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游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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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所有的人,脚下已有些不便,显得迟滞蹒 跚,向前面展开的丛山赶去。云沉风黑,暴风雪快到了。

将近第一座古木参天的山脚,这儿的地势一变,与别处完全不同。别处全是滔滔黄山, 一片死寂的冰雪荒原,冰川纵横,却看不见树木。这儿别有洞天,山上是满山的树林,山谷 是磷峋的黑色的怪石。在高处看,有十八座山峰,其实每一座山峰皆有数座山脊或小峰,起 伏不定,绵绵盘亘,形成一座广大的区域。山区西南,则是一片夏日水草丰茂的高原盆地, 那是安图族的牧地。

安图族也是盖古多三十九族之一。盖古多三十九族,实际上不足二十族,甚至比二十族 更少些,因为他们一族之中,可能分为两族或三族,游牧至适合生存的地方便定居下来,自 然形成了另一族。像绰火尔、尼牙木错、苏鲁克、阿萨克、白利等族,几乎都分为两族或三 族。安图族不以骁勇善战著称,而以机智善谋见长,与其他各族皆能和平相处,人不敢侮。 和平,必须有武力作为后盾;安图族本身自然也有足以保障牧地的武力。在这一带穷山恶水 中生存,没有武力是不可能存在的,任何民族如不自强不息,必将被消灭;如不被天灾所淘 汰,亦将被人祸所覆没。

将接近山脚,走在后面的人惶然地低叫:“他们追来了!糟!”

雪光朦胧中,铅灰色的冰雪山坡顶端,出现了一长列蚂蚁般的细小人影,隐约可辨,从 下面向上望,看得比较远。

宏达兄转身闪在一旁设:“我在此阻止他们,你们拼余力逃入黑石谷便不用怕了。”

曾用鹰翎箭袭击柴哲的岳琪取下大弓,闪在一旁说:“宏达兄,你带诸位兄长们入谷. 我阻止他们。”

“但你……”

“黑石谷兄弟不算陌生,兄弟会找到你们的。如果失去联络,咱们在安图族牧地见面。 假使他们先到安图牧地,那么,咱们在噶达索齐老峰碰头。”

“不行…”

“快!你们走。”岳琪挥手叫,豪气干云。

宏达兄突然跪下,叩头行礼,沉重地说:“兄弟,你……你义薄云天,请受我一拜。干 言万语皆是多余,请记住愚兄两句话,不可行险,小心珍重。兄弟,速来会合。”

岳填也屈膝回礼,植弓于地互相挽持,说:“大哥,不要说这种话,兄弟不才,为大 哥,为沈公子,我尽这点力,万分惭愧。拼将热血酬知己,为忠良不惜抛大好头颅,还谈不 上什么义薄云天。快走,兄弟会赶来的,但请放心。”

他取弓站起。向后凝望。上面的人影已接近至三十丈左右,他搭上了第一支箭,徐徐后 退。

追的人并未发觉下面的人,以不徐不疾的脚程,沿留在雪地上的足迹下来,双方逐渐拉 近。

退近山脚的树林,宏达兄的人已经不见了。他突然回头急奔,奔进树林内,向右一折。

在奔入树林的前片刻,终于被走在前面的柴哲发现了。

“前面有人奔跑。”柴哲高叫。

十六个人不约而同向前急冲,快逾奔马。

柴哲机警绝伦,他脚下放慢。身后的白永安也不是个笨蛋,也亦步亦趋往后拉。

有一个人超到前面去了,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超越的人是文天霸。

柴哲伸手一拉文天霸的手肘,低叫道:“慢些儿,文叔。”

声刚落,惨叫声破空而至。

柴哲猛地一带,将文天霸掀倒,他自己也伏下了,同时急叫道:“伏下,向左散开。”

弦声传到,声如殷雷隐隐。

超出前面的两个人,几乎在同一瞬间中箭摔倒,惨叫声惊心动魄。

第三支箭射穿了文天霸的裹头毡巾,贴头皮而过,射断了不少头发,危极险极,生死间 不容发。要不是柴哲拉了他一把,此刻岂有命在?

端木鹰扬带了三个人,兔起鹭落乍起乍伏,只数起落便从林左隐入,藉树木掩身从后包 抄。

发箭的人已经走了,林中遗留着逃走的足迹。

两个被射倒的人,前一个被箭透腹而过,已经断气。另一人箭透右大腿,伤筋而未报 骨,但饥肉损伤极为严重,前后有鸽卵大的创孔,已经无法行走了。

端木鹰扬大怒,派文天霸背了负伤的人,奋起狂追,不管死了的人暴尸荒山,迫人要 紧。

他仍然叫柴哲和白水安在前面寻踪,十三个人后跟,展开轻功急赶。

追了一个更次,绕山盘折,不知追了多少路程,前面的柴哲突然叫:“咦!怎么追回头 了?”

