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此时正好堂倌为丑老人送来酒菜。虽然这家伙一身脏兮兮的,堂倌却不敢怠慢他。
在这条路上作买卖,也见过点世面,一搭眼就知道这个老家伙不好缠,酒菜上慢了准挨骂。
待堂倌退下后,丑者人伸出一根指头,在桌上凌空划了一圈,笑问道:“这点酒菜,由堡主如何?”
秦羽烈倒不是吝啬之人,这几个酒菜钱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但他却不甘心付帐。代那丑老人付了帐。好像有点怕他的样子。
秦羽烈方待奚落对方几句,那丑老人又开口说道:“堡主不必迟疑,老头儿我要奉告一件机密大事。保证你这几个酒钱花得合算。”
秦羽烈心头大动,因为他于仲秋之夜就已发觉这个丑老家伙胸罗万机,他的举手投足,一言一笑,都是暗中在作“文章”。
因此,秦羽烈淡淡一笑,道:“这倒使得,不过我要听听……”
不待秦羽烈说完。丑老人就扬声道:“喂!店家,老头儿我的酒菜钱,一并算在这位客官的帐上。听见了没有?”
店家正在担心这个脏兮兮的老头子是否付得出钱,听见如此一说。忙不迭地答应。
欧阳玉纹一味低着头啃着卷饼,喝小米粥,对她师父的言行全不去注意。
秦羽烈冷笑道:“尊驾好像怕秦某反悔似地……”
语气一顿,接道:“秦某在这里洗耳恭听了。”
丑老人的神态已不像方才那样急迫,喝了一大口酒,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牛肉,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堡主你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
秦羽烈艴然不悦。道:“这就是尊驾用来换酒的两句话吗?”
丑老人手中的筷子在桌面上敲了一敲,道:“且听下文……”
语气一顿,接道:“为了那毫无用处的破剑,牺牲了五名上选武士,太不值得了!”
秦羽烈不禁大吃一惊,望了公孙彤一眼,他也是面露骇色。
不管丑老人说话的目的何在,单是他提到牺牲五名武士那一点,就足以令秦羽烈大惊失色了。
秦羽烈真不知该如何答复,予以否认,会被对方看成鼠辈,承认,又不知会引起何种后果。
想了一想,只得模棱地道:“那是秦某人的事,毋庸尊驾操心。”
丑老人哈哈一笑道:“本来老头儿我可以不必说下去了。不过,为了这些酒菜,吃在老头儿我肚内受用起见。所谓机密大事。我还是要奉告堡主一声。你手中的那把剑并不是你想得的那一把。”
秦羽烈几乎坐不住了,他真恨不得插翅飞回堡去,用那方玉佩来验看这把铁剑,可是,他也明白在这个丑家伙面前一点声色都显露不得,对他的每一句话都得小心应付才是。
一念及此,立即反问道:“尊驾专程自后追来,就是为了告诉秦某这一句话吗?”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老头儿却无此雅兴,不过,素知堡主是个豪客,因此老头儿我才不辞辛苦地赶来,以此机密换点酒菜解解馋。”
秦羽烈冷笑道:“依秦某看来,你这几句话还不值半分钱。”
丑老人嚷道:“嗳,堡主这么说,可就太不近人情了……”
语气一顿。压低了声音接道:“堡主甘冒中毒之险,在冷如霜手中夺得此剑,总不希望得一把毫无价值的破剑,对不对?”
秦羽烈故意轻描淡写地道:“任何一把剑对秦某都无价值可言,只是因为冷者魔为劫此剑,曾杀死‘八凤园’主人司马夫人的手下十余人,‘八凤园’和‘祥云堡’交情不恶,凭此一点秦某就该代表司马夫人出头讨回这把剑。何况冷老魔又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恶之徒。
至于是不是原来那一把,已超出秦某能力范围以外。只要秦某已经尽心尽力就算对武林中有所交代了。”
秦羽烈不愧辩才滔滔,竟然说出了如此一大篇堂堂正正的道理来。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秦堡主实在了不起,武能‘八抓’,文善辩才。不过,老头儿我既然吃喝了秦堡主花钱的酒菜,心中的话不说完就会觉得不舒服……”
语气一顿,接道:“首先杀人劫剑的是晓月山庄之人,仅仅一刻工夫,铁剑易主,晓月山庄之人被水月山庄之人所杀。十个时辰以后,铁剑又到了醉月山庄,自然水月山庄之人也遭到了被杀的命运。铁剑在醉月山庄人手之中尚未抓热。‘八凤园’的人又赶到了。真所谓‘螳螂铺蝉,黄雀在后’,冷如霜又杀光了‘八凤园’的人马,而夺得铁剑。溯本追源,堡主若说是为那一家屈死的村夫报仇雪恨,这话还说过去。若说的是代‘八凤园’司马夫人讨回此剑,这话就太不近情理了,水月,醉月三大山庄被杀之人又当如何呢?而且这三大山庄的主人与贵堡交情也不浅啊!”
