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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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老弟是指琴棋书画吗?这似乎不算是清玩,而是………”

“葛兄认为是文上所长吗?”

“不错。”

“葛兄错了,读书人所具之长,该是经世之学,进可强国富民,退可改风易俗,陶冶身心,砥顾品德,琴棋书画何以强国富民?所以只算清玩而已。”

“喝!老弟似乎太明经世之道哩!”

“葛兄,难道认为经世之学便是做官之道吗?”

“哈哈!正相反,兄弟从来就没想到做官这回事,说真的,老弟的抱负……”

“葛兄笑话了,我哪有什么抱负?穷开心而已。”

“等会儿酒莱齐备,咱们谈谈老弟的过去与未来,呵呵!”

“不瞒葛兄说,兄弟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亡命天下,落魄江湖,有一天过一天,如此而已。三天前,兄弟还是合江镇的贩蜜饯贱民。”

“难道老弟平生没有一件得意事?人海滔滔没有一个知己?”

“过去是一杯苦酒,一坑污水,葛兄,兄弟不愿提及,还请恕罪。”

“哦!老弟是伤心别人有怀抱。唉!这年头,确也令人黯然伤神,天下滔滔,不谈也罢,老弟,看开些,兄弟建议你及时行乐。来人哪,酒菜好了吗?”

后舱门启开,仆人葛猛爬在舱门后说:“禀上主人,酒菜齐备。”

葛猛在葛廷芳举手之下,扭头叫:“上席!”

说完,进舱收拾檀木案摆设。不久,两名船夫打扮的人陆续将酒菜送上,七七八八摆了个异香满室。

“兄弟的船上,唯一欠缺的是女人,呵呵!”葛廷芳豪笑着说。

艾文慈呆住了,盯着菜看发呆。

所有的餐具杯盘等物,全是极品货色,精巧绝伦。水晶杯象牙筷似乎算不了什么,令他所呆的是那些菜肴,和仆人上菜时叫唤的特殊名称,在他来说,那是闻所未闻的怪名称,不由他不发呆了。

仆人送上第一个菜,口中在叫:“嘉兴府海盐县盐爆秋鸟。”

接着,是一连串怪某名:

“湖广澧州重唇双磷香酥石卿。”

“延平府南平县凉拌接笋。”

“泉州府惠安县清拌江瑶柱。”

“本府安摄县蜜湖清蒸蜜卿。”

十味佳肴中,除了江瑶柱是沿海各县皆有出产之外,其他全是各地的特产,为别处所无。像澧州的重唇双鳞石纫,这种鱼游不越境。本府安福县蜜湖所产的蜜日,鲜芙而甜如蜜,天下间别无所产。延乎府的小接笋也叫折笋,大如指长四五寸,色白如雪,产于高山,置于洞泉中浸润一夕,其味特佳。

葛廷芳淡淡一笑,说:“兄弟邀游天下,喜尝天下异味,但不知老弟是否合口味呢?”

“叹为观止矣!”艾文慈无限感慨地说,接着,他心中疑云大起,问“葛兄每天都食这些山珍海味各地特产吗?”

“不常吃,数量毕竟有限,得来不易。”

“哦!葛兄似乎早就置筵相候……”

“不!兄弟明天到家,今晚将所带的菜肴加以处理,恰好遇上老弟而已,兄弟平时很少用这些绝品待客人,今晚可说与老弟幸遇,能与老弟把盏论英雄。酒来自浙江,酒名女儿红,虽甘而醇,来,今晚有缘把哈,足慰平生,我敬你三杯。”葛廷芳含笑接口分辨,亲自替艾文慈斟上一杯酒。

水晶杯中斟上女儿红,色如琉璃,奇香扑鼻,未入口已经令人陶醉了。文文慈不再怀疑,两人开怀畅饮。两人先谈些江湖见闻,然后说些平生得意事。葛廷芳豪气干云,说起行侠江湖的故事,不住暗示自己对手贪官除恶霸的事特别有兴,少不了痛诉时事,义形于色。

文文慈并不因酒佳菜珍而大意,自己的事有所保留,只说自己一度加入山东响马,用意是向边军报仇,致落得孑然一身,天涯亡命。至于自己行侠仗义的事,谨慎地一字不提,他认为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算不了什么。葛廷芳对武林动态和江湖秘闻,见闻极为广蹲,说来如数家珍,对目下各门各派的绝学,无不通晓,令艾文慈肃然起敬。

一顿酒直至三更方行撤席,然后品着来自武夷山强的云雾茶,促膝清谈。艾文慈巧妙地将话题引上琴棋书画,避免提及自己的抱负。

葛廷芳也是行家,对琴棋书画颇具火候,最后两人用一局和棋,结来了萍水相逢最愉快的一晚。一个亡命者需要友情,却不敢独得友情,对任何事物,皆怀有三分戒心。艾文慈巧遇葛廷芳先前确是怀有强烈的戒心,以为是追捕他的人。但一夕畅谈,看到葛廷芳那穷极奢侈的排场,戒心便悄去大半。追捕他的人,目下该有两种,一是像岳家兄弟一般的官府鹰爪,一是黄龙埠汪太监的爪牙。不论是那一种人,都不可能有如此高级的,胜似皇亲国戚的享受,自然不是这两种人了。

至于大风山庄的人,并未列入他的危险名单,既未踏人大风山庄的势力范围,又不会与大风山庄的人照面,何用顾忌?

