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州太后
字体: 16 + -

第七章 乡村儿女

    wed apr 20 22:21:15 cst 2011

    又一天,春梅带了许黄玉来,到许家庄后山上面玩耍。许家庄的后面丘陵起伏,树竹茂密。其间种有柠檬数百株,四季不断开花结果,香飘四溢。许黄玉从未见过柠檬,甚为稀奇。

    姚永、王薄、张郎、杏姑几人在柠檬园中割草,那个紫衣童子也在旁边玩耍。

    春梅道:“我们今日讲故事。每个人都讲一讲自己家中的故事。”

    许黄玉心中一惊。她的出身来历和家中的事情怎么可以告诉别人呢?

    姚永道:“这有什么好说呢?我们家收下了粮食,交够了地租,剩下的才能留下自己吃,每年总是不够吃。除了忙碌种地之外,也就没有其它的故事。”

    许黄玉诧异地问:“你们家收获下来的粮食,为什么还要交给别人呢?”

    姚永道:“我们家租了别人的田地耕种呀。”

    许黄玉问:“你们家自己的田地不够种啊?”

    姚永道:“我们家自己没有田地的。”

    许黄玉想不通,又问:“种了别人的地,就必须交――哎,交什么啊?”

    孩子们一时也回答不上来名字。

    紫衣童子立即道:“交地租。”

    许黄玉再问:“交多少?”

    姚永道:“交一半。”

    许黄玉的心中一动:“农夫将自己收获的粮食交一半给别人,所以反而粮食不够吃。那租出土地的人怎么可以不劳而获呢,这世界岂不是太不公平了?”可是她对乡村之中的事务知道得实在太少,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与不对,倘若发生了错误,恐怕又会引起人家的讥笑,于是不便再说什么。

    春梅又问:“杏姑,你们家中呢?”

    杏姑道:“我们家的情形与姚永家差不多,只是我们家里还要栽桑养蚕。我必须常常帮助奶奶采摘桑叶,帮助我娘养蚕。”

    许黄玉问:“蚕是什么?”

    杏姑道:“蚕就是能够吐出生丝的虫子,生丝可以织绸。你们有钱人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就是蚕丝制成的。”

    许黄玉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与他们的粗葛布衣服质地大不一样,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

    紫衣童子笑道:“小姐,你要是不来到村里,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竟是蚕丝制成的吧?”

    许黄玉脸色一红,又怪他不该当场揭穿自己的无知,于是不理会紫衣童子,却问杏姑:“那么你们家中的粮食不用再交给别人了吧?”

    杏姑道:“一样的租地,就一样的要交地租。而且我们家养蚕织绸,还要上交捐税呢!”

    许黄玉好奇地问:“什么是捐税?”

    紫衣童子道:“赋税啊!”

    许黄玉又问:“交给谁?”

    紫衣童子道:“交给官府啊!”

    许黄玉问:“官府要赋税来做什么?”

    紫衣童子道:“官府中的人们一不种田,二不做工,三不经商。不征收赋税,皇宫里的人们朝廷上下的官吏,他们吃的、穿的、用的从什么地方来?还有,既然是官府,就必须要修建道路、桥梁,还要供养军队,这些开支,都得依靠征收赋税来保障啊。”

    许黄玉心中一震,又问:“这么说起来,是百姓们供养着官府了?”

    紫衣童子道:“是呀!书上说皇帝给了百姓们以生存,实际上是百姓们给了他们以生存!”

    许黄玉听了,不由得一呆。过去她在皇宫之中,常常听说百姓乃至于大臣们的生命、财富都是皇帝赐予的,有了皇帝才有官吏和百姓们的一切。现在看起来,这些话竟然完全错了!

    晚上,许黄玉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心中的疑惑讲述给许崇信夫妇听。

    许崇信道:“黄玉,朝廷治理天下,必然要有官吏辅佐皇帝。既然设置了官吏,就必须付给俸禄。朝廷要抵抗外敌入侵,镇压民众造反,也必须要供养军队,这也需要开支。朝廷为了提供交通方便,有利于货物流通和军队往来,也必须要建修道路和桥梁,所以朝廷必须要征收赋税,这是千古不变的规则。人世间,有阶级,贫富不均,这是千古不变的事情。可是富人应该常怀怜悯之心,要帮助穷人,而不能欺负穷人!就是帝王也应该体谅百姓们的艰辛。因为一旦百姓们不堪负荷,他们就会起来造反。”

    那天晚上,许黄玉沉思默想了许久。

    许黄玉同村里的少年们熟悉了,便经常想同他们玩耍。

    有一天,春梅陪同许夫人走亲戚去了,许黄玉读了一阵子书,觉得心中烦躁,便独自爬上后山玩耍。正巧姚永、王薄、张郎、杏姑几人又在山坡上割草,紫衣童子在旁边观看。

    许黄玉好奇地问:“你们经常割这山上的野草做什么?”

