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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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如何偿法?”

“放下舍妹,咱们让你平安离开,三天之内,咱们决不追踪搜查,任由阁下自由活动,决不食言。”

“你们的话,在下不敢置信。”

“那你…

“你们给我滚远些,假如你们不追踪,令妹绝对安全,要是不听在下的警告,在下不保证令妹的死活。退!”

“你…”

“没有商量的余地!”

逸绿不再控制飞霜,撤剑徐退说:“李兄,走,我掩护你。”

“你如果陪着他走,岳大人派人追赶,如何是好?”酒仙大笑道。

“你老人家难道不管?”逸绿笑问。

“我可不管这种是非不明的事。”

“此话怎讲?”

“官捉贼,贼救官,各说各有各的理,事实上也各有各的理,有理说不清,我怎能管?”

“老前辈,小心晚辈骂你。”

“你敢骂我?我老不死的不给你找婆家。”

“呸!

酒仙哈哈狂笑说:“这样好了,真要不管,你会骂我怕官,要管嘛,也委实为难。所以我老不死的认为,岳大人不管公私,欠债还钱,就在此地呆一夜,明早日出时分,方许动身,岳大人有六个人,我老不死的照顾不来,你必须留下奉陪,如何?”

“我不干。”

“你不干,只有百害而无一利。走脱了一个人,百里内便会侦骑四出,后果可怕,你不以同伴为念么?你保得他平安脱身?”

“好吧,我留下。”逸绿沉吟片刻,毅然地答。

岳珩兄弟也在想:一个腿伤甚重的人,一夜工夫能走多远?如果不答应,眼前形势不利,不答应也不行啦!

“一言为定,但老前辈敢不敢保证舍妹的安全?”岳珩问。

酒仙醉眼一翻,任叫道:“你未免太短视了。那位小兄弟如果是无情无义的人,他会救令弟么?天下间傻的人不少,他是最傻的一个。令弟追缉他两年,一再迫害于他,他居然认为令弟官命在身,身不由己情有可原,自己身在虎穴,仍不顾生死将令弟救出死城。岳大人,如果易地而处,这种傻事你做得了么?不加上一刀水除后患才怪。告诉你,这种人称得起大仁大义的男子汉大丈夫。你们,哼!算了吧,只配替他提靴子。”

逸绿一惊,不假思索地问:“老前辈,你……你老人家怎么知道的?”

酒仙哼了一声,醉眼一翻。叫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李玉解了女郎的穴道,在怀中掏出一颗褐色药丸自行吞下,再取一颗淡黄色的药丸,硬塞入女郎口中,迫她吞下,方向众人说:“这位姑娘已吞下一颗子午断魂丹,世间别无解药,在明早日出之前,她乎安无事,在下保证,明晨日出之后,她将恢复自由。”

“李兄,你走得动么?”逸缘关切地问。

“骨末伤,受得了。”他咬牙答。

“这儿我负责,你小心珍重。”逸绿回声说。

“谢谢你的关心。请将金匣给我。”

他接过逸绿送来的金匣藏人怀中,解除了女郎的兵刃暗器,镇定地向女郎说:“扶我走。请记住,逃走对你无益,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性命。”

女郎似乎极为沉着镇静,若无其事地说:“我信任你,希望你也信任我。”

“走!”

飞越先前被逸绿出其不意所制,心中大为不服,满脑怒火觅机发作,这时乘李玉转身举步退走的瞬间,突然不顾后果飞扑而上。

刚纵出,蓦见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酒葫芦,如果不立即收势,必定撞上。她吃了一惊,用上了“回风摆柳”身法,在千钧一发中扭身一晃,不但止住了冲势,而且转过身来,更能一掌劈了出去。

一掌落空,一根手杖已压在她的右肩上,酒仙的笑声震耳欲聋,笑声尽语声又起:“丫头,即使令祖天都老人,也不敢在我老不死的面前无礼,你好大的胆子。”

她想闪开,却感到双脚发沉,本能地一把抓住校,全力向外推。可是,劲道刚发,杖上的劲道骤增,似乎沉重如山,压得她肩骨欲碎,挺不起脊梁,双腿支撑不住身躯,向下一挫。

杖下沉两尺左右,停止不动了。

她脸色发白,双膝弯曲着不能动弹。

岳麟大骇,本能地跨出一步意欲解救。

酒仙咧嘴一笑,晃着酒葫芦说:“好啊!你也想试试我老不死的斤两不成?”

