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缘奇说
字体: 16 +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家事

    sun feb 01 11:15:50 cst 2015

    不只这些,以前夜里读书的时候,娘子英婉从不比他早睡,而是找一些针线活做陪在他左右,俊秀的面容时不时地抬起注视他读书的样子。过上一阵儿,英婉就会往他的茶盏里续上茶水,每当这个时候,李璆感到自己幸福极了。

    如今英婉死去,尸身正摆放在他们曾经恩爱亲热的床上,不能为他做这儿做那儿,这让李璆如何不感到悲戚?作为一个男人,李璆双手捂面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泪水顺着手指头缝往下滑落。

    李璆虽然性格懦弱,但也不是遇事就会哭鼻子的男人,他实在是太爱他的娘子英婉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李璆不到两岁的时候他娘就一直守寡到现在,含辛茹苦地把他给抚养大,所以李璆对他娘极为孝顺。正由于他娘守了这么些年的寡,朝廷和官府为他娘立了贞节牌坊,同时免除了他家的赋税和徭役,这让李璆在外人面前荣光的同时,也免受了沉重的身体劳作和经济负担,他家的田地都是雇人耕种。

    三年前,李璆他娘给他娶了媳妇,也就是娘子英婉。起初,李璆他娘对儿媳英婉还不错,称得上是婆婆慈祥媳妇孝敬,一家三口过的和和睦睦。可后来不知为啥,李璆的娘对英婉越来越挑剔,指责英婉这也不是那也不对,后来竟发展到不能相容的程度。

    英婉经常以泪洗面,李璆夹在他娘和英婉之间好不为难,李璆几次问他娘英婉到底哪方面做的不称她老人家的意,李璆娘却不肯回答。后来,李璆从他娘的只言片语中感觉到,他娘一是对英婉过门三年后没有为他家生下一男半女不满意,二是对他和英婉夫妻恩爱,夜里两人亲热过甚看不惯。李璆对他娘的这种态度无所适从,因为英婉不怀孕和他跟英婉的亲热程度看似是一对矛盾,怎么做都不能让他娘满意。

    李璆依次给灵宝三人上茶,泪痕写在脸上,灵宝看了很是钦佩李璆对他娘子的那种痴情,暗思今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李璆的娘子给救活。

    胖虎也看到了李璆脸上的泪痕,但他和灵宝的理解不同,认为李璆的娘子死了不过半天的功夫,何必要伤心成这副模样,太不像一个男人了。

    不等灵宝开口胖虎抢先道:“我说李公子,你一个劲地哭啥,我们这不是都来了嘛。我跟你说,我哥哥的本事你可是没见过,让死了多少年的人都可以成龙,何况你娘子才死去多大的功夫,没啥大不了的。”

    胖虎一边滋润地饮着茶水,一边使劲地吹嘘他哥灵宝的本事。

    “我知道,我知道,吴公子莫怪,我这个人天生就不够坚强。”李璆面带惭愧地解释。

    “李公子,不是我说你,你是不够坚强。你娘让你休了你娘子,你怎么不反对?你要是反对,你娘子又何至于去投塘?现在死了,你倒是哭哭啼啼。”胖虎站着说话不腰疼,尽情数落着李璆的不是。

    李璆的脸上既有愧色又有难色道:“吴公子不知,我娘从小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官府又举荐了我的孝廉,我不敢违逆我娘的心意。”

    “啥,不敢违逆你娘?”胖虎的胖脸陡然变了色,现出十分气愤的样子道:“既然这样,那你还让我哥哥救你娘子干啥?就让她死了算了。我听明白了,你娘子所以去死,就是怕你当不成孝廉,当孝廉就那么重要?非得一个人去死,而且死的只能是你娘子。”

    胖虎瞪着眼,指责李璆就像是在训他的孙子。

    看李璆难堪灵宝解围道:“胖虎,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说着轻巧。李公子是孝子,他娘这些年真的是不容易,李公子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

    “无奈?”胖虎不忿,嘴里更加埋汰李璆道:“既然是无奈,那你娘子死了岂不是更清静?你又想当孝廉,又想夜里搂着你娘子睡,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泥人也有个土性子,李璆虽然性情窝囊,但也受不住胖虎的这般数落。不过碍于目下有求于人,李璆耐着性子道:“吴公子,事情不是这样的,我当孝廉和我娘子活着并不冲突,是我娘……”

    “还不是的。”胖虎把大嘴一撇好像更得了理道:“既然你摊上了你娘这样的娘,那就自认倒霉,从今往后就不要再去想女人,或者干脆出家当和尚算了。”

