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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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开交

    mon aug 22 08:38:17 cst 2016

    “王爷,王爷,不好了”

    那广陵府中的管家匆忙跑过来时,刘胥正在托着盛满了细肉的盘子,喂笼子里关着的两只小黑熊吃午饭。

    刘胥抿着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半晌了才说了一个字:“说”

    那管家听刘胥开了口,才抬起头回话。

    “听长安城内的人说,太子外出受了刀伤,中了剧毒,如今卧病在博望苑,接连看了好多大夫都不管用,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那管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刘胥,又低下头去。

    “他卧病在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大夫,老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搪塞我,白养了你那么多年了,连只熊都不如”,刘胥吞了口气,继续在那笼子前转悠着,拿着肉片时不时的扔进笼子里。

    “王爷,听说朔方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燕王如今正在赶回长安的路上,那我们…”,那管家打量着刘胥的眼色,也不敢多说。

    “真是蠢到家了,这个时候回来,指不定太子殿下已经布好局就等着他往里面钻了”,刘胥心里想着,却并未说出口去,若是管家听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他,但他也就只是对着那管家浅浅一笑,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一次他相信自己看清了。

    刘胥看着笼子里的两只黑熊,摸捏着手里的肉,嘴角含笑,冷哼了一声,“我这两位好兄长,一个太自恃聪明,聪明到全天下的谋士三分之二都被他收入囊中,可这越聪明之人反而也越危险,常言道多多益善,那是用兵之法,可若是交朋友反而是多而不精,芸芸众口,各有各的打算,只要有一个人意志不坚定背叛了他,那就会让他一时之间都翻不了身。而另一个,欲望太强,野心太大,又急于求成,难免会在大事上乱了方寸,他以为自己所有的计划都天衣无缝,周密精致,可这种用利益关系来维持的地位,却也不见得牢固到哪里去”,刘胥低着眉头看了看那管家,他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看他能自己领会多少,又能向燕王刘旦汇报多少。

    “两个人看似表面上平平和和,客客气气,可只要有一块肉扔在他们面前就会撕咬争夺的跟这两只熊一样,鲜血淋漓,不可开交”,刘胥将托盘中的最后一块肉扔进笼子里去,看两只熊互相撕咬着抢那块鲜肉,随手将手中的托盘递给旁边的下人,在铜盆里洗了洗手,用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可若是太子的病不见好转,王爷按理来说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毕竟这也是市井传言,病的严不严重也只有去了才能知道啊,这一来也可消除太子殿下对王爷的戒心,二来也显得王爷明达知礼”,那管家不知是真有心替他考虑一番,还是怎么的?可在刘胥看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放心吧,死不了,皇兄他手下高手众多,不会连个病都看不好,再说了,皇兄他身份尊贵,能当老天爷孙子的人命比我们硬多了”

    刘胥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刘胥看着那下人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刘胥算是看明白了,这管家哪是他的管家,分明是燕王的管家,一句句的不离燕王,一出出的都是在劝他让他替燕王担待着点儿,明着说是让他去探病,实则是让他替燕王打探虚实。

    可若是拒绝他,又不能拒绝的太明显,否则,他若跑去跟燕王汇报一番,说他心里向着刘据可怎么是好!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年他依照本分在广陵,呆的好好的,一心想远离朝廷纷争,刘胥呵呵笑道:“一个无心权力之争的人,硬是被逼无奈地卷入了这场来势汹汹的皇位之争里,差点儿连性命都丢了”,如今,他根本不知道该向着谁,一面是太子,一面是燕王,虽说太子对自己还算义气,一向不怎么针对他,可自己这出身终究是和燕王为一母所出,太子就算再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也难免会对他有所戒备,倒是燕王,他现在在皇上那里争权夺势,正值高头,他若是妨碍了他,难免不会被他不念手足之情,解之后快。

