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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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锦衣亲军试百户(下)

锦衣卫衙门在北京内城大明门附近,最初的时候与五军都督府在一个衙门办公,后来随着锦衣卫越来越壮大,才把两个衙门分开。

    同一个地面东边临大明门大街的是五军都督府,西边从西江米巷拐进去就是锦衣卫衙门,不算宽敞的锦衣卫衙门一分为三,一部分划归了南镇抚司,一部分属于北镇抚司,剩下的最大一部分是经历司的场地,内卫府司在皇宫当差,虽然在这里也挂了牌子,可是平时没有什么人过来坐堂。

    南北镇抚司共十四卫所,几乎全都分散在大明各地,南镇抚司重军情谍报,多在边关重镇,特别是草原民族蠢蠢欲动的北方和辽东,是南镇抚司监视探查的重点,除此之外就是云南、广西、交趾的土族;北镇抚司监察百官,稽查贪腐,督办大案要案,以江南税收富庶之地为重中之重。

    南北镇抚司上至佥事,下到普通缇骑,很少会在西江米巷的锦衣卫衙门坐堂,只有偶尔回京述职时才会前往衙门,整个锦衣卫衙门里真正办事的人,只有人数不多的经历司所属锦衣卫众人。

    西江米巷是京城里的人最不愿意踏足的地方,即使是热闹的午市,这里依然冷冷清清地少有人走动,空气中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寒。

    殷琥拿到任职官凭以后不久,就前往锦衣卫衙门经历司所在办理入职手续。

    锦衣卫多年来都是从世袭锦衣卫军户中选拔出任,谁受伤、阵亡或者告老,自然有他的子嗣顶替承袭父职,虽然偶尔也会有建立功勋的军士受封锦衣卫,但是大多数都只是对其军户子嗣授予的世袭锦衣亲军封赏。

    朝廷对锦衣亲军所属军户的关照自然比普通军户丰厚许多,这也算是朝廷对有功的中低级官军士兵的抚恤。

    这些受封的锦衣卫很少会真正前来锦衣卫当差,就连他们世袭了锦衣卫身份的子嗣也只是被赐予了一件飞鱼服,没有锦衣卫腰牌,算不上真正的锦衣卫缇骑。

    除非锦衣卫遭遇重大变故,人员大量出缺,出现无法填补的断层,才会在这些受封赏的锦衣卫世袭军户后代中训练选拔人员补充。

    这样的情况几十年也难得一遇。

    多年前杨廷和裁撤的正是这样一群只吃祖上福荫,而不用为朝廷效力的世袭锦衣卫军户后代,虽然因此招来了不少人的仇恨,可是在朝堂和锦衣卫中却没有引起多少抵制和反对,文官巴不得锦衣卫的人越少越好,锦衣卫也不屑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对在锦衣卫四司衙门当差的锦衣卫来说,这些被裁撤的都是“外人”,算不上真正的锦衣亲军缇骑。

    四司衙门中的锦衣亲军世代深受皇恩,内部的那份百余年来培养的优越感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不但看不起别的禁军十一卫所,就连内部也分了内外亲疏。

    殷琥自然就是属于“外人”这一拨。

    经历司的锦衣卫官校看到殷琥拿来的官凭文书,虽然奇怪,却也不能违抗朝廷的任命,只是毫不掩饰眼中对殷琥的轻蔑。

    即使有朝廷的封赏公文,即使拿到了入职的官凭,经历司的锦衣卫官校依然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把殷琥的祖祖辈辈都查了个清清楚楚,才正式将殷琥的名字加在锦衣卫衙门存放的文牒中。

    在划分卫所的时候,因为殷琥的官凭文书中只说入北镇抚司当差,没有写明所属卫所,如今北镇抚司中也没有卫所千户上报人员出缺,提请补充的要求,更何况殷琥是从六品试百户,这样的重要职缺,还真不是随便能安置的。

