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哥,不可……”
“姑娘,逃是下策,要令对方不敢追,才是治本之道,不给他们三分颜色涂脸,他们便会毫无顾忌地穷追不舍了。”
“那……那太过危险……,,“你请放心,我会小心的。”
到了大道分路处,路一分为二,路旁的将军箭上写着:“左至景宁一百四十里。有至云和一百一十里。”
他扶着姑娘向左边走,姑娘讶然叫:“大哥,走错了,右面到云和,到龙泉须经过云和县。”
他并未停步,笑道:“姑娘,没走错。畜生们都知道你逃向龙泉,必定往龙泉追。我们先走至景宁的路,然后抄小路绕出,转起云和,再从云和绕道走山路,便可安抵龙泉了。这就是为何需十天的原故,如果走大道,脚程放快些,三天便可到达啦!如果是我单身赶路,一天便可赶到,两百四十里算得了什么?”
午间,他们在丽水、青田两县交界处的大梁山下大梁村投宿,说是天寒病转剧,博得村民的同情,在一位姓葛的村民家中歇息。这座山甚高,攀上山颠,可以看到二十里外的府城,河流村落尽在脚下清晰可见。
葛家的人丁不多,屋中只有一间空客房,年关岁尾没有远亲往来,恰好可收容两位落难的不速之客。
主人送来一床旧棉被,热诚地替他们准备汤水。姑娘走了不少里路,惊吓过度,诱发了多日来的郁积,往床上一倒,心力交疲,蓦然昏厥。
他大吃一惊,伸手一摸,不由心中一凉,姑娘的额际热得烫手,不由脱口叫道:“哎呀!糟了。”
主人葛老头仍在房中,惶然问:“客官,怎么了?”
“舍弟身染风寒,病势不轻。”
“这……要紧么?糟!敝地没有郎中,只好抓点草药应急,我去拿。”
“谢谢你,葛老伯,小可就是郎中,谅无大碍。明天我到城里弄些药来,小可所带的药不敷应用。”他一面说。一面火速打开药囊取药应急。
“客官是郎中?哎呀!好极了。”葛老伯喜悦地叫。
“小可确是郎中。”他信口答。
“敝村有几位穷亲戚,请不起城里的郎中,客人可否行个方便,替他们看看?”
他善意地一笑,说:“老伯,小可当尽棉薄。不瞒老伯说,岁尾年关,老伯竟然慨允我兄弟借住,而且舍弟又是个有病的人,如在别处,恐怕不会有人收留我们,可知贵村的人情味是如何浓厚善良了。等会儿安顿好会弟之后,小可即随老伯至各高邻处一走,可好?”
“客官夸奖了,敝村的人,没有客官所想的那么好,但乐于助人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客官需要什么,但请吩咐。”
“请老伯准备姜汤,一捅热水,谢谢。”
先灌保元气的丹丸,后灌姜汤,用温水替姑娘净面净手,姑娘悠悠醒转。
安顿好姑娘,他随葛老头在村中转了一圈,针药并施,替十余名大小村民诊治。只半天工夫,村中无人不知来了一个姓王名缙的神医。
一念之慈,他无意中留下了让人追查的线索。
一个陌生大男人,伺候一个陌生的女病人,不难想象其中的尴尬和困难,幸好他是个郎中,也了解章姑娘的郁积心理,总算把姑娘安顿好,吃下药出一身汗,来势如排山倒海的病势总算暂时被遏止住。入暮时分,喝了些汤水,姑娘沉沉睡去。
他弄来四束稻草,在壁角安排睡处,请葛老伯一家老少晚上不要来打扰。然后闭门大睡。
睡了半个时辰,他撬开窗走了。
俞家父于在城中开了十余间店铺,有数座别墅,谁知道今晚他们在何处住宿?他先到城中走一趟,越城而入。夜市未散,他找到一家药店,花了三四两银子,捡了几大包应用药物背上,再越城而出,直奔小括山俞五爷的宅第。
小括山的括州旧城,百余年来已经残破不堪,只留下依稀可辨的外表轮郭,连断瓦顾垣也不存在了,代之而起的,是俞五爷新建不久的庄院,十数栋气象恢宏的楼房,十数亩大的花园,花木已凋零,但规格仍在。庄后山坡上有苍松翠柏,庄前门楼高耸。站在门楼北望,城中的灯火历历可数,如在脚下。
庄中忙着准备年货,厨下火光彻夜不熄,杀猪宰牛做糕饼,奴婢们忙得手脚不停。俞五是本城的首富,不算田地与种麓场的收入,仅城中的十余间土产店,大秤进小秤出,也可以日进斗金,家中婢仆如云,长工烟户数量可观,打手护院一大群,可说是钟鸣鼎食之家。但旧城本宅其实没有多少人,妻妾老少婢仆,总数不超过一百,加上二十余名护院打手,人数不算多。
俞五父子今晚到底在不在本宅?连他们的妻妾也无法猜测。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有钱的大爷们,谁也猜不透他们的行踪落在那一座香闺内。
