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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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韬武略

    thu oct 01 11:02:04 cst 2015

    羽莺站在城外的荒野里,微弱的风将她的头发吹的乱了,放眼望去,孤坟处处皆是,插柳成荫,一树盛夏。

    羽莺轻笑了一声:“已经找不到是哪座?”

    籽玥站在一旁,看了羽莺一眼,“姐姐几年未来,这里又多了许多处坟冢,找不到也许是件好事吧,也许姐姐的父亲也不想姐姐来这里”

    “以后我也会葬在这些乱坟之中吧”,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进白色面纱里。

    “若不是借着这个借口,我哪里还能站在幽弋园外?”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步走着到了籽玥的身边,低头私语着什么,籽玥看了看天色,这才走向羽莺。

    “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羽莺点头“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爱人,我所失去的,我会用我所有的无牵无挂让你们一点点的毁灭”

    华丽的马车离开了悲凉的千坟山,留下一抹残笑。

    东方朔默地站在兮行的身旁,与他对视,对面是那个威严神圣的一国之君,万民之主。

    刘彻神情怡然的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御龙剑,这把剑陪伴刘彻近30年,上过战场,斩过敌将,行过乡郡,刃过污吏,居过朝堂,罢过庸臣。刘彻如今还是第一次这么爱不释手的放在手中,像敬畏神明一般。

    刘彻忽然问,“兮行的心中想的不仅仅是这天子剑吧,对朕的剑能有如此的领悟,能凭寥寥百字参透剑中的立天下之意,想必兮行也是个心怀天下之人”

    “兮行只是一个闲人游士,心中也只喜抚琴,对天下并无深解,只是说出陛下心中之意罢了”,兮行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背上的琴。

    所有的你以为只是你以为,兮行心中清楚明了,自己无非只想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平民百姓之人,若是西行事了,天下之大,便四处游弋。

    当他以为的终结,长安,原来只是所有一切的开始,他在这里寻到了族卷里的百夜家,无由之中与太子立下了一年之约,在一切都不确定的时候锒铛入狱,又在一切都变得绝望之时身处皇城。

    “那你倒是与朕说说你未深解的天下如何?朕想看看在兮行的眼中,朕这御龙剑下的天下是什么样的天下?”,刘彻觉得这是个好问题,有多久没有人能如此让刘彻耳目一新,对之不由得称赞佩服。

    兮行不愿开口,不愿意回答,他一直躲避的事,关乎朝堂之事,却在一夕之间迎面而来。在他看来,他所有的想法,有悖刘彻的行君之道。这一切说与不说,结局始终如一。

    兮行的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做了选择,本就无命还,如今何惧死?兮行的脸上多了些许从容,若太子心中的抱负,和百姓所忍受的一切能有所改变,即便是一死,也算是不负太子的知遇之恩,培养之恩。

    兮行话锋婉而一转,“将军百战死生不定,壮士十年归家无期,古来征战几人安回?兮行入世未深,见识尚浅,一路西行至长安,战乱不断,天灾人祸,百姓难民四处逃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怨声载道,这就是兮行眼中的天下”

    刘彻听后,忽然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御龙剑重重丢在石案上,面部表情拧在一起,“你…”

    东方朔也是吓得猛然一惊,心想这次兮行可要闯了大祸了,抬头看了一眼兮行,又立刻微低下头来,以眼神示意兮行,兮行却丝毫不理会他,东方朔心里又急又怕,这下可坏了,说是救人,这下只怕是死的更快了,出了宫门,太子殿下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东方朔刚想上前一步,却被刘彻抬手阻止,东方朔不得已只得退回原位。

    兮行眼睛停留在石案上未收掉的六博棋局,悉心道,“陛下既然喜爱六博棋,那兮行便以六博棋为例,说兮行心中只想”,

    “好,既然你对朕这棋局有兴趣,那便如你所说”,刘彻收起了方才稍微严肃的神色。

    “因行骋志,通权达理,六博是也”,“那就是说,六博棋的要领在于行棋气势逼人,方可于棋盘之上施展战略,彰显志向,然而这只是其表,其灵魂在于通达权理,通晓权利,明达事理,这便是兮行想通过六博告知陛下的事情”

    兮行看到刘彻低眼不言,显得有些茫然,兮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也许他对六博棋的理解与自己有所不同。

    “古有黄帝驾象车,驭六龙,风神清路,雨神洒水,虎狼开道,鬼神护卫,腾蛇浮云,凤凰遮天。陛下可知为何?”

