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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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实意

    今年的八月,长安的秋天来的很紧,潇潇暮雨一场接着一场的下。刘据站在窗前看着对面房檐上的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听着雨声,内心也变得平静了。

    卫子夫走过来说:“据儿身上的伤应该都好了吧!”

    刘据点头“嗯”了一声,声音低沉:“伤好了,疤却还留着。”

    刘旦一大早便派人将羽莺送去了刘据府上的地牢,此刻刘旦应该带着他的下属走在回朔方的路上了。按照大汉的规矩,被封王位且有封地的皇家子弟除过节之外一律不得擅自返京。但因他身份特殊,又颇得刘彻信任,这才一直在长安呆了一年多,这一年来,他处处争强好胜,在朝内外拉拢权贵,完全不把刘据放在眼里,如今他也算是损冰折将,自食其果罢了。

    卫子夫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可他却是太不知分寸了,出身庶出却觊觎权贵,还妄图弑嫡…”

    “母后所言过矣,杀手虽是他手下的人,但却不是他下的命令,他没有那个胆量敢对我这个亲大哥下手”

    “那下令夺你性命的人是谁,事情过去这么些天,你却丝毫消息都不肯透漏给母后,这让母后怎能放得下心?”,卫子夫望着刘据,脸上全是忧心。

    刘据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凶手也已经抓到了,母后就不要再提了”,刘彻伸手下意识的放在伤口处的衣料上。“百夜门的势力也已经全部归到博望苑门下了,如今朝中已经没有人能与我们卫家相对抗了。”

    卫子夫听到这句话,舒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她们卫家遭受的排挤和屈辱终于告一段落了,朝中有丞相,霍九儿和卫伉,朝外有百夜门,也算是内外有应了。

    卫子夫的眼睛瞥过刘据身上的腰带,淡白色的金丝云纹镶玉腰带在昏暗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明亮,卫子夫不禁笑起来,想起来,前天她路过羽弋的住处,隔着院门看到她在院子里一个人安静地做着针线活儿,手中拿的正是这条玉腰带。“弋儿这孩子也是有心了,还挺懂得讨您的欢心,这金丝云纹勾线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刘据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知道她是在说这玉腰带,他想起大婚第二天他对她说过的话,只要你好好呆在我身边,我便不会负了十年前的承诺,刘据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既然嫁于孩儿,心自然是向着孩儿”。

    卫子夫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许久都没有说话,她不懂他那笑是什么意思,像是欢喜,又像是阴谋。“弋儿她入宫一年有余,与你又成了婚,即便你对她毫无感情,又利用她做了交易,但也不要冷落了她”

    刘据没再说话,告别了卫子夫,独自撑着油布伞冒雨走出门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刘据站在侧殿的院子里很久很久,久到羽弋在房间里与他一同站着,透过半掩的窗,紧紧的盯着他看,脚下累的疼了起来。

    他并未进屋,不久,他转过身,似是准备离开,转身时一抬眼,眸光掠过了羽弋正对着的窗台,羽弋缓缓伸出手去,掩上了半扇窗,那吱哑的声音,如同抗拒一般将刘据的眼神拒之窗外。

    刘据被她这一动作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她若是不好好的安静呆着,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在她面前总是压制着心底的情绪,尽量不对她冷言冷语,而他明知道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羽弋从屋中快步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件披风,她走进了刘据的伞下,动作轻快的将披风披在刘据的肩上,“雨打在身上会着凉的。”

    刘据伸手握住羽弋正在系领带的手,没有说话,只一个眼神便把他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他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出于真心还是因为怕他而在刻意的讨好他。他甚至有些后悔他那天说的话,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划分的如此明确。让本就生性多疑的他分不清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刘据说:“回去吧,弋儿身子一向虚弱,别淋了雨,等过些日子我就接你回博望苑。”

    羽弋“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站在了屋檐底下,看着他离开。

    说是把她去接去博望苑,实则是换一个地方软禁,只不过比现在的地方大了些,出入也自由了些。

    她突然想到刘旦对她说过的话,若是他念在往日旧情,或许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他不顾情分,兴许会把对羽莺的仇恨全部倾注在你身上。你这一生生是刘据的人,死了也只能是刘据的鬼。

    她突然觉得脊背发凉,他与刘据八岁之差,十年未见,在外人看来,刘据将她捧在手心里,爱护有加,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但羽弋所遭受的,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之间都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