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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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糟蹋道士

    wed feb 10 19:27:08 cst 2016

    第十六章:糟蹋道士

    “三千大道又如何?不过一瓢无根水。”

    “我愿此生尽逍遥,不念大道记初心哟~”

    一破袍老道士走在街上,对他人投来的怪异目光视而不见,高声唱着。

    原本是不会经过任何大小城,或是村庄的,老头这样说过。

    可是好不容易从绿得恶心的竹林深处逃出,就到了这座城。

    城门城墙不大,不阔,却给徐七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徐七觉得要是再有半月到不了城,做不了梳洗,肯定要被寻常人家当做是妖怪了。

    两人差点被当做流民“被禁止”入城。

    可能是见到两只通体透白的雪貂,误以为是什么大人物故意扮成的,才被放入城中。

    怪不得老头之前非要用仅剩的一丁点水,强行给俩个脏兮兮的小家伙洗净。

    比老人矮了小半个头的徐七躲在老人身后牵着驴。总觉得可以挡去前方直射而来的目光,让心底的羞愧少一些。

    甚至觉得,曾遇到城卫的刁难也不是很令人难堪了。

    街上不乏众多的回头人,都是被他们的扮相惊讶到了。也有司空见惯了的,懒得投来一束目光。

    冬日里,街上的人不多,似乎都蜷缩在家中围着火炉。

    徐七年少时,未曾觉得冬天代表严寒,甚至于天天祈求龙王爷能让天气变得冷一些,自然是因为娘跟他描述过大雪纷飞,孩童打雪仗的情景,心驰神往。

    娘还无意间说过:

    “这边的冬天一点也不冷啊。”

    那时徐七才七岁,就从那时起,经常祈求再冷一些再冷一些。

    “娘,今天是不是很冷了?”

    “是啊,快去多添两件衣物。”

    “娘,我没有其他的衣物了。”

    “那就别添了,反正也不冷。”

    “娘,那会不会下雪?”

    “呆子,不冷怎么会下雪呢?”妇人这般说着,本是和蔼的语句从她嘴中脱出,便是多了骂人的味道。

    “您,您刚才不是说,说天气冷叫我添衣服?”徐七畏畏缩缩地说着,声音到后来越来越小。

    而一只柔软的手贴到他的额前,发现并没有发烫,便是顺手一推,年幼的徐七差点一屁股墩子摔地上。

    “烦死老娘了。死家伙死哪去了,还不好好照顾你儿子!”对着正巧进入院子的爹当头大骂。

    “消消气消消气。”男子笑眯眯地讨好道。

    而后给小徐七使了个颜色,机灵的小家伙一下窜了出去。

    “我这个做娘的……是不是太狠了。”妇人见小徐七跑得没影儿了,才算是恢复了平静。

    “怎么会?这小子该骂,该打,就是我的性子你也知道,骂不出口的。”

    “也是。”妇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仅仅是第一次。

    还有更为简练的结果:

    “娘,今天冷不冷啊?”

    “不冷。”

    “真的吗?”徐七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人心生怜悯。

    “想问什么,直说。”

    “会不会下雪呢?”

    “滚!”这仅仅是第二次。

    还有更为简练的结果:

    “娘,我觉得今天好冷啊。”

    “衣服都还没缝好,一边去。”

    “这天气会不会下雪呢。”

    “滚!”这仅仅是第三次。

    “娘,他们说今天好冷。”

    “滚!”再者,夜深,她挑着灯给自家的孩子补着最后一件能穿的衣裳。不像村里其他家的疯孩子,徐七从小就很文静,时常发呆,衣服破的原因不是因为他野,是因为其他的疯孩子们很野。

    “娘。”

    “滚!”门正打开一条缝,又立刻合上。

    妇人心疼地揉了揉食指,哼哼道:“开门也不吱一声。”

    针刺到了手上。

    再是以后,妇人见到徐七一次,就会下意识地说:“滚。”

    不明是非的邻里,倒是以为徐七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似乎到了自己十二岁那年才改过来。

    徐七躺在舒适的木桶里,温水包裹着身体极为舒畅,而且还是香香的。

    “老夫看你小子是傻了。”老头学着老夫子摇头晃脑感叹道。

    “去你的。”

    “这根本不是你所言的浴桶,分明是脚桶。”

    “有这么大的脚桶?”

