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州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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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少男少女

    wed apr 20 22:29:03 cst 2011

    申辅提着棍棒追了一阵,始终没能追上小乞丐们,只得作罢。下来以后,他兀自愤愤不平地想:“这张大公子与阿昌、李掌柜、香味居的小二,还有苌弘祠中的穷乞丐、烂乞丐,老子以后发了迹,一定饶不过他们!”

    可是现在广怎么办呢?黑夜茫茫,无所归附。

    申辅继续想:“师父的事情没有办成,银钱也给他老人家丢了,连带他第人家也被人家怀疑为盗贼,师父那里我怎么也不好意思过去了。自己入室偷窃的罪名已经成立,资中城里也无法容身。要回到成都,亲戚也没有一个,今后怎么混饭吃?奶奶的!”

    这时候,蓝衣童子突然出现,笑嘻嘻地对申辅道:“怎么样?这种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申辅怒道:“去,去,去,关你什么屁事?”

    蓝衣童子道:“你若是做了我的徒弟,岂会没有钱花?又岂会这样被人家冤枉?”

    申辅恨声道:“胡说八道!你我一般的年龄,我怎么做你的徒弟?你绕来绕去地要做我的师父,不外乎寻老子开心而已,以为老子不知道么?”

    蓝衣童子笑呵呵地道:“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怎么知道我与你一般大小?”

    申辅不服气地道:“呸,呸,呸,你那么嫩水水的,还想冒充大人?告诉你,老子已经有个师父了!”

    蓝衣儿童子诧异地问:“他是谁?”

    申辅故意道:“他是大英雄、大豪杰――陆平!”

    蓝衣童子想了半天,却不知道陆平是谁。可是人家既然已经有了师父,自己也不好再去勉强他,于是摇了摇头,独自去了。

    申辅想:“格老子,真是,人倒霉,喝点水都会碜牙齿。好端端的买件衣衫,吃顿饭,便成了入室偷盗。你这里正在烦恼,他蓝衣童子又来寻你开心。真是烦死人了!”后来,又转念一想:“唉,管它呢,老子还是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正好前面有户人家,院坝中有个不小的草堆。申辅钻进草堆之中,拉过几把乱草盖住了身子,然后呼噜呼噜地睡去。

    睡梦之中,申辅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像驱逐瘟神一般追赶他。他想,老子之所以如此,都是那个张大公子和阿昌作的怪。不如杀了张大公子与阿昌,然后逃出城去,从此不来资中。于是,他在街上买了一柄小尖刀,悄无声息地来到欣悦客栈。阿昌正在那里招呼客人。他上前照胸一刀,结果了阿昌。众人喊叫起来,他夺路便逃。逃到县衙门口,正好又碰上了张大公子。他一不做二不休,又揪住了张大公子,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衙门中的捕快们追赶出来,他拔腿便跑,不料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绊,顿时跌倒在地。忽然间惊醒过来,却是南柯一梦,却已经吓得浑身冷汗淋漓了。想想梦中的情景,他自言自语道:“总算痛快了一场,格老子!”

    此时天色明亮,周围人家纷纷起床。

    申辅想:“我还是早些走吧!在这里睡个觉,不要又被人家冤枉为偷窃东西!”

    可是他刚刚从草丛中钻出来,忽闻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接着,便有人过来,将他一把揪住。

    申辅赶紧道:“我没有偷东西!”

    那人惊讶道:“咦,又是你,成都乞儿?”

    周围的人们惊动起来,纷纷巡视家中财物是否被窃。好在各家各户都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那人道:“咦,你既然不偷东西,却跑来这里做什么?快些走吧,以后休要过来了!”

    申辅走在大街之上,暗暗地想道:“罢了,我如今背上了入室偷盗的贼名,这资中城里当真不能呆了。”

    于是申辅迈步向城外走去。

    走了一阵,忽闻背后一个女孩子叫道:“恩人哥哥,你往哪里去?”

    申辅回过头来一看,却是去年救出的小乞丐姑娘。

    小乞丐姑娘今天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一副富豪人家丫环的模样。

    申辅反问道:“怎么,你还在这个资中城里?”