这一番话不但使秦羽烈无以回驳,而且也使他万分吃惊,因为其中许多情节他根本还不知道。
但他此刻非得回驳丑老人不可,否则就等于自己亏理了。
秦羽烈想了一想。反问道:“尊驾所说的话,有证据吗?”
丑老人摇摇头,道:“堡主不必扯到题外……”
语气一顿,接道:“堡主早晨在冷如霜手里得到的这把铁剑,就是晓月山庄之人最先在那村大家中得到的那一把,一夜之间虽然数度易手,但是井未被人掉包换去。不过,这可不是堡主心目中向往已久的那把剑。”
丑老人大笑道:“只要堡主认为这点酒菜钱花得上算就行。”
秦羽烈道:“不过,你要是信口胡说。三大山庄以及‘八凤园’的主人会向你质问的。”
丑老人道:“仲秋之夜,老头儿我就曾说过,虽然老头儿我爱白吃白喝。却不爱说白话,只要他们敢来问,老头儿就会拿出证据来。”
秦羽烈站起来一点头,道:“那就行了……”
案羽烈一顿。就要召唤店家算帐。
丑老人低叱一声,道:“堡主且慢算帐……”
说着,拿起他的酒葫芦摇了摇,道:“堡主可愿意再加五斤,让老头儿我将空的葫芦装满。”
秦羽烈怔了一怔,问道:“莫非又有什么机密话见告?”
丑老人笑道:“虽然算不得什么机密大事,对堡主却很重要。”
秦羽烈扬声道:“店家,再取五斤装西凤酒一坛,并算帐。”
堂倌立刻应喏,端上来一坛西凤酒。
丑老人唯恐怕抢走似的,将酒缸抱在怀里,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堡主让令爱与柳南江同行,实为不智之举。”
秦羽烈心头不禁一怔。他不明白丑老人这句话本意如何。只得往另一方面去想。当即答道:“不劳挂齿,柳相公是一正人君子。”
丑老人嘿嘿一笑道:“秦堡主何必左右而言他?”
麦羽烈已发现对方不怀好意,立即沉声道:“秦某花钱买酒请你喝,不是想要听你的醉话!”
丑老人道:“堡主,想不到你又说我醉了……”
语气一顿,接道:“柳南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令爱不与之同行,那娃儿和堡主的友好关系还可以多保持几天,如此安排,反而会加速事败。老头儿我说堡主不智,意即在此。”
秦羽烈不但狂骇,也已盛怒,运力于腕,就要向丑老人抓去。
公孙彤随时在注意情况的发展,连忙拉住了秦羽烈的衣袖,同时向他使了一眼色,示意他不可妄动。
秦羽烈也发觉在此时此境动手不太相宜。姑不论是否赢得了丑老人师徒,雅座上还有好几个看上去扎眼的食客也得加以提防。
丑者人低头喝酒,似乎对秦羽烈的震怒毫未觉察,反又言道:“堡主也不必为此事担心,老头儿我也不会和柳南江那娃儿去说穿。一方面是看在这五斤酒的份上,另一方面老头我也不愿与那个娃儿作对,有人代我出出力,我又何乐不为?”
秦羽烈再也敢不下去了,沉声道:“我看尊驾大概喝得差不多了……”
说着,转头向公孙彤吩咐道:“算帐!”
言罢,离座向楼下走去。
他向座间武士打个眼色,武士纷纷离座而起,尾随秦羽烈走下楼去。
公孙彤匆促付了酒菜钱赶下楼去,秦羽烈及众武士尚未离去。
秦羽烈低声道:“这个老家伙不除,恐怕要坏我的大计。”
公孙彤摇摇头,道:“堡主,依老朽看来,不宜妄动!”
秦羽烈面现狞色。道:“在对街伏了弩下,待他出来时,暗箭射他。”
公孙地道:“堡主。绝非上策,万一暗算不成,岂不反添麻烦?”
秦羽烈沉吟了一阵,道:“走吧,我就不相信摆布不了这个老家伙。”
一行人奔出镇外,上马径奔长安而去。
在酒店中几乎被那丑老人磨菇了一个时辰,当马队离开杜曲之际,已是末申相交光景了。
酉正光景,马队终于回到了“祥云堡”。
秦羽烈匆忙跑进他的卧房。将门户落锁下键,取出玉佩验看那把得来的铁剑。
锈迹斑烂的铁剑被玉振映照得金光闪闪,可是上面并没有记载着秦羽烈所预期的那招“反璞归真”的剑法。
两面有着同样的四个字:“贪者必死!”
秦羽烈不禁心头大骇,若说这把铁剑与那块玉佩毫无关连,与玉佩联在一起,就不该出现字迹!
若说就是那把剑,怎会出现与“反璞归真”剑法莫不相关的字呢?难道秦茹慧拿回来的那块废铁不是从这把剑上弹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