻碍,但只希望是因为刚刚马蜂受到攻击而太过疯狂才会不惧水,不然留下的人活下来的可能便微乎其微了。



    



    至于马蜂对温度敏感的特点——从马蜂钻透门板寻人和围在火上转圈的行为里不难看出,它们对热源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力。



    



    看着作出些许让步的云生,殷灵明白,此刻,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一味的坚持己见只会使得村民们的损失更大,如今云生要带领村人,不能失了威望,也就只能让自己这个平时有着三分薄面的助手来当这个坏人了。



    



    想到往日村里的悠闲时光,又想到如今村子正危在旦夕,殷灵眼里泪光闪烁,村里的种子还要他们这些青壮年来保护,如今只能妥协,连刚刚对即将被牵连的村落的同情也抛之脑后,向队伍后方奔去,边跑边传达云生的命令,只是眼睛始终不敢与村民对视。



    



    云生作出决定后,步子逐渐放慢,想来也是有了牺牲的准备。



    



    他脑中浮现起村子里这里年来的发展,渐渐步入正轨却突遭蜂灾,又想到村长多年来的教诲:村子的发展是最重要的,光我们这代人是没有希望的,但村子的发展不仅在我们,更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所以村里能给孩子的绝对不能吝啬,甚至付出生命都不要犹豫。



    



    当初我们村子穷,你小时候没有补充好营养,不然当时若被武人收徒,村里也能沾沾你的光,实在是可惜了、可惜了。



    



    想到村长,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有没有救出小存。



    



    小存是村长一生唯一的遗憾,所以村长才会把所有的希望放在自己身上,不管他生还是死,只要村长活着那就是最好了。



    



    一路跑去,殷灵的头颅越来越低,他畏惧村民的指责,畏惧伤员不解的眼神,畏惧他们眼里的绝望,闭上眼不断奔跑呐喊着,以至于一个不慎掉入了猎人挖的深坑。



    



    没有人拉他一把,嗡嗡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再也爬不上来了。



    



    “小存,你在吗?在就回答我一声。小存,小存——”村长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但显得十分虚弱。



    



    仔细一看,村长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身上已经满是肿胀,马蜂在他身后不断蜇咬,但他却感觉不到分毫,随手把门关上,却根本阻挡不了马蜂的侵袭。



    



    “你是?爹吗?”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声,一道声音从下方传来,正是小存。



    



    此时一个大柜子正压在他的身上,大概是抬的时候体力不支便倒下了,现在连爬起来都难,活像一只挣扎的乌龟。



    



    看到儿子如此滑稽的模样,一滴浊泪从眼角流下,村长带着哭腔说道:“好,好,你没事就好。”接着将柜子移开,拉着儿子就要往外冲。



    



    “等等。”小存冷不丁地说道。



    



    “你个孽障,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等会我们只要逃过这一劫,你要我的老命我也给你啊。”村长轻斥道,语气里充满无奈,他无法理解在如今性命危机的情况下,这孩子还是如此任性,难不成这多年来的骄纵已经让他失了智吗?



    



    小存将木柜打开,村长的话戛然而止,柜子里面是一座石雕,石雕做得十分精致,必是经过多年的精打细磨,戴着早已被他卖掉的古朴首饰,依稀可以看见当年妻子温婉的模样。



    



    “嗡嗡嗡”马蜂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个小洞连成一片而后完全崩溃,木门被钻开一个大洞。



    



    “噼里啪啦”房梁断了,茅草和黑炭一齐燃烧,刚好砸在门上,门被狠狠撞飞,但马蜂也因为大火暂时难以闯入。



    



    村长拿起一根燃烧的棍子,往身后烤了一烤,发出一股焦糊味,几只马蜂簌簌地掉在地上。



    



    小存看着父亲的背影,一时间惊呆了。



    



    村长的衣服早就在奔走中变得破破烂烂,马蜂蜇出的包密密麻麻,顺下的脓水与血水混杂在流下将腰带浸湿。



    



    恐惧和愧疚同时在心中蔓延,小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走不了了,这马蜂全往这边来了。”村长脸上满是绝望,眼里血丝满布,脑袋晕乎乎地,睡意正不断侵袭着他。



    



    “不能这样下去了,你是我们家的希望,你一定要活下去。”边说边把柜子里小存母亲的石雕扔出来,石雕重重地砸在地上,碎石飞溅,缺了一角。



    



    小存眼里顿时充满血色,不解父亲的行为,正欲发问。



    



    村长没有理会,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丢到柜子里,然后将柜子立起,开口摆在墙边,只留下恰好能够呼吸的间隔,然后把杯子床褥全都盖在柜子上,不断往上浇水,最后把家里石制的东西都堆在柜子旁。



    



    火渐渐熄灭,马蜂不断从上方越过,蜇在村长的脸上,背上,但这都没关系了,村长死志已生,对这一切都不管不顾。



    



    剩下的几根房梁彻底烧断,狠狠地砸在村长的肩上,村长倒下了,在火光与蜂群的中央,眼里没有不甘,只有一丝希翼,希望儿子能够活下来。



    



    小存躲在柜子狭小的空间里,看不到外面,只听到各种东西丢砸的声音,悔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了下来。



    



    突然,房梁上传来一声咔嚓的声音,一声巨响之后,除了木材燃烧的嗞嗞声便什么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