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剑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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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价钱出得高,但唯一的条件是要留在牧地十天半月,以便察看马匹的健康情形。至于是否购买,须待察看完全后交易,交下十两定银,约期到来留驻察看动静。

回到客栈,他发觉落魄书生和怪老道已经回来了。

当晚,仍是那几个人同房,只少了一个脚夫,这几个家伙为何不走?

难道在小小的发埠镇有停留的必要?

“难道真有人发现我,跟来查底细不成?”他惊然地想,暗怀戒心地留了神。

这天晚间客人不多,客人也依例在大厅的膳堂内进食。落魄书生独自在东首占了一桌,两壶酒三五碟小酒菜,自斟自酌情然自得其乐。

怪老道则在西端,与另五名食客同桌,各自进食。

李玉在宙角入座,这一桌已有三名食客,都是衣着褴楼的人,看光景像是脚夫,其中之一年约三十左右,五官端正,但眉梢眼角似隐重忧,叫了两碟酱菜,啃着难以咽的窝窝头,似乎不急于填饱肚子,不住停下来格头叹息。

李玉一眼便看出这人心事重重,而且有难言之隐,显然有了困难。

他叫来了两味菜,切了一大盘大饼,先填肚皮再说。

膳堂中闹哄哄,食客们的粗豪嗓音似乎互比高低,比肩而坐的人如不大声说话,对方便不易听清。

“老兄,你怎么老是唉声叹气?八成遇上了困难,不错吧?”他向那人善意地搭讪。

那人惊觉地瞥了他一眼,不加理会,而且本能地向外挪了挪坐位。

“在下姓吴名用,京师来,贩马,来了两天。”他为免对方生疑,先表明身份。

“我………我不认识你。

“老兄,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出门靠朋友,谁没有困难的时候?你如果信得过我,或许在下能替你解决困难,至少也有个人商量,对不又才了”

恰好有一位店伙经过身旁,那人更是害怕,向店伙招手,放下一百文制钱,急急离座仓惶而走。

接近堂口,蓦然外面闯入两个青衣人。第二名青衣人与那人擦肩而过,突然扭头转身,高叫道:“喂!慢走。”

那人不知是叫他,仍然向外走。

青衣人突然跟上,伸手搭住那人的肩膀向后扳,不说他叫:“怎么?

你耳聋了吗?”

那人吃了一惊,惶然踉跄止步,被扳得向后转,吃惊地问:“你……

你这位仁兄……”

“我叫你慢走,你敢充耳不闻?”青衣人冷笑着问。

“小可不知有人叫唤,小可并无熟人,因此……”

“因此你就故意不听?”

堂口起了冲突,食客们逐渐安静下来了,全讶然向双方注视。

“小可确是不知仁兄叫唤,决无故意不听的意思。”

那人一再陪小心低声下气回答,两个青衣人发不起火来。青衣人收回搭肩的手,不住打量对方。

“我记起来了。”青衣人桎眼放光地抢着叫。

“小可……”

“你是去年岁抄经过本镇的人。”

那人脸色大变,强自镇定地说:“小可从未经过贵地,这次至登州投亲,途经……”

“你姓高,叫高诚,是吧?那次你带了一妻一妹,乘车经过本镇,在对街致远客栈投宿,作威作福侮辱店伙,被咱们的人剥光衣裤赶出镇外。我没记错吧?”青衣人狞恶地说。

“小可……”

“你就是高诚。”

“我……”

“好小子,你居然敢再来?真该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认命啦!好小子!”青衣人怪叫,“啪啪”两声绘了那人两记阴阳耳光,下手甚重。

两个青衣人出手接高诚,那服盛气凌人的气焰,委实令人看不下去。怪的是所有的食客和店伙,皆视若无睹,没人敢出面排解。

高城被两耳光打得乌天黑地,几乎被击倒,狂乱地伸手乱抓,一面狂叫:“你……你怎么行行……凶打人?你……”

话未完,另一名青衣一把逮住他的右手一带一振,“咯”一声响,拉脱了他的肩关节,擒住冷笑道:“好小子,你既然不想活,咱们成全你就是,带你去见阎王。”

“哎……唷……”高诚杀猪般狂叫,浑身痛得发抖,脸色铁青,冷汗直流,在青衣人的擒制下,毫无反抗之力。

李玉到底年轻气盛,而且天生侠骨,眼见不平顿忘利害,猛地推碗而起。

蓦地,邻桌伸来一只大手,神奇地按在他的有膝上,他感到有半身一麻,腰无法挺直,颓然坐倒。耳中,清晰地听到有人用京师口音向他说话:“纵井救人,智者不为。”