    小乞丐姑娘道:“恩人哥哥,如今我再也不用怕张大公子了!”

    申辅诧异地问:“你如何不怕张大公子了?”

    小乞丐姑娘道:“我做了许大善人家中许夫人的丫环。那许大善人比起张县令的名气可是大得多了。昨天我看见了张大公子,他连正眼也不敢看我一眼!”

    申辅问:“这么说起来,你们是从许家庄过来的?”

    小乞丐姑娘道:“正是!昨天马大员外六十寿辰,许夫人过来给他老人家祝寿。我在城里到处找你,就是没有你的踪影。”

    申辅忽然想起寻觅女孩儿的事情,很想跟着她们一起前往普慈寨,再到朝阳洞,寻觅漂亮女孩子。可是想到自己的银钱已经没有了,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小乞丐姑娘忙问:“恩人哥哥,你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申辅只得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讲了,最后愤愤不平地骂道:“奶奶的,如今害得老子走投无路了!”

    小乞丐姑娘道:“原来如此!恩人哥哥不要焦急。待会儿我向许夫人禀明,带了你一起前去普慈寨就是。要是寻着了那位小姑娘,你就回来见你师父;要是没有寻着小姑娘,我就设法让你进入许家庄;好歹有碗饭吃。可是――”

    申辅问:“可是什么?”

    小乞丐姑娘道:“你在许夫人面前不能说粗话、脏话!”

    申辅的粗话、脏话原本随口就来,以前赵匡说过他,已经有所注意了。这时候又经小姑娘指出来,顿时羞得一脸通红,半天方才不好意思地道:“以后我一定改正。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姑娘道:“我叫许春梅,你叫我春梅就是了。恩人哥哥,你的名字呢?”

    申辅说了自己的姓名。

    春梅道:“下午,申大哥在这里等着,咱们不见不散!”

    春梅离去以后,申辅又寻思:“此时天色尚早,我去哪里玩耍半天呢?”

    忽见三个少年向他走来。

    为首一人是个男孩子,大约十五六岁,天庭饱满,玉面朱唇,眉宇之间一股凛然正气。他穿着丝绸的长衣衫,腰系一柄镶金皮鞘长剑,看来是个富家公子。

    第二人也是一个男孩子,大约十七八岁,体格硕壮有力。他穿着粗布葛衣,没带什么兵刃,只在腰间缠了一条约有拇指粗细的长藤。一路上昂着头,径直向前行走。

    第三人是个漂亮少女,大约十五六岁,一张红朴朴的椭圆形脸蛋,高鼻梁,柳叶细眉,樱桃小口,穿了一身绿色衣裙。看见了申辅,漂亮少女莫明其妙地笑了一下。

    申辅想:“我这个模样很难看么?”

    三个少年东张西望的,大约不熟悉城中的路径。

    看见申辅从此经过,为首少年急忙拦住,道:“小哥儿请了,我们准备前往成都,不识得出城的路径。欲请小哥儿为我们指点指点,辛劳之处,当有酬谢!”

    申辅道:“不过带个路罢了,谢什么?格老子!”不经意之间,他又冒出了一句粗话。想起许春梅的告诫,他懊恼地用手在自己的脑袋瓜子上轻轻一拍。一根稻草顺势滑落下来,掉在他的脚边,他才知道少女发笑的原因。

    为首少年皱了皱眉,看申辅又不像存心骂人,只得道:“有烦小哥儿在前带路!”

    于是申辅在前,三人随后,往城北方向走去。

    一路之上,两个男孩子不大言语。

    只有那个漂亮少女好像对这里的一切颇感兴趣,不断地问这问那。她看见资水翻翻滚滚,江面上还有几只鱼船往来游弋,忍不住道:“哎,小兄弟,你们这儿的河流好大呢!”

    申辅道:“这是资江,不是河。这资江算什么大呢?北方的大河,下面的大江,那才算得上大江大河!”――此时的人们称黄河为大河,长江为大江。

    漂亮少女问:“是么?”