    入了初秋,带些微凉的午后,阳光能穿透那层层绿叶撒在南亭上,阿丁一身素色便衣,在南亭前已经站了好久了,阿丁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百夜升窗口外的那盆三七,被阳光照的叶子都蔫了,心想,门主近来一定是很忙了,连他最爱的三七都没有时间去浇浇水照看一下,阿丁走过去,拿起旁边木桶上的葫芦瓢,舀起了瓢水,轻轻地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洒在叶子上,这个时候百夜升应该在睡午觉,阿丁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生音。

    阿丁浇完水把葫芦瓢又放回木桶,猛一抬头间,瞥见了窗前的那个黑影,百夜升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阿丁被他这触不及防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百夜升这才挪开了自己的眼神,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去,将三七已经发黄的叶子给摘去。

    百夜升一面摘叶子,一面冷冷地开口道:“白右使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阿丁听他没有要责怪擅自动他的三七的事,直接问起她白右使的事,便放下了心,“白右使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他们说在凉州西界的地方跟丢了高兮行,不久之后却见一队黑衣人从凉州古道骑快马路过,他们便一刻不停地跟着那黑衣人,没想到那群黑衣人动作极快,等他们赶到时,高兮行已经不见了,他们顺着草庐中的血迹一路查下去,发现血迹到了悬崖边,他们立刻绕道去崖底找人,却并没有发现高兮行,只在半山腰找到了高兮行的旧琴,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若是高兮行真的被那群黑衣人扔下了悬崖,怕是九死一生了”

    百夜升听到九死一生四个字,停下手中的动作,隔着窗子问道:“没有找到高兮行那也就是说有可能活着,阿丁,你猜,若是他回来,会不会立刻来百夜门找我,将他遇害一事算在我的头上?”

    阿丁被他这一问,着实不知该怎么回答,小声地“这…”了一声。

    “燕王的动作还真是挺快的,那边派人追杀高兮行,这边又有人暗杀太子,自己还天衣无缝地制造了不在现场,忙于国事的好证据。”,百夜升不由得手脚发冷,也就他百夜升夹在中间,他若是不出手相救高兮行,就落得个不顾朋友死活的名头,他若是救高兮行就是与太子为伍,与他为敌。他若是不配解药救太子,若是穿了出去,不仅太子会出事,自己也是死罪一条。他若是配解药救太子就是明摆地与他对立,他以后做起事,算起新仇旧恨来可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刘旦着实是为他准备了两步最险的棋,很明显,百夜升输了,怕是这消息早已经传入燕王耳中了。

    “门主,阿丁有一事不明白”,阿丁斗起胆子问道。

    “你问”

    “燕王他上次的确是派人对爷爷暗中下了毒,他以为只要百夜明不在了,就可以控制您和百夜门,那个时候你说百夜门没有解药。而我们都已经知道下毒的人便是叛变的西令,只可惜他当时是燕王的人,我们不能拿他怎么样,西令他不是汉人,我们便可以给燕王拿捏一个罪名了。可这次燕王他故计重施,又重新派西域人刺杀太子,若是他想试探门主,何必偏偏在他离开长安的时候动手,况且太子遇刺中毒可是大事,他犯不着再落一个勾结西域人的罪名在门主手里,我总觉得这里面的事不简单”,阿丁冷静的分析道。

    百夜升久久没有说话,可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燕王他知道自己还欠了一条命在我手里,所以这些时日他才不敢对我百夜门轻举妄动。以他谨慎小心的性子绝不会给我一个抓柄翻身的机会。难道是另有其人?阿丁,你马上暗中派人给我查清那个烟雨楼楼主的身份,还有她身边的侍女,她如今顶替弋儿的身份呆在皇宫,离太子也最近,甘愿入虎狼之穴的人不是找死就是另有所图”

    “门主,那姑娘呢,高兮行这件事需要告诉她吗?”阿丁吞吞吐吐的说道。

    “如果他能活着回来,就让他亲自告诉她吧,他现在生死未卜,我又能做何判断?”,百夜升看了一眼阿丁,淡淡的说道。

    “那这琴呢?”

    阿丁指了指她放在南亭柱子边的那把破琴。

    百夜升侧着脸看了一眼,有些不高兴地回答她:“派人送去琴阁吧,我府中不想留别人的东西。”

    阿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提起那把琴,出了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