    李璆对胖虎的这几句话倒没生气,悲戚的脸透着一股黯然道:“吴公子说的不错,我娘子这次要是不能救活的话,小人就准备出家去当和尚。”

    李璆说的凄然,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甚至透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坚强。

    胖虎吃惊地看着李璆,他没想到李璆竟然真的怀有这种想法,这种想法不过是他刚才顺嘴胡说而已,而人家却是要动真格的。轻蔑变成了敬佩,胖虎的嘴张了张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于是闭上了他那张臭嘴。

    “李公子,你刚才的话让在下很感动,在下更得要救活你的娘子。不过你应该意识到了,救活你娘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先打消你娘对你娘子的误解,否则,你娘子就是救过来了,谁又能保证这种悲剧以后不再上演?”

    灵宝也被李璆的想法感动,认为李璆是一个对爱专一的性情君子。

    李璆“扑通”跪倒在灵宝的跟前,声音哽咽道:“江公子,您……您说的极是,晌午小人从我伯父家回来,把您的话跟我娘讲了,并让我娘去我娘子的屋看了看。我娘看后虽没说什么,但小人看得出,她老人家很震惊,已经……已经有了悔意。”

    灵宝把李璆扶起道:“李公子,你不必行这么重的礼,论年纪,你还是在下的兄长。”

    李璆起身拭泪,灵宝提示道:“李公子,你娘现在虽然有了悔意,但在下想,你娘对你娘子的误解恐怕并没有完全消除。上午,在下跟你娘没谈好,现在麻烦你,把你娘请出来,让在下和她老人家再谈一谈。”

    “是!是!江公子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请我娘。”

    很快,李璆他娘走了进来,神态和步履还是那么的端庄稳重,左手捻动着佛珠。

    李璆他娘一进来,灵宝和凤霞起身相迎,但胖虎却不起,他现在对李璆他娘心里有气,怪李璆他娘逼死了那么贤淑俊秀的女子,他一想到这事就气愤不平晃着胖脑袋惋惜。

    自打晌午儿子李璆跟她复述了灵宝的话,又看到了儿媳英婉屋里的诡异情景,李璆他娘现在对灵宝他们多少信了。李璆他娘这次仔细地审视灵宝,发现灵宝面相宏伟,神采奕奕,凸显着一种普渡和感召一切的气势。

    不敢再对灵宝小觑,李璆他娘缓缓地道:“三位公子和小姐,既然你们想知道,民妇为何容不下我的那个儿媳,那民妇就以实相告。民妇的这个儿媳,自打嫁入到我家已经三年整,三年下来,没有为我家生下一男半女的子嗣,反倒弄得我儿李璆是日渐消瘦,连书都读得没了精神。民妇是过来之人,知道我儿的消瘦是因为房事过频,而这件事,皆是民妇的那个儿媳用狐媚之术对我儿多方勾引……”

    “娘,这事不怪英婉,是儿为了让英婉有孕,每次强迫她的。”李璆为自己的娘子叫屈辩解。

    “李璆,你给我住嘴!不管怪谁,娘都不希望你为了这事早死,丢下娘我一个。”李璆娘对李璆怒目呵斥,随即,眼眶里淌落出伤心的泪水道:“不瞒在座的三位,我儿李璆不到两岁的时候就没了父亲,民妇当时还不到二十岁。其中的艰辛,不是你们这般年纪的人能体会到的,亏得族长李瑛,也就是我儿的伯父对我们母子俩多方照顾。”

    看到李璆他娘落泪,灵宝的心也难受起来,口气委婉地道:“伯母,晚生为你的不幸感到难过,可晚生想,李公子现在死了娘子,他是不是同样也很不幸?”

    胖虎一直对李璆他娘逼死儿媳的事心里愤愤,接着灵宝的话道:“就是嘛,你儿媳妇那么年轻,就被你给逼死了,你说你的心有多狠,还好意思手里拿着捻珠。这回好了,看以后谁为你家生孩子,你儿子晚上又能搂着谁睡,总不能去搂花枕头。”

    胖虎的话让李璆他娘有了愧意,但灵宝听了却直皱眉,叹胖虎说得对是对,可这种话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怕胖虎嘴里再吐出什么“象牙”,灵宝赶紧道:“伯母,你儿媳不孕,大不了让李公子再续娶上一房,用不着非得休了人家。以伯母的性情,如果被夫家休了的话,想必一定会觉得无颜再活下去,不知伯母那时的心情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