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手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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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面对公案的一方,刑堂堂主文介山率八名披红弟子,挺胸肃立。

厅中静得落针可闻,只偶尔有一两声烛花爆蕊的声音,算是死寂中的点缀。

空气沉重得使人窒息。

蓦地——

厅门口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吴香主候今传见!”

“卫道会主”沉声道:“进来!”

一个面色青惨的黑衫老者,低头走了进来,身后是两名披红大汉,显然这被称做吴香主的黑衫老者是被押解而来的,不用说,他便是开堂的对象了。

黑衫老者脚步有些浮晃地走到红案之前。仍低着头,两名披红汉子,却退入下方原先站立的那八名法堂弟子行列。

死寂的空气被一种肃杀的气氛所取代。

“刑堂一堂主文介山洪喝一声:“开堂!”

十名被红大汉,跟着哈喝:“开堂!”

黑衫老者打了一个哆嗦。

所有在场的,心弦立时绷得紧紧地,脸上全现出了凝重之色,场面虽不若官衙的威严,但气氛肃杀,却非官衙可比。

“卫道会主”滞晦的面色毫无改变,仅面皮抽动了数下,沉重地开了口:“吴香主,你知罪么?”

黑衫老者倏地抬起了头,厉声道:“卑属不知所犯何罪!”

“你加入本会之初,曾在‘天地’牌前立过誓,所以无论如何,你是本会弟子的身分,你承认这身分吗?”

“承认!”

“如此,你对‘天地’神牌下跪!”

黑衫老者,双膝一屈,对居中香案跪了下去,不知有意抑或无意,头一偏,目光射向了徐文。

仅只那么一瞥,徐文全身如触电似的一震,血行骤然加速,从眼神他已认出了这姓吴的香主是谁了,他表面上力持镇静,但内心有如鼎沸,他不知该如何做才是?

“卫道会主”俟黑衫老者跪定之后,又道:“菜中放毒,企图谋害与会宾客,是何人主使?”

“卑属实不知情。”

“吴昆,别忘了你曾起过誓,面对‘天地’神牌,你还是坦白供承的好!”

“会主明鉴。”

“哼!吴昆,本会清源寺筹备处百余弟子被毒杀,可是你的杰作?”

“冤柱!”

彩轨中发出了声音:“给他证据吧!”

徐文怦然心惊,对方竟然还有证据,自己误打误撞,碰上了清源寺惨案,曾被“轿中人”指为凶手,幸而“天台魔姬”以师门信物担保解了围,原来受害的是“卫道会”弟子……

“卫道会主”冷笑连连道:“吴昆,你本名不叫吴昆吧?”

黑衫老者全身一颤,没有答腔,目光再次扫向徐文,徐文又大感不安,如果对方供出自己来路,今日便是不了之局,以“轿中人”、“无情叟”、“丧天翁”等人的身手来看,会主的功力当更不可思议,而自己却非任何一人之敌……

“文堂主?”

“卑座在!”

“揭下他的面具!”

“遵令!”

刑堂堂主文介山跨步上前;黑衫老者陡地站了起来,一掌向“卫道会主”劈去……

彩桥中传出一声低喝,一道怪异的罡风,从轿门卷出,黑衫老者劈出的一掌,被消散于无形……

文介山一个虎扑,反剪了黑衫老者的双臂,手指戳处,黑衫老者闷哼一声,虚软地坐了下去。文介山伸手朝他面上一抓,人皮面具应手而脱,露出了一个面如重枣的精悍面目。

“卫道会主”冷森森地道:“这位便是“七星堡’总管方炳照!”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客座中,少年“罗汉堂”住持“一心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声如洪钟似地道:“七星保主徐英风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举,意在何为?”

“无情叟”接口道:“居心叵测,目的可能是想独霸武林天下!”

“武当掌教”真如道长一沉声道:“听说‘七星帮’总舵被挑,该帮业已冰消瓦解,莫非是徐英风的障眼手法?”

徐文心中一阵绞痛,他想起“七星堡”不忍卒睹的那一幕惨剧,但,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敢形之于色,只是报仇的心更切了。

“轿中人”冷冷地道:“请会主按本会律例处置!”

言中之意,这是“卫道会”所开的“法堂”。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武当掌教”等也自知出言失仪,一个个抿上了口。

“卫道会主”厉声道:“方炳照,本座仍称你吴香主,你可知罪了?”

方炳照惨厉地道:“杀剐听便,这笔账自会有人出头清理……”

“住口,你曾宣誓加入本会,不管来路动机如何,仍须接受会规制裁。文堂主……”

“卑座在!”