    刘彻摸着下巴顺着兮行的问题开始思索下去,心中的答案不知是不是符合他想要的答案。

    未等刘彻回答,兮行便先说出了,“克俊明德,平章百姓,协和万邦,用贤惠民”

    “黄帝为汉人先祖,才德无人能比,你对朕说这些无非是想用黄帝之遇告诉朕要做一个明君,朕尊儒任贤是为民心安定,征战四方是为天下一统,又岂不是利民利后世,在你看来又有何不妥?”,年近半百,刘彻对自己的大半生深信不疑,他一直都在为大汉付出。

    “陛下想建功立业,但功业之成不在一朝一夕,从陛下即位便大肆北征西征,如今匈奴,乌孙,大宛,月氏,康居,大夏与我大汉的矛盾冲突不断,好战的民族终有一天会亡于战争之中,将心比心,没有哪一个民族的人民喜欢战争,他们只是想生存,若是如陛下这般,只想用战争来征服一切,当陛下打扰到他们本有的生存界限,试问他们又怎么会不反抗?当初陛下派张骞出使西域,被扣留匈奴,匈奴并没有将我大汉人置于死地,那说明他们也不想挑起战事,而陛下却是想让张骞联络大月氏,一起围抗匈奴,陛下派贰师将军李广利攻打大宛,也不过是因为大宛的汗血宝马,因为一些汗血宝马,天朝要派出十万兵马,无数牲畜和粮食去消耗国力,陛下觉得这战事是该起还是不该起?”

    刘彻哑口无言,对兮行的说辞竟然无言以对,不由得转头看了东方朔一眼,舒了一口气,摆手道,“哼,想不到朕居然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给…罢了罢了…朕想起了据儿如你这般大的时候,也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朕面前提起休战之事,据儿生性宽厚,谦和恭瑾,朕总是想着为他打天下,让他来守天下”

    “陛下应知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刘彻情绪低沉,“如今想来,朕倒是把他拉入了深渊,朕老了,这天下迟早要交给据儿”

    “你文试已过,幽一默既是你师傅,雅试自然不必多浪费时间,你既然是文人,又何必强求用武,朕输了,按照先前朕与东方先生所约,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先生之人,你便同他一起出宫去吧”,刘彻转身,似是打算离开。

    东方朔眼看刘彻要走,立刻上前叫住,“陛下”

    “又有何事?”,刘彻停住

    “草民既然与陛下约了三试,便是三试,如今只过了一试,还剩两试,有始有终,方才不算草民毁约”,东方朔不知道兮行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的东西,但他似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能一席话,先扬后抑,令皇上退却,文韬武略,见解深刻,胆识过人,想来必不是平庸之辈,他倒要一探入底,若他日后能成为太子的左右手,固然好,若是不能为太子所用,便会是太子的阻碍。

    “那好,朕三日之后于上林苑游猎,到时我朝王公大臣,将军诸侯都将参与其中,那武试便在上林苑举行吧”,刘彻转向身边的侍官,“苏文,吩咐下去,三日之后,让上林苑那边的人准备一下,不得有差池”

    “诺”,苏文招呼了常融,王弼过来,侧耳说了些什么,那两人便退了下去。

    兮行跟在东方朔的后面又从来时的冗长的宫道走了一通,这次,他是要出去了。

    兮行站在宫门口,抬头看着眼前这晴空,不禁有些难以置信,他真的从那充满阴暗潮湿血腥死亡气息的死牢中出来了。兮行张开双臂,尽管太阳逐渐西去,他还是觉得宫外的气氛顺畅多了。

    “从死牢中出来的感觉如何?”,东方朔笑着问他。

    “还好”,兮行放下手臂,双手横放在胸前,“先生是什么人?兮行与先生素不相识,为何要与皇上赌约,来换我的命?”

    “老夫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受人之托?”,这长安城,他除了认识百夜升和羽弋之外,应无他人了。

    “你可还记得与一位公子的一年之约?”,东方朔见他疑惑,便给了提示…

    “一年之约?”,“难道是…”

    见东方朔又呵呵笑起来,兮行恍然明了,他与太子的一年之约他当然记得,只是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出手相救,听幽师傅说他曾经救了庄寒,如今又让老先生救了他,现在算来,他的确是他们两个的恩人。先生,先生,东方先生,兮行忽然想到了什么,方才若是没有听错,皇上叫他东方先生,难道他是东方家族的后人东方朔?

    兮行忽然停住脚步,“先生是东方朔?那东方时是你什么人?”

    东方朔听到他的声音,蓦然站住。

    “老夫只是个算命之人,早已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东方朔并没有回头,他早就猜到他不简单,没想到仅凭东方二字便猜到他的家世。他东方家族隐于世多年,早已忘了东方时这个人,没想到除了自己居然还有第二个人记得。东方朔笑而不语。兮行只当他是默认了。

    “不是背着琴的人就是琴师,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很远,也不用刻意避世绝俗,因为你已深陷其中,没有退路了”

    “先生何出此言?兮行不解”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你如今已经踏入太子和皇帝之间的领域了,而你却还只想做一个自以为是的琴师,意思是你只能选择一个,不能出世而逸,自当入世而生”,“只希望你能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心中装着天下的人,而不是只装着一个琴师”

    东方朔不知道他能不能领悟其中的道理,但他觉得,他资质聪慧,应该会懂得自己的告诫,但日后的路要靠他自己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