他骇然一震,本能地想:“传音入密之术,此地有登峰造极的内家高手。”他定神看去,膝上的大手已收回去了。手的主人是个脸色干枯,满身有风尘之色的古稀老人,看穿着,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老脚夫。老脚夫正埋头进食,若无其事,神色毫无异处,怎样看也不像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名宿。

“灰埠驿卧虎藏龙。”他懔然地自语。

他自语的声音低得不可再低,但居然被对方听到了,同样神奇的声音再次人耳:“不如说龙蛇混杂,风雨欲来。”

“难道老伯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不成?”他仍用极低的声音哺哺地问。

“天网恢恢,报应至速,你不用担心。”

“老伯……”

“他死不了,受些苦自然难免,但对他来说,受点伤是值得的。”

他心中一宽,不再过问。两个青衣人已押着高诚走了,膳堂恢复嘈杂旧观。他已经发现柜台前的三名店伙,始终以凌厉冷静的目光,监视着所有的食客,留神食客们的反应。他想:“我已经站起来了,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对我生疑?我得提高警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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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计入魔窟

老脚夫已经食罢,会过帐蹒跚地走了。

村镇的酒店食堂客栈,设备皆相当简陋。

悦来客栈是张五爷所开设,张五爷财势雄霸一方,素称大手笔,但地非通都大邑,设备仍然不够气派,没有供住客活动的厅堂,膳堂便是旅客活动的中心。

食客们食罢,泡上一杯茶,便可交际或谈生意突聊天,并不急于离开。

近柜台的一桌有六名行商打扮的食客。

其中一人带了六七分酒意,向店伙叫道:“店家,听说从青州来了几个卖唱的,何不请他们到贵店来赚几文,让咱们散散心,可好?”

倚在柜台旁的一名店伙咧嘴一笑,说:“不错,来了几个卖唱的,客官要听曲散心?”

“凑合几文,相信大家不至于反对。”

食客信口答。

“他们可不是上茶楼酒馆卖唱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给他他会不唱?”

“行有行规。有钱他们也不能自贬身价。客官如果想听,可在小店多住三两天。”

“为什么?”

“敝镇的张五爷,过两天是四十晋一华诞,在镇南七真观建有寿堂,届时百艺杂陈,与宾客同乐。诸位如果多住三五天,必定大饱眼耳之福。”

“咦!寿堂怎能建在观中?难道张五爷的大厅小得建不了寿堂不成?”

“五爷府中有寿堂,但闲杂人等是不准随便出入的。”

“哦!可惜,咱们生意人不能久留。”

“错过机会,未免可惜。”

店伙微笑着答。

李玉不再逗留,膳罢会帐走了。

他对七真观颇感兴趣,存下私往一探的念头。

在山东,七真观可说大名鼎鼎,各地几乎皆有,建座七真观凑热闹,而以登州府城南的七真观最为著名。

七真的第一真是重阳子王嘉。他是陕西人,金朗大定韧年东游海上,栖息登州城南的修真观。

收了六名弟子。六名弟子是马丹阳夫妇、长春真人邱处机、王玉阳、郝广陵、谭处端,因此号称为七真。

六弟子中,长春真人天下闻名,出入大漠。

足迹远及欧亚异域。

随元朝的大军纵横八极,神迹惊天动地。

直至本朝中叶,民间仍流传着邱真人西游的神怪故事,传说愈来愈神迹近荒诞不经。

目下,京师西便门外的长春宫虽已改名为白云观,但长春派已在山东生根,每年真人的圣诞,长春派的弟子仍然在白云观的大殿挂起长春宫的大匾。

马丹阳的弟子任凤子,比乃师的仙术似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仙逝于莱阳的游仙观,但百年后仍有人在京师看到他。

据传说,早年造反的妖妇康赛儿,是他的徒仙辈云云。

但可疑的是,唐赛儿学佛而不是学仙。

再说,长春真人的侄孙辈,还不至于滥得收一个寡妇做门人。

真人的大弟子尹阳和,订下的门规严得不可再严,谁敢胡作非为?

灰埠的七真观,是张五爷独资经建。

规模并不大,但属于五爷的产业内,形同家庙,已算是相当雄伟巍峨的建筑了。

平时,七真观是不开放的,里面有十来名老道在内修真,现内的一切,外人皆不知其详,更摸不清底细。

五爷在四十晋一诞辰开放让外人参观,这是十分稀罕的事。

次日一早,张府戒备森严,张灯结彩极事铺张。

从各地赶来替五爷拜寿的人不绝于途,登、莱、青三府的官吏。

也派来了祝寿代表,可知五爷的交游是如何广阔了。

镇中开始清查可疑分子,由平度州派来的巡检主持,张府的打手护院协同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