雪地上,遗留下的足迹,确是与先前双方留下的脚印会合,证明逃走的人只在山区中绕 圈子而未远离。

端木鹰扬心中焦躁,急问道:“说,该往哪一头追?”

柴哲细察足迹,天色太暗,不易分辨,但他仍然辨出了来踪去迹,说:“他们仍然是循 原路走的,沿途须留意左右。”

追了半里地,在一处交叉隘口两旁,发现了向左右行的足迹,怪的是向左的是三个人, 向右面的有两个。这是说,逃的人已在此分道,但少了一个人。

“分道追,他们跑不掉的!”端木鹰扬叫。

端木长风赶忙发话道:“爹,且慢。”

“怎么?”

“他们如果不是穷途末路,是绝不会分开逃走的。依此地的山区形势看来,他们也不 熟,走来走去反而回了头,分开的原因,是想以一部份人牵制我们,希望另一部份人能逃得 性命。”

“分开来追,他们一个也休想逃掉。”

“分开便力单,万一又被那位神射手逐个收拾我们,岂不中了他们的圈套?可能被他们 逃掉一部份人。”

“我儿,你的意思……”

“只追一面的人,搏杀之后再追另一拨。他们不比我们惬意,定然疲乏不堪,能逃出多 远?说不定他们始终出不了山区,天亮后再彻底追搜,管教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好,依你。但……正主儿恐怕走在左面……”

“左面有三个人,叫柴哲看看,三个人中是否有背了人的人,背了人的便是正主儿 了。”

柴哲受命察看足迹,久久,摇头道:“天色太黑,看不清。”

“亮火折子。”端木长风叫。

“这……”

“你不肯?”

“亮火折子会……”

“废话!亮火折子察看。”

柴哲无可奈何,先走向左首,四面察看片刻。四周全是起伏不定的积雪怪石,右首下方 黑黝黝地,散布在各处的树林,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想找出可能潜伏在附近暗算的人, 谈何容易?

“人散开,留意四周的动静。”他低叫。

众人依言散开,如临大敌。

火折子一亮,他在俯身的刹那间,突然将火折子插在雪地上,人向侧滚倒。山高岭密, 风吹不到,火折子火焰跳跃,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并未灭掉。

他刚想起身,“嚓”一声响,火折子突然灭掉。接着,方传来劲矢划空的厉啸声。箭比 声传得快,可知发箭的人就在附近。

“箭从前面来的,不足十丈。”他大叫。

古灵与一名同伴应声向前飞掠,去势奇疾。

他滚回一看,心中一懔。箭射碎了火折子,斜没入雪中,只留下不足两寸的箭尾在外, 可知发箭人的劲道是如何惊人了,即使练了七八成气功,也禁不起这一箭猛袭,足以击破一 流高手名宿的气功。

古灵和同伴回来了,并无发现,显然发箭的人已循着前面众人所留下的凌乱脚印走了。

已可确定要追的人已分成三路,三个在右,两个在右,一个在中。被背着的人,不知走 哪一路。

柴哲向古灵讨来火折子,细察两面的足迹,失望地向端木鹰扬说:“老伯,小侄无能。 他们已有所准备,用轻功逃走的,虽负了一个人,但是依然未加重,看不出背人的人所走的 方向。”

端木鹰扬细察射碎火折子的鹰翎箭,沉声道:“这人的臂力委实骇人听闻,在咱们所有 的人中,恐怕只有我和欧坛……文琮老弟禁受得起,但如射中要害,仍难抗挡。晚间不宜再 追了,太过冒险,咱们不能再折损人了。抓住这家伙,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心头之恨。”

“爹,不追多可惜?眼看成功在望……”

“哼!你以为容易?他们人分散了,人少易于藏身,往石丛密林中一钻,如何找法?相 反地,咱们人多,不易隐匿行踪,敌暗我明,人多了一箭射来,总有一个人倒霉。那家伙的 连珠箭可怕,损折一两个人并非奇事。反正天快亮了,他们走不掉的。明天,将是他们的末 日。且在附近歇息,天亮后再说。”端木鹰扬大声说。

众人皆大欢喜,移人右面树林,纷纷打开睡囊,准备痛快地睡一觉,委实太过疲劳,不 休息不行。

柴哲却往树下一靠,倚树假寐。

杜珍娘傍着他坐下,一面解开端木鹰扬新发给她的睡囊,一面低声问:“柴兄弟,你不 打算好好歇息吗?你比任何人都累。”

“歇息?你看好了,谁也睡不成。”

“你的意思是……”

“等会儿便可分晓。”

“柴兄弟,别卖关子好不?你……”

“谁也可以看出暴风雪即将到来,再不追便没有追的机会了,风雪可掩会足迹,万里穷 荒,如何追踪?”

“那…”

“咱们又不是聋子,端木庄主用大嗓门说话,说给谁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