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上花开五都尘歌
字体: 16 + -

50冤冤相报

    mon sep 21 00:23:48 cst 2015

    禹都曾北征极地,泣羽国覆灭,至宝冥翎王座被抬入禹都,一度为执掌杀伐大权的无上象征。今禹都幻灭,实无颜面见先祖,恳求霄王保留国号,吾等愿生世沦为属国,特此进献王座,禹王,佑柯。

    函书中,霄王不疼不痒的回复,唯独一句,化干戈为玉帛,令乌桕彻底明白了陈斯鹰的处境,此次他领兵攻下麒麟城,不论是否禹王授意,覆国罪责他一人承担,而霄都与禹都的千万条人命,一个皇子,则全成了陈斯鹰以死谢天下的责任。乌桕苦笑,就在霄王无可赦生死的第二天,这封大赦,又从霄都千里迢迢发来。绕了一大圈,禹都还是灭不得,他合上书信,看着陈斯鹰的死尸,油生敬佩。

    次日,乌桕按霄王书,护送冥翎王座回霄都。

    远方雪皑的山峦,似近非远。

    沐涅穿着暗银的锁子铁甲,站在麒麟城破败的烽火台上,抚摸着那粗糙的石墙,连日来的奔波,令她的面庞,粗糙,杉红。

    即使是划过几行清泪,都不露痕迹,

    塞外的风光广漠无情,血沁大地无碍,今早便被整晚的大风掩埋个干净,恍如隔世。

    这便全是了?沐许廖葬身的回报。

    纵使那时年少相爱,恩怨也罢,蒙瞎了心思的人终归是她,从此尘歌不复。时过境迁,他本可置身事外,可无奈,他当真深情,割不下半点牵挂。三生石上落一笔长情又当如何?斑驳流年,他却性命想挟,执意令尘歌起死回生。好一个愿赴生死宴,好一个情深意重的沐许廖!

    “小姐,五殿下请您赴禹王设宴。”

    沐涅回首,看着沐拂,眉清目秀,卓而不凡,之前抬轿却是委屈他。

    “好。”随即盯着他的低眉顺眼,又道:“你哥沐瑾虽死,但吾日后定当视你如自家人。”

    良久的沉默。但沐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沐涅径直走下城墙,不合时宜的想到当年想收买婵裳也是这样一番话,但只有她知道,沐拂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意义都不同,他是沐许廖留给她的亲人。

    和事宴摆在禹王的青龙殿,飞檐腾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内云顶檀木作梁,雕文大气,巧夺天工,内设小阁若干,珠帘遮掩,一条条轻柔的丝带从梁顶漫天垂落。副副若隐若现的百官面孔,却都神色凝重,开宴既是大家挑起珠帘坦诚之时,而现在,所有人都盘算着自己心里的计较。

    笙箫四起。侍女缓缓挑起互相碰击清脆的白帘,百官举杯酬谢和蔼慈祥的禹王,一些都那么的其乐融融。

    荷色金银彩绘凤仙抹胸宽摆拖地长裙,披一件月陇收腰烟罗纱,灵蛇发髻斜插一支温和柔腻的珠花,皇栖煜阴郁的盯着沐涅脸上的薄纱,指尖的爵杯瞬间握紧。遮不住的妖媚妆容,映着额间的红梅越加勾魂摄魄,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场合,她还有什么不能做得!

    “这位必是沐侯爷的妹妹。”宴席虽说是为一笑泯恩仇,可禹都毕竟死伤惨重,今日均都素装出席,禹王委实有些看不过去。

    “霄都东候府,沐涅参见禹王。”缓缓起身,施礼叩见。却不再等禹王开口:“吾听闻禹都烨瑶公主的舞姿,三生有幸一见,不知今日可否与沐涅一比。”她染得赤红的唇畔勾勒出一丝妩媚:“若沐涅输了,愿献上千倾赋,若有幸胜了,还请禹王替小女完成一心愿。”

    禹王错愕,随即眯起双眼,十里黄金路,千万百家银。他看向沐涅,女子笑颜如花,听闻她终身待嫁,如此风华正茂,今满门无靠,怕也只求在禹都寻一夫。暗笑,烨瑶自幼舞技名动天下,有何畏惧。若真得了这千倾赋,兴兵复国有望:“烨瑶,上前一较。”

    沐涅瞧着迎面,迈着莲花碎步的女子,略施粉黛,身着简单的荷白色拖地长裙,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缎带,肤白剔透如冰凌,眉目间怨念悠悠,却是张秀丽绝俗的脸。发髻无花无钗,如此素雅,衬着她似跌落凡尘的仙子。

    “就比谁更博得在场诸位的惊叹。”沐涅微微一笑,眼瞧着这烨瑶公主果真名不虚传:“还请五殿下为烨瑶公主抚琴。”

    闻言,皇栖煜对于她的自不量力,依旧流露怒意,但面容却漾出得体的莞尔。

    沐涅站在对面,瞧他一身对襟宽袖栗色朝服,腰间扎着檀红的银丝芙蓉纹带,三千青丝以鎏金蝠纹冠固定,真是与生俱来的华贵出尘,侍女撤下他面前的酒宴,两人合托出把瑶琴,他轻抚摸着琴身,微微示意烨瑶,玉指轻波,那七弦在他手下,当真倾泻出清幽哀怨,婉转动人的曲调。