    最后大笔一挥把殷琥归入了监察京畿道,以及北直隶各州府的平燕所。

    平燕所兼着京师巡查的职责,又管着北镇抚司诏狱,在京师里常驻的缇骑最多,差事也最繁重,找到平燕所千户以后,千户将原本在西江米巷坐堂的百户调去诏狱当差,让殷琥这个不知道底细,没什么人脉根基的试百户在西江米巷坐堂。

    殷琥正式穿上朱红色青丝纹绣飞鱼服,腰跨绣春长刀的时候已经到了十月深秋。

    锦衣卫的差事没有想象中提刀冲锋陷阵,也没有侦破悬疑迷案,更没有如传说中那般作威作福、构陷冤狱鱼肉百姓,每日只是处理平燕卫各地上报的秘谍公文,整理分析以后转呈经历司保管,或者接受上官的问询,汇报平燕所监察详情,再向卫所众缇骑传达朝廷命令。

    整日面对的就是雪片一样的密函,上面大都写着某位官员某年某月某日进了某某院子,住进了某某花魁的房间,大战了几个回合;某为大员又迎娶了第几房小妾,后面还附带着那小妾的祖宗八代;某位王爷中午吃饭的时候吃了什么,说了什么,上了几次茅房……

    这些密函通过各种方式汇集到殷琥的桌案前,殷琥跟卫所里另外七八个坐堂的小旗、校尉一起从中找出可疑的、可价值的信息,经过初步整理后再传呈到经历司。

    幸亏殷琥有个举人老爹,小的时候被逼着读了不少书,在加上一颗异于常人的脑袋,否者一般人初来匝道,一定会被这些繁琐的事情搞得头晕目眩,就算殷琥有强大的神经,每天的差事做完以后第一个念头还是想要倒头就睡。

    难怪殷琥在与前任百户交接差事时,他表现得如此兴奋,也许那个百户是唯一一个真心欢迎殷琥加入锦衣卫的人!

    ……

    “殷琥!”

    陆苓一身劲装,双手叉腰站在西江米巷的街面上,见到从锦衣卫衙门中无精打采出来的殷琥,大喊着堵在殷琥的面前:

    “殷琥,你别走!枉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会怕了一个弱女子不成!”

    殷琥看着面前一脸鄙夷表情的女人,原本就晕晕乎乎的脑门一阵发疼。

    这女人确实如马玉保证的那般没有再找殷琥“麻烦”,因为至从皇宫一别,等到她屁股上的伤势好了以后,就三天两头地找上门来嚷嚷着要跟殷琥比武,说得还言之凿凿,比武是切磋武艺,不算是找殷琥的麻烦。

    若是不敢应战,认个怂也就是了。

    最开始的几天,殷琥还能勉强有兴趣应付几下,三拳两腿地把她打发走了。原本事情也就这么了结了,可是这女人当真就是疯的,输得越惨那是越来劲,在殷琥面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输得越惨,变得就越疯癫,就算殷琥下了狠手再揍她一顿,也只能消停几天,等到伤势稍微好点,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殷琥面前,殷琥总不能真下狠手杀了她吧。

    拳脚、兵器、暗器、轻身、眼力……花样是变着方儿的来。

    谁有闲工夫把时间耗在这些事情上面啊,殷琥后来还真怕了她,故意放水让她赢了两次,可是还是不行,说是得堂堂正正地赢了殷琥才罢休。

    问题是堂堂正正地,陆苓只怕是一辈子也赢不了殷琥啊!

    在封赏下来前殷琥之所以做了三四种活儿,就是因为这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捣乱,让人不厌其烦。

    如今殷琥在西江米巷当差了,更是天天堵在巷子口叫嚣,人家是内卫府司都督佥事陆松的女儿,更是当今圣上的乳姐,往来的锦衣卫不但不上前制止,还跟着一起起哄。

    活像殷琥把她怎么地了,那看殷琥的眼神有暧昧、有羡慕,自然也有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