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梦错之倾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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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永夜抛人何处去(三)

    如果一个鬼啃着包子之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跟你讲故事,说:“我以前家里穷,长到二十岁都没吃过肉,有一天打街上过,正遇到包子店的老板和对面卖棕子的小贩打架,两人你来我往互扔棕子和包子,因为包子店老板的准头不很好,于是有只包子不偏不倚就飞到我手里,然后我咬了一口眼泪汪汪的感慨:太tm好吃了。再然后……我就被噎死了。”



    夜茴知道自己应该同情这只鬼的不幸,可是抽搐的嘴角还是不小心泄漏了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死得很丢脸?”做为一个敏感的鬼,包子鬼停止吞咽直勾勾的望着夜闯香闺的不速之客。



    “有点。”夜茴诚实的点点头。



    包子鬼垂下眼默啃了一口包子后道:“我知道你们是高人,可我并不想死。”



    “你已经死了。”一直没出声的清澜冷冷一笑。



    包子鬼扯了下嘴角依稀像是在笑,“有东西吃的时候,我感觉像是活着一样。”



    “可你该知道,县守小姐的身子已经再经不起你这样继续附身下去,你再不离开,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死。”



    “我……”



    “走吧。”清澜蓦然伸指轻点县守小姐的眉心,夜茴隐约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县守小姐合上眼身子一歪晕死过去,手里被咬了两口的包子骨碌碌滚到一边,一抹灰白的影子追着包子一路而去。清澜悠悠收回手拉着夜茴头也不回的离开,夜茴还不死心拼命扭头想看清那个鬼长什么样,可一转眼人已经站在他们的小屋里。



    “那个鬼呢?我都没看清长什么样?”



    “有什么好看?”清澜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就想看看被包子噎死的人长什么样。”



    “……”清澜无语,这算什么恶趣味。



    



    没有看到包子鬼长什么样,夜茴很矫情的伤感了半天后就将其抛之脑后。清澜也以为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然而三个月后的某一天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甩出未完待续的狗血剧情。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和往常的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吃过早饭夜茴趴在桌上打瞌睡,而清澜在旁专注的磨着菜刀。基于某些无法理解的原因,清澜很在意夜茴睡眠时间过长的问题,每个早晨总用些诸如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之类莫名其妙的原因,将夜茴拖出被窝陪他一起呼吸新鲜空气。为此,感觉自己睡眠不足的夜茴曾很认真的抗议过,然而清澜却出乎意料的固执,在抗议无效的情况下,夜茴只好在每个早饭后趴在桌上睡她的回笼觉。



    日子规律的近乎无聊,所以当某天听到有人敲自家大门时,夜茴觉得很奇怪,立即从似睡非睡的状态中警醒了过来。



    客人穿着一袭红彤彤金灿灿喜气洋洋的新衣,圆圆的大饼脸涂得死白红唇之畔一粒标志性的黑痣,插了一头的花钿金钗压得几乎抬不起头,再加上高八度的笑声和甩帕子的媚态,不用自我介绍,夜茴也知道眼前这位是没城鼎鼎大名的张媒婆。



    “清澜公子,奴家是来给你道喜来了。”



    张媒婆甫一出口,夜茴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于是抱了盘瓜子乖乖坐一边看戏。



    清澜专心磨他的菜刀眼都没眨一下仿佛没听见,夜茴觉得大抵是自己教育失败,让清澜失了待客的礼数,刚想开口为张媒婆解窘,哪想人家到底是专业人士,明知自己不受欢迎仍能挤出笑脸自说自话:“清澜公子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没什么好害臊的。况且你与包小姐郎才女貌,实为天作之合。”



    ……



    没人接话实在很尴尬,张媒婆的笑容已经有了几分僵硬,终于将视线移向一旁的闲人,开始走亲情路线,“夜茴姑娘你说是不是?”



    “包小姐是谁?”



    “包小姐就是县守的独生女。哎呀,你看看我,都怪我没说清楚。”张媒婆夸张的一拍脑门,“县守大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会将公子当儿子一般疼爱,姑娘你说是不是?”



