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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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四十三

树生在矿医院的门诊大楼周围转悠了三天三夜,油田百里矿区,对于他这个本是油田工人的儿子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医院他也没有来过,更没有迈进这个大院半步。

    三年前他离开家乡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芦苇塘,如今街道纵横,高楼林立。他对于个家的环境,方位的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心里只知道这里是矿医院,自己的爸爸就在这里住院,就在这个楼里面。

    白天,他围着楼转悠,忘记了自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不知道饥饿,嘴唇上起了很大的一片水泡,干裂得流出了血水。

    北方深秋的晚上,寒风刺骨。他回来时南方还很热,带的衣服很少。白天不觉得怎么冷热,可是到了晚上就冻得浑身向筛糠一样的颤抖,上下牙磕碰在一起发出嘚嘚的声音,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没处安身,他忘记了自己的兜里还有很多钱,可以去旅馆里住。此时他的心里只有爸爸在这里的一个念头,他要守在这里,他要找到爸爸,见到爸爸最后一面,给爸爸很多钱,这是他亲手挣来的,是干净的钱,是孝敬给他的,对对那些年自己年轻不懂事,干过很多不应该的事情,给爸爸造成各种伤害和损失的补偿。

    后半夜实在太冷了,他便钻进在施工的水泥管子里去暂避风寒。

    天快亮的时候,他被看工地的老头发现,把他当成是来偷工地东西的小偷抓起来,送到了保卫科。

    保卫科的人经过核实他提供的情况属实,他不是小偷,是来医院找住院的爸爸,便把他给放出了。

    树生来到住院处,为张福成交了一万三千多元的费用,留下了三千元的办后事的钱。

    树生带着无奈和仇恨离开了医院,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家乡,离开了重病住院,不知何时就会故去的父亲,还有那个年幼无知天真可爱的小妹妹。

    当然还有他的哥哥和姐姐,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哥哥姐姐的感情不那么的深,倒是对妹妹的感情更深一些,跟亲一些。他非常明显的感到和哥哥姐姐之间好像有一层膜把他们隔开了似的,是他们的感情不那么的融洽。可能是因为他是爸爸另一个妈妈生的缘故吧!他们虽然表面上接纳了我,可是对我的态度看得出来是不情愿的,加上前些年我做过的那些让她们气愤的事情,成了这个家的败家子。

    树生并不知道哥哥和姐姐原本是他的长辈,是他的亲叔叔和姑姑。

    这一点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树生去了没有亲人知道的,他应该去的地方休养生息,度过自己的余生。

    从此,家乡的人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是死还是活!他从唯一的亲人心目中永远的消失了,不存在了。

    此时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惦记他的人,就是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张福成。

    不!他没有死!

    张福成十分肯定,因为刚才秀清说她来等我这一年的时间里,树生根本就没有来过!还说他还有五十八年的阳寿。那就是说他指正是真的没有死,我一定要等到他,和他见了面,把存折交给他,不然我是死不瞑目的呀!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的儿呀!你在哪里呀?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

    张福成想到了树生,就想到了他唯一的闺女树杰,他还那么小,还不懂得人情世故。每次来看不出她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特别的关心,对自己的病情有什么担忧,蹦蹦跳跳的,欢快的像只小燕子,叽叽咋咋,看见有好吃的拿起来就吃,走时也不会回头或是不舍的犹豫,更不会告别的打声招呼,来这里不像是来到病房里,更像是在自己的家一样的随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无忧无虑。

    咦!这间房子咋这么冷呀?莫不是我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场暴风雪中翻了的汽车驾驶室里了吗?墙上净是白霜呀!天棚上也是白霜,实在是太冷了。我冻得实在是受不了,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要翻个身,可是这地方咋这么狭窄呀,连个大翻身也不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侧过身来。脚上好像有绳子捆绑一样,被挣断时发出砰的一声,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冷!实在是太冷了,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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