    申辅卖弄知识地道:“大江从天上下来,经过高山峡谷,来到蜀中,然后穿过三峡,一泻千里,浩浩荡荡,直奔东海。”他在成都的茶馆中听人们如此形容过大江,此时依样搬了出来,却也顺口成章。

    漂亮少女道:“比这资江还要大上许多?”

    申辅得意洋洋地道:“岂止是大上许多,简直是大上一百倍、一千倍!”其实他也没有见过大江大河,只是信口雌黄罢了。

    为首少年想:“他这话近乎吹牛胡侃了!”

    漂亮少女也听了出来,只是道:“你们中原果然不同!”

    申辅诧异地问:“难道你们不是中原之人?”

    为首少年道:“我们是南方滇国之人。”

    申辅问:“癫国在什么地方?”

    为首少年道:“滇国在云岭之南。”

    申辅不知道什么地方叫云岭,只好不再做声。过了一阵,他毕竟忍耐不住,问:“你们那个国家为什么要叫‘癫国’呢,难道你们全国的人们都疯癫了?”

    漂亮少女卟哧一声笑了起来。

    为首少年很不高兴地道:“不是疯癫的癫,而是滇池的滇。因为我们国中有一处方圆八百里的滇池,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国名。”

    申辅听了,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只好不再做声。

    为首少年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申辅忙道:“我姓申,申明的申,辅助的辅。”

    为首少年道:“好名字,将来可以辅佐君王,申明大义!”

    申辅立即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为首少年道:“我姓庄,名叫庄严。”

    申辅问:“可是庄稼的庄?”

    庄严楞了一下,只好道:“也是,也不是。”其实他心中老大不快乐:“我明明是庄重的庄,怎么变成了庄稼的庄了?罢了,也许他是一个农家子弟,只知道庄稼而已。”

    漂亮少女在旁边抿着嘴儿直笑。

    申辅问第二个男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道:“我姓吕,名叫吕儒先。”

    漂亮少女望着申辅,意思看他是否明白。

    申辅只得老老实实地道:“这个姓氏我不知道。”

    漂亮少女问:“你读过《吕氏春秋》么?”

    申辅摇了摇头。

    漂亮少女又问:“你知道周朝的吕望么?”

    申辅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

    漂亮少女笑道:“吕望便是姜子牙!”

    申辅道:“说姜子牙我就知道了!他是周武王的大军师!”

    漂亮少女笑了一笑,没有再吭声。

    申辅又试着问:“姐姐,你的名字呢?”

    漂亮少女道:“我姓柏,名叫柏灵芝。”

    申辅称赞道:“姐姐果然雪白如玉,宝贵如灵芝!”

    柏灵芝皱着眉头道:“灵芝虽然宝贵,我却不一定宝贵。柏也不是黑白的白,却是松柏之柏。”

    申辅知道自己又弄错了,顿时脸红了起来。

    柏灵芝问:“申小弟,你没有念过书?”

    申辅应道:“嗯。”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北门口。

    申辅道:“此去一直向前,都是通往成都的驿道,我就不送你们了!”

    庄严拿出十枚五铢钱,道:“耽误之处,就此谢过!”

    申辅生气地道:“你将我当作什么人了?”

    庄严只得收了回去,又道:“谢谢小兄弟!改日有缘,我们再相聚!”

    申辅道:“一定,一定!”

    柏灵芝问:“申小弟,我们的名字都记住了?”

    申辅道:“记住了。他们一个叫庄严,一个叫吕儒先,姐姐你叫做柏灵芝!”

    柏灵芝笑道:“以后你到了滇国,一定要来寻觅我们!”接着,她甜甜地一笑,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申辅一生之中,人们对他不是呵斥就是戏谑,从来没有人给过他如此妩媚动人的笑容,因此他不由得呆了。

    柏灵芝、庄严、吕儒先又向他招招手,然后走了。

    可是申辅的眼前尽是柏灵芝的影子,他暗暗地想:“倘若柏灵芝是我姐姐,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