因此,他忽略了潜在危险,加以与葛廷芳意气相投,对方又是游戏风尘行侠仗义的英雄人物,艺业深不可测,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所以他戒心尽除,将葛廷芳看成难得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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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人能不在年岁

一早,船先后发航。两艘已经离开,葛廷芳的轻舟正在收统,艾文慈的船却需在此等人前来会会,未作启航的打算。

葛廷芳在舱面向艾文慈打招呼,笑道:“老弟,过几天兄弟在赣州尚有俗事待理,届时仍须前往赣州一行,希老弟前来小叙。赣州舍亲的住处,请勿相忘,日后如有需兄弟相助之处,只须向舍亲留下话,兄弟便会赶来相会,务请老弟不以外人相待,至要至要。”

艾文慈甚感欣慰,笑道:“小弟在赣可能身不由己,萍踪无定,但有暇将至令亲处登门拜候,葛兄关切之情,小弟感激不尽。”

葛廷芳的船徐徐离开码头,两人行礼相别,一声珍重,不胜依依。

上游两三里,一艘客船顺流下放。舱面上,盘坐着曾在合江码头现身的两名丰神绝世英俊秀逸书生。

一艘小艇从龙泉沈口驶出。四技浆划动,艇似劲夫离弦,直向洲上冲来。

不久,艾文慈偕同江汉虬龙兄弟俩,并带了两名同伴,登上了小艇,小艇逆来上航,进入了龙泉江。

小艇可以到抵县城,但水流湍急,险滩相接,上航十分吃力,太慢了。龙泉江从左右两溪会合处,下迄江口,共有八十四滩,可知这条江航运极为有限。小艇在废金城靠岸,舍舟就陆,并未逗留,由三名来自金城的大汉带路,一行八人朴奔龙泉县城。沿途,来自金城的三名大汉,一直与江汉虬龙嘀嘀咕咕低声谈话,语不可闻。

江西吉安府的龙泉县,是一座相当古老的城,五代时称为场,南唐时正式改县,一度曾改名泉江(宋),以后在宋绍兴初年又改回龙泉。但比起浙江处州府的龙泉县,却只能算是小老弟,晚建了百余年。可是,浙江龙泉没设有城池,面积小些,没有江西的龙泉繁荣。如果请人带信不说府名,只说龙泉县,那就麻烦了,两地同名,地隔数千里,投信人必定找不到门路。

龙泉江在城东南,八人进了东门,疾趋北大街,进入一座贩卖竹器的小店,在店内受到几个陌生人的欢迎。

匆匆膳罢,众人行色匆匆,举动显得极为神秘,打发金城来的人转回,另由小店派出的两名削竹工人领路,七个人分两批动身,出了西门至五里亭,两批人方行会合,沿西行小径急走。

二十里到了西龙山,已经是午间了。

天气炎热,到了西龙山下,气候清凉多了。这儿是风口,山顶上有一座风穴,常年风声不绝,冬季霜雪之夜,更是惊人,风声怒号,声闻数里,但天阴下雨,风声自患,显然受天候所控制,却凭空造出不少有关风神雨师的神话。

山北近山麓一带,草木葱笼,树林深处,有三栋茅舍简山而建,一条小径可达山东麓的李家村,相距仅三里左右,往来倒也方便。

一行七人进人李家村,敲开一座农舍的大门,出迎的是两名村夫打涝的壮年人,其中之一欣然地道:“皇甫兄来得正是时候,请进,请进。”

“有何消息?”江汉虬龙一面走一面问。

“广信插天山山主,死鬼王浩八的义弟饶四海派人前来,带来了三名郎中,意在和咱们抢人了。”

“哦!他们到了多久啦?”

“刚到半个时辰,现在村北的一座农舍中歇脚。”

“那么,咱们赶先一步。”

“来不及了。”

“怎么?”

“他们已派人到杨家谈判。”

“那…”

“咱俩先把他们的郎中弄来。”村夫阴森森地说。

江汉虬龙赶忙摇手,说:“怎可妄动?王浩八虽死,但余贼散布广信饶州两府,暗中乃推举饶四海为首,待机而动,徐图东山再起,手下高人辈出,实力比咱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听说饶四海与宁王府的把势王儒搭上了钱,定然已被宁王所收买。万一闹出事来,饶四海兴师动众前来问罪,咱们谁担当得起?”

“那……依皇甫兄之见……"

\奇\“兄弟只负责将郎中艾老弟带来,其他的事,须听命于刘豪前辈,刘前辈在吗?”

\书\“刘前辈带了六位弟兄,一早便西上秀州巡检司访友去了,要宋牌正末之间方可转回,目下此地由兄弟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