    “是……是吧。”瞅到磨刀嚯嚯的人丢来漫不经心的一瞥,夜茴的回答突然不是很肯定。



    “包小姐玉容花貌秀外惠中,实为娶妻的最佳人选,况且县守家大房多,即使姑娘跟着一起住过去,也没人敢说闲话,你说是不是?”



    就这样被定义为拖油瓶的夜茴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可偏偏对方没一点眼色,仍旧追着问:“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呃……大概是吧。”见对方一副得不到答案便不肯罢休的样子,夜茴只好自认倒霉。她是招谁惹谁了?在家打个瞌睡还要被嫌弃。不过……“你说的是包子小姐吗?”三个月前见她还跟包子一样,现在居然说什么玉容花貌是不是有点太扯了。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包小姐呢,包家小姐早就不吃包子了,而且现在正拼命减肥呢。”张媒婆挥了下帕子,对夜茴的无知予以彻底的鄙视,然后比了下自己的水桶腰接着说:“现在的包小姐也不过比妾身胖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放心不出一个月就能瘦得如姑娘一般。”



    哦,夜茴了解的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很信服。



    似是对夜茴的回答很满意,张媒婆笑着转过脸跟清澜商量道:“公子你看夜茴姑娘都这么说了,咱们把婚期订一订吧。”



    “我说什么了?”这个死老太婆没看到清澜射向她的冷冽目光吗?居然就这样把她拖下水。



    “你说包小姐玉容花貌秀外惠中实为娶妻的最佳人选,更与清澜公子是天作之合。”张媒婆的表情很是鄙视,“这么年轻记性这么差,一会儿去找南街的莫神医瞧瞧,报我的名字可以打八折。”



    令堂的,她能不能讲脏话啊?这个死老太婆不但鄙视她的智商还曲解她的话意,她是怎么把“是吧,大概是吧”两句话理解成“包小姐玉容花貌秀外惠中实为娶妻的最佳人选,更与清澜公子是天作之合”的?需要看神医的人应该是她自己吧。



    张媒婆不再理会百口莫辩的夜茴,回过身是盈盈的一张笑脸,殷殷望着清澜,“公子意下如何?”



    清澜微垂着眼,语气淡漠,“在下幼时已经订过亲。”



    这个答案不但听得张媒婆一惊,夜茴亦瞠大眼问了句:“和谁?”



    清澜不答,眸子里却依稀闪过一抹暖意,原本清冷的俊颜因着这抹暖意,竟生出异样的光彩教人移不开眼。“慢走,不送。”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将呆愣愣的张媒婆推出了门外。



    他到底和谁订了亲?不管夜茴如何好奇怎样探询,清澜始终不作回答,回想着清澜几次欲言又止,和眉宇间偶尔的落寞,夜茴认定应是自己阻碍了他的姻缘。做为一个神仙,理应深明大义,于是在某个吃饱喝足的午后,夜茴几经酝酿终于鼓足了勇气道:“清澜,你走吧。”



    彼时清澜正捧着一卷棋谱一边摆子一边思索根本未听分明,“什么?”



    勇气这种东西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夜茴酝酿了许久,根本没想着再说一遍,可是既然人家诚心诚意的问了,不答显得无礼,于是讷讷的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声音较先前小了很多,可清澜却偏偏听清楚了。



    手中的黑子一错神便落错了方位,这一错便已失去半壁江山,他怔怔瞧着棋盘,忘了收回悬空的手,就那么维持着一个姿态,不死心的又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你去寻你的娘子吧,虽然我是个挺没用的神仙,可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挂了,所以你别为我担心,我也不用你保护,之前说的话就一笔勾销不算数了。”



    清澜不动声色的收回悬在半空的手,回过脸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因着我不告诉你和谁订亲,你便想了这法子诓我对么?”



    “不是。”夜茴摇头轻声叹息,“之前我总觉得你像是有心事,即使笑的时候也不开心,后来你说你订过亲,我才晓得你定是在思念那个姑娘,那么去找她吧。”



    清澜的眼底似升起一层薄雾教人望不分明,他沉默的着望夜茴许久,淡淡道:“我很开心,这样……其实……其实很好……你别多想。”



    不知怎的,清澜的这个样子很让夜茴不放心,然而让她更不放心的还在后头,清澜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她,即使非要说话也避着不与她对视,夜茴很伤情,觉得自己应该寻回失去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