“你……”岳麟语不成声地叫,不知如何是好。

酒仙收回杖,龇牙咧嘴地说:“我警告你们,今晚谁要是不安静,他就得准备吃苦头。天色不早,到屋于里找地方安歇安歇,我老不死的要睡大头觉。”

飞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敢再撒野,乖乖地向草屋走去。

这一夜,所有的人皆无法人寝,倚在墙下盘坐,等候天明到来。酒仙表面上是唯一安心入睡的人,其实他并未入锤。

逸绿傍着酒仙盘坐在地,墙壁上插着一枝燃烧的松枝,不时发出油星爆裂的响声,暗红色的火焰不断跳动,屋外不时传来数声枭啼,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李玉受了伤,令他心乱如麻,不知他目前怎样了?一夜奔波,在一个腿部受伤的人来说,那将是致命的时辰,能走出二十里已是侥天之幸了。

不知怎地,她感到自己的心,已经随着李玉走了似的。初次见面,李玉曾留给他难以磨灭的印象。接着是张府的一天两夜逗留,让她进一步了解李玉的为人。

起初,她不明白这位风尘客何以行事如此不可理解?见色不动心,威武不能屈,义救迫害自己的人,为张二小姐及朱梅一家子请命,忘了自己的处境,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朝不保夕的天涯亡命者,何以会做出这种无我无私的事来?

接着,她深受感动,了解这是一个本性良善的人,所具有的特殊气质,兼具了一个行医济世的悲天悯人情操,揉合了与生俱来只受到良好家教培育所产生的大仁大义襟怀,更进而形成了一位侠胆慈心的典型风尘铁汉,一位令她苦心倾藏的江湖奇土。

她不断地想,不由自主地心弦狂震,热流上颇,下意识地哺前自语:“多难得啊!浊世滔滔,人心不古,像他这种人,苍天为何却不佑他?如能和他并肩行道江湖,该多好?该多好?”

接着,她惊然一惊,闭目自语道:“该死,我怎么生出这种可怕的念头?他是凝雪姐姐所属的郎君,我想可如此胡思乱想?

四五尺外给伏在壁角下的酒仙,突然用梦吃似的声音低声问:“丫头,你说些什么?

她猛地一惊,杂念全消,移近两尺低声问:“老爷子,你老人家怎知道他的事?”

“哪一个他呀?”酒仙台糊地问。

“老爷子,我可要骂你了。”她浑身燥热地说。

“你不说,我当然糊涂,谁不知我老不死的是个酒糊涂?”

“你老人家给我小心了,我不一把火烧了你河南宝丰的酒窝子才怪。”

“哎呀!好姑娘,你可不能撒野。年初我离开潜山,你爷爷托我找一个绰号叫逸绿,爱穿绿姓徐名绮绿的十八岁大姑娘,你猜那位老山樵怎么说?”

“你老人家与家祖是知交,怎么老是欺负我?”

“你是谁?”

“不和你说。”

“你不说我说。老山樵要我找到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姑娘,带回潜山管教。”

“我不回去。

“还说,大姑娘太野,要我留心,替她找一个专治野丫头的婆家

“碎!狗嘴里长不出象牙。”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我可要骂人了。”

“昨晚,我碰见淮安府沙家集的沙供春,他是被人从张五的仓房中救出的人。同时被救出的人中,有姓岳的在内。洪春老弟将被救的情形说了,当然没漏掉救他们的人,痛打姓岳的经过。他认为救他们的人可能就是艾文慈,但对方不承认他也无可奈何。不久前我在昌邑,碰上从京师来的岳珩兄妹和那位天都老人的孙女,亲见他们会见了岳麟。

他们三人是从京师赶来相助乃弟的恰好碰上了。岳麟在县衙迫着县太爷出动捕快,乃兄赶来令他大喜过望,巧安排要在此地拦截,志在必得。

我一时好奇,跟下来了,没料到岳麟的同伴用暗箭伤人,十分遗憾。”

姑娘银牙挫动,愤然道:“不杀岳家兄弟,此恨难消。”

“你不能怪他们,岳家兄弟并未授意同伴使用暗箭。”

“这种忘思负义之徒,留在世上也是一大祸害。”

“你不明白,岳家兄弟固然不该替国贼卖命做走狗,但往深处看,你便会发觉金翅大鹏并不是甘心替江彬做走狗的,而是利用江彬。”

“此话怎讲?”

“金翅大鹏的内弟章瑞,多年前曾经在淮安府行道,身染急症,派人到福林村召请当时大名鼎鼎的神医艾天华诊治。不巧的是,艾神医恰好应沙家集一位村民的请求,前往救助一位命在须臾的人。事有先后缓急,艾神医这人十分固执,不肯到府城而到沙家集。等到艾神医救了沙家集的病人,赶到府城,章瑞已因稽延过久,奄奄一息,虽经过艾神医妙手回春,从鬼门关将他抢救回来,但已除不了病根,拖了半月,终于回生乏术,客死淮安。死前,曾派人返回良乡说明染病与救治经过,少不了在言词间责怪艾神医不顾情面见死不救。这就是岳家兄弟苦苦追缉艾文慈的秘辛,他兄弟俩在替舅父报仇,艾文慈正是艾天华留在世间的唯一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