三更已尽,宅内大部分的人皆已安歇,只有一些仆妇在厨下忙。宅内四周,守夜的护院共有四名,两明两暗,守护着十余栋房,似嫌单薄些,但有二十条恶犬相助,俞家的庄院便成了金城汤池。
罡风怒号,天候奇寒,天字中影云密布,黑沉沉星月无光。
三个夜行人分两路接近。东路来的是艾文慈,他赤手空拳独自入侵。
由于是风怒号,冬季草木干枯,守夜的恶犬听觉受到干扰,接近半里内,恶犬尚未发现人侵的人。
犬吠声刚起,他已用迅捷的身法,侵入了楼房深处。
四名守夜的人开始带着恶犬乱窜,只片刻间,二十余名打手护院全体出动搜索,家仆们也纷纷披衣而起。
人多了,反而误事,恶犬也无法进入宅内,白忙了一阵,找不到入侵者的踪迹。
艾文慈藏身在一栋大楼中,等到外面人声渐止,方开始行动,首先找到一间内房。刚闹过贼,房内的人刚刚回来不久,里面还有人声。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房门应手而开、灯光外泄,人影摇摇。
是两名仆妇,他已闪电似的抢人。两名仆妇刚看到人影,尚来不及辨是人是鬼,脑门立被击中,应掌而倒。
他先掩上房门,然后弄醒一名仆妇。仆妇看清身旁的蒙面人人吓得浑身发抖,想叫却叫不出声音。
“俞五住在何处?说!不说便杀了你。”他沉声说。
“老爷……老爷不……不在家。”仆妇恐怖地叫。叫声沙哑不易分辨字音。
“他在何处?”他追问。
“不……不知道,在……在城里。”
“俞源俞渊两个小畜生呢?”
“小妇人确……确是不……不知道。”
“有谁知道?”
“宅中谁……谁也不……知道。”
“金银财宝藏在何处?”
“须……须问老……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何处?”
“在后面第……第三进的内……内院。”
他将仆妇捆上,塞住口丢在床上,熄了灯径奔内院。
院子里的走廊下,有一名带剑的打手把守着内厅门。他略一沉思,推开了后门。大踏步走出,通过院于低问:“有发现么?”
廊下的打手做梦也没料到入侵的人如此大胆,黑夜中难以分辨身份,一面迎上,一面本能地答:“老夫人已经安歇,并无发现……咦!你话未完,艾文慈虎扑而上,一拳捣在对方的小腹上,左掌亦落,不偏不倚劈在打手的右颈根下。接着,抓小鸡似的将人搞住,锁住咽喉逐渐加力。
打手先是绝望地挣扎,最后不支昏厥。
他将人塞在暗影中,解开打手的剑系在背上,上前撬门。
内堂灯光明亮,不见有人。他排阅而入,找到了老夫人的卧室。室门紧牢,内有暗闩,在外面无法撬开。他伸手叩门,轻叩三下。
久久,室内有个女人的嗓音问:“谁呀?怎么乱敲门哪?”
他捏住鼻子模仿女人的嗓音说:“老爷派人传来口信,有事禀告老夫人。”
里面的人一面开门,一面问:“咦!三嫂呢?她为何不来传话而叫你来?你是……”
他不等对方开门,猛地一推,房门倏然而开,一名侍女出现在门内。
侍女正想叫,便被他抢入搞住,掩住小嘴叫不出声音。
他用脚关上门,一掌将待女拍昏放在一旁。这是一间没有套间的内室,两侧有侍女的卧房,内侧方是内房门。内房门是不上闩的,以便伺候的侍女出入。他推开了内室门,里面灯光幽暗,金碧辉煌的家具一尘不染,一帘一帷皆是云纱罗所制,牙床上锦装五颜六色,帐架床栏似乎都是经过巧匠精镂的制品。房间宽敞,四角放了四具特制的铜制大火炉,不见烟火,但热流荡漾,满室温暖如春。
床前的踏板上,躺着一名老爷不在时陪侍的丫鬟,睡得正沉。
他拉开罗帐,冷笑一声。由于房中温暖,床上的人用不着盖棉被,一个半裸的丰老徐娘睡得正酣,头发已泛现灰影,脸上已显老纹,但居然深施脂粉,穿着令男人心动的亵衣,与她的年纪不大相称。恶心之至。怪不得俞五很少在家,房中有了一个这样的老妖怪,俞五爷回家住宿那才是怪事。
他取过一壶冷茶,猛地拨在中年女人的头脸上。
床上的女人猛然惊醒,冲口便骂:“该死的臭丫头……”
一面骂,一面团身坐起,抬眼看到床前站着一个蒙面大男人,话被吓回腔中去了。
床前踏板上睡着的丫环一惊而起,也吓傻了。
“你两人谁敢呼叫,我割断你们的喉咙。”他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