    随着凄美的旋律,烨瑶款款舞动,柔弱似摇曳风中的浮萍,转腕低眉,沉静幽邃的眼眸似淡淡与人诉说衷肠,拂袖开合遮掩,轻舒云手,如断了线的素白纸鸢旋转出别样的悲天悯人,她渡步游走,轻盈的令杯中的美酒,都波澜不惊。众人看的痴了,一双眼睛生怕她飞仙广寒,不忍那里的凄苦又再伤她,只得牢牢盯紧她,几乎忘了呼吸。

    一曲终了,烨瑶拭去脸颊清泪,微喘,用手拂过垂落的发丝别在耳边,依旧云淡风轻。

    皇栖煜淡淡抚住琴弦,嘴畔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 皓腕抬起,纤指伸出,指腹一道朱红割痕,淌出滴滴耀眼的红,言:“恐怕抚不了琴了。”

    禹王不悦的轻哼,若换乐师有失公正,这分明是自知取胜无望,逃避比试的计谋,但转念无奈,沦为属国,事已至此,嘴角微翘,并没说话。

    “五殿下可否吹箫。”

    朝野上下错愕,面面相觑的暗笑她的不自量力。

    皇栖煜瞟了一眼沐涅,从怀中掏出素帕缠上血流不止的指腹“可以。”

    箫声轻扬而起,令所有人吃惊的是,眼前的少女竟自己撕毁了拖地的长裙,露出大片大片紧实诱人的淡麦色肌肤,无数艳红的花瓣轻轻从天坠落,或贴近她线条完美的身子,打着旋儿飘落到地上,或直接调皮垂落发髻妖娆,她矫健灵动,宛若游龙,甜甜的笑容映在令人遐想的薄纱下,她美目流盼,众人皆被她勾的心动不已。此时箫声突然骤然转急,少女随手抽条丝带,凌空腾起,妩媚动人的旋转着,发鬓吹散,却更显得风姿绰绝,尤其是面纱的神秘下,更令人瞎想是何等的绝代尤物。

    砰―

    而那女子却始料不及的跌落,百官大惊,有几个都喊出声来,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冲着禹王微微叩首,胜负显而易见,最后那一摔更是攻于心计,果真引起不小轰动。

    烨瑶起身,不耻于这女子的不入流手段。微微拜别禹王,转身欲走,沐涅却挡在她面前,她淡淡瞧着她的衣不蔽体,眼眸中鄙夷尽现。

    “我要她的命。”沐涅抬眸,正对上烨瑶的眼眸,瞬间风情万种的笑了,屈膝跪下:“请禹王成全。”

    闻此言,禹王瞬间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敢!”

    百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烨瑶恐惧的望着禹王,慌乱了神色,泪如雨下:“父王!万不可!”她怜爱的抚上小腹:“儿臣已经怀了陈哥的子嗣!”

    众人鸦雀无声,空气中飘荡出令人不安的肃静。

    沐涅微微一笑,高喝:“笑话!堂堂大禹怎能言而无信!”

    禹王阴郁的凝视面前的女人,好一个蛇蝎心肠,便要看看你多恨!抽出腰间的苍龙五虎剑:“你亲手杀!”高高的扬起,抛向她。

    此时的情况看似又峰回路转,谁肯相信她一个少女会有那胆量。

    沐涅瞧了瞧眼前的烨瑶,真的和自己一般大,然而她又经历多少,或许她是无辜的,捡起精致的佩剑,转身仰望天际,今日万里无云,可是,她迅速回身,在禹王的惊恐高呼声中,刺进了烨瑶的心口。她闭紧双眼,沐许廖再也看不见了。

    “大胆!”巨大的悲伤笼罩在禹王心头,他红着眼眶,眼睁睁的看见烨瑶惊恐的倒在地上,恨不得把沐涅碎尸万段!

    “禹王。”一直默不作声的皇栖煜起身,对上其深邃的双眸:“果然一诺千金。”不顾旁人眼光,径直走到沐涅身前,接过她僵在手中的剑,扔在地上,看着她的赤足,她磕破的膝盖,微微俯下身,抱起她,转身,朱唇轻启、笑意盈盈:“今日就作罢,栖煜要事缠身。”

    禹王一时微怔,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滚!”

    众人惶恐,随即赶忙恭敬道别。

    沐涅紧紧地抱着皇栖煜的脖子,许是扯到了头发,他俊逸的面庞露出些许不悦。

    “现在怕了?”皇栖煜一把扯掉沐涅的面纱,却发现上面布满泪痕“你一早就想对陈斯鹰的遗孀下手?”

    没了面纱的遮掩,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极丑,本来就因为大漠的气候晒得这样黑,现在估计妆也花了,略一迟疑道“天下皆知陈斯鹰天命之年为娶禹王最爱的女儿,自愿去守阎王殿,如此恩爱。”沐涅在他怀中扭动,越加放肆:“殿下忍心将他们拆散。”

    皇栖煜不语,坏心的手在她膝盖上暗暗使劲,听见她低吟呼痛,越加解气。步步紧逼死孕人,身为女子竟如此阴毒,他委实厌恶。

    沐涅遥望远处灰暗的天空,与黄沙相连,美轮美奂,而他的怀里,有股淡淡麝香,这种味道仿佛摄心,很安逸:“殿下。”喃喃出声:“你为什么要自残?”

    皇栖煜不自觉的拢了拢左手,果然很痛。仿佛无意,神色间却是少有的认真,略带愁容缓缓道:“因为你。”话一出口深深懊悔,他急忙偷偷瞧向沐涅,夕阳下她沉沉睡去,鬓边还沾着一片残花,安下心。他浅浅轻吹,残花悠悠落地,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