“本会弟子违誓叛会,该作何处置?”

“按会规第一条,叛门者死!”

“带下去!”

“遵谕!”

文介山一挥手,两名刑堂弟子,上前一左一右挟起了方炳照。

徐文虽不知父亲派方总管潜伏“卫道会”,两次施毒的目的是什么,但从情况判断,可能牵涉到某种仇怨,说不定“卫道会主”也是血洗“七星堡”的凶手之一,他不克自制地站了起来……

“卫道会主”沉声道:“小友莫非有话要说?”

徐文血泪朝肚里吞,硬忍住满腔怨毒,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道:“在下有事待办,想请会主准予先行告退!”

当然,这是违心之论,是在无法转衰之下的藉口,他应该救方总管,但审情度势,无能为力,又不忍眼见自己人惨遭处死,所以只有退避一途。

“卫道会主”爽朗地一笑道:“小友只管请便,本座命人相送,有机会欢迎你随时光临!”

“轿中人”接着道:“日前清源寺中,老身误会出手,少侠育见谅否?”

徐文恨在心头,口里不经意地道:“言重了,小事一桩,尊驾不必放在心上!”

方炳照被带出了刑堂,其结果当然不问可知了。

徐文内心有如火焚,片刻也难停留,一躬身步出刑堂,匆匆向外行去,刚到了外面广场,立即有一个黑衣人趋进前来,恭谨地道:“少侠请稍候容小的备马!”

徐文一挥手道:“不用了!”

弹起身形,便朝山外奔去,太多的恨,积压心头,使他透不过气来,他真想痛痛快快地来一阵搏杀,但事实上不可能,他必须照原定的计划报仇,从今日的事例,他相信父亲已在暗中展开了行动,痛苦的是他无法确定谁是真正的仇魁。

奔出山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闷气。

忽地,距身侧不远之处,人影一晃,没入林中,徐文满腹杀气怨毒,苦于无处发泄,心念一转,扑入林去。

一条高大人影,兀立林中,借着树隙漏下的天光,看清了对方赫然正是锦袍蒙面人,他不假思索地电扑而上,猛下杀手。

“文儿,你疯了!”

徐文一听声音,疾收攻势,骇呼道:“是爹么?”

“是我。你怎么了?”

“爹!”

他像受尽了委曲的孩子,一下子碰上娘亲,忍不住泪水夺腮而下。

“孩子,你……”

“爹,堡中……”

“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凶手是谁?”

“‘卫道会’一帮人!”

“是……他们!”

徐文双目射出了闪闪杀芒,热血倏然沸腾起来。

“孩子,你怎么见面就向为父的下手?”

“爹可知道有人冒充你的形象,两次向孩儿下杀手“什么,有人冒充我的形象?”

“是的,维妙维肖,真假难辨!”

“可能是‘卫道会’所为……”

“不可能!”

“为什么?”

“今天孩儿是他们的座上客,他们并不知道孩儿的来路。”

“孩子,你错了,江湖诡谲,对方也许别有打算。”

徐文略一思索,这话不错,自己无缘无故,被列为贵宾,还受邀参观开堂,这内中必定有文章,心念之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惊栗,但也更加增了复仇的火焰。

“爹,‘卫道会会主’是何许人物?”

“目前还不能确定,可能是昔年结下的仇家之一……”

“爹怎会不知道?”

“孩子,那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面上带着面具!”

“哦!难怪看起来极不顺眼,但爹该猜得出他是谁,象这等身手的人,武林中可能不多……”

“白云苍茫,变幻莫测,今日的自擘,也许是当年的无名小卒,从何猜起!”

“‘丧天翁’等也是帮凶?”

“不错!”

“有一个叫上官宏的人可是元凶?”

锦袍蒙面人陡地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你认识上官宏?”

“是的。不久前他倒卧道旁,奄奄一息,是孩儿一时任性,竟救了他。”

“他知道你的来历吗?”

“不知道。”

“不错,他就是元凶!”

“上官宏何许人?”

“本堡叛徒,‘七星八将’之末。”

徐文双目睁得滚圆,这是他意料不到的事,上官宏竟然是“七星八将”之中的老人,他从有记忆起,只知道“七星八将”仅存其六……

“爹,八将之首呢?”

“十多年前,与上官宏一起叛离本堡!”

“上官宏血洗本堡,惨杀六将,为了什么?”

“为父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其中究竟,这要问他本人!”

“爹不是与他交过手吗?”

“是的,他没有说出原因,他的功力高得出乎为父意料之外,其中的原因,看来决不单纯……”

“照此说来,上官宏也是‘卫道会’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