    “非也,你看你只能坐着而不能全身浸入。”

    “是我不愿意,你管我?”

    “非也,你全身蜷缩进去水就要漫出来了。”

    “是水不小心加得多了而已。”

    “孺子不可教也!”

    “那你还教我练武?”

    老头也说不过徐七,只得笑呵呵地一掌挥下,拍在徐七裸在外的背上。

    徐七鞠了一手掌的水,就朝着老头撒了出去。

    “嘿,你小子敢动手!”

    “来而不往非礼也。”

    “也学得书生话头了。”

    “耳撸目染”

    “呸!是耳濡目染。”

    “呸!本少所言何须汝重复?”

    “呸!你是哪家的大少?”

    “天水州徐家大少爷!”

    “呸!你小子说屁话不打草稿!”

    “你放屁还要打草稿?”

    “呸!”

    “呸!”

    一老一少吵吵嚷嚷。

    两只雪白貂儿只是趴在床铺上,又睡了。

    老头过,这由天地孕育的小家伙是刚出生不久,也不知为何与其母失散,再是认得他作主,绝对是当世仅有。天地孕育?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跟几千年前的美猴王一样?呸!

    徐七只觉得这俩货就是普通小貂罢了,还是与掌柜的闲聊中才知道自己的两只小家伙是雪貂。

    长得像雪貂的小貂……

    原先入城时,徐七是打算藏着小家伙们,老头说的几千两黄金的一只的小貂,万一给绝世高手或者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认出来的话,肯定是死的很惨。

    “哪来的那么多绝世高手和魔头?你以为以他们的身份有空在大街上逛来逛去的吗?”

    “高手得带领身后的人走向巅峰,亦或是跟随其他的高手组成门派,江湖人中是有少数的身不由己,可是武林人绝对没有一个可以脱逃出吃人的漩涡的。”

    似懂非懂,徐七也就问了一句:“你不是也是高手吗?”

    然后老头子就憋了一路的气。

    不知为何,徐七看到了落寞,肯定是错觉,自己的眼力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城中一老道,扛着把大旗:

    “神机妙算可通天,摸骨望气知半生。”

    倒是出众的算命幡了,想想江湖算命老道中也没几个有创意的,大约都是“神机妙算”“摸骨算命”之类的几个大字罢了,写得太深奥寻常人反倒看不懂的。

    路人都是无视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也就只有那些亲人重病,家道中落,失去理智的傻人会信算命先生的。

    也许还有哪些生活不如意的家伙,也许……还有那些边关将士,距家千里,愿意花几文算算家中亲人孩子的状况,这么说来……也许还有很多的异乡游子会勉强一信了,或许还有更多的人……

    老道破破的蓝外白底道士衣衫一看就是挡不住入骨的寒风,风迎面吹来,常是浑身一颤。

    掐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

    “一生一世皆断肠,一人称王万人枯骨。”

    “不对。”老道皱起了眉头。

    “千般万般皆成空,隐退江湖不世中。”

    “诶?似乎还不对。”老道有些跳脚的冲动。

    “此般人,身在乱世必亡,生于福地必……”

    仿佛是词穷,又是停了下来。

    “半世轻松得意,半世伤痛欲亡。”

    “这倒是不错,可需得老道拜访拜访了。”

    老道一路自言自语,扛着的算命幡斜在一边,使得不宽的小街更加难走。

    不乏抱怨声在四下响起。

    老道却是又聋又瞎了一般不以为意。

    “笑谈出海访仙人,不如江湖算天道。”

    老道的声音回荡在原地,过往的人莫名地停下脚步发了呆,许久才清醒过来,皆以为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