    杏姑道:“割来喂养耕牛呀。”

    许黄玉问:“耕牛是什么?”

    王薄不由得笑道:“就是用来耕地的牛啊!”

    许黄玉茫然道:“耕牛会吃野草么?”

    姚永笑道:“牛不吃草,难道还吃粮食?”

    张郎好奇地问:“小姐,你连耕牛吃草都不知道,难道是在都市之中长大的么?”

    许黄玉不由自主地回答:“是呀。”

    紫衣童子忙说:“你们那个资中县城算得上什么都市呢?长安、洛阳才是真正的都市!”

    许黄玉刚才承认了自己是都市之人,忽然害怕他们刨根问底,因此后悔不迭,幸得紫衣童子替自己遮掩了过去。想来紫衣童子好像有意为自己隐瞒身世,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丝感激。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和难堪,许黄玉转过身子,又看见了一种灌木,便勉勉强强地问:“这又是什么树子?又这么矮小?”

    许黄玉的这句问话又引得几人哄然大笑,她顿时羞得俏脸通红。

    紫衣童子忙道:“你们笑什么?这不过就是茶树嘛!小姐乃是书香人家出身,几时见过乡村之中这种陈芝麻烂豆腐的小事情?倘若比试读书写字,或者弹琴吹奏,我敢保证,你们也是一窍不通!”

    杏姑不服气地道:“怎么可以这样比试呢?她从小就在读书识字,我们却是从来没有读过书的。要是我们也能够上学读书,未必就会赶不上她!”

    许黄玉马上来了兴趣,道:“你们愿意读书,这又何难?我回去告诉爹爹,让他也教你们读书!”

    紫衣童子道:“这就不可能了!”

    许黄玉问:“怎么不可能?”

    紫衣童子道:“你是富豪人家的千金小姐,自然可以读书识字,他们是贫穷农家的普通子女,又怎么能够同你一样地上学读书?”

    姚永、王薄、张郎、杏姑几人笑了起来,也以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许黄玉刚刚找到一个熟悉的话题,不料又被紫衣童子给打了回来,不由得倔强地道:“我说行,就是行!”

    紫衣童子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你又不是皇家公主,你只是许家的大小姐,这种事情你也作不了主。”

    许黄玉急了,道:“我们可以打个赌!”

    紫衣童子哈哈大笑道:“好,赌什么?要是你输了――”

    许黄玉说道:“我要是输了,就给你们大家磕头。”她不知道人世间什么事情最重要,以前在皇宫中看见人们磕头最多,便以此作为了赌注。

    紫衣童子道:“要是我输了――”

    许黄玉道:‘再也不许你在我们中间多言多语!”

    紫衣童子道:“好,一言为定!”

    第二天,许崇信归来。

    许黄玉上前道:“爹爹,女儿求您老人家一件事情。”

    许崇信问:“什么事情?”

    许黄玉道:“我想让许朋、春梅、姚永、王薄、张郎、杏姑他们都来陪我读书。”

    许崇信诧异地问:“为什么?”

    许黄玉撒娇地道:“女儿一人读书,深感枯燥乏味。”

    许崇信道:“女儿,不是爹爹不同意。我们家中的许朋、春梅倒也罢了,那些农家子女必须帮助他们的父母干活,怎么能够前来读书?”

    许黄玉道:“爹爹,他们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孩,能干多少活?不过是他们的父母怕他们耍得懒惰了,让他们借此养成劳动的习惯而已!况且他们生来就是必须贫贱的命运么?爹爹不是说过,要帮助穷人么?让他们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也许比赠与他们钱财更加重要。况且,如果许朋、春梅知书达礼,就会进一步光大我们许家的门风;如果姚永、王薄、张郎、杏姑知书达礼,就会改善我们的乡风民俗;这不是爹爹造福桑梓的无量功德么?爹爹不是很羡慕孔子他老人家有弟子三千吗?”

    许崇信想了一想,高兴地答应了,又道:“只是这事情必须同他们的父母商量。”

    许黄玉娇声道:“爹爹,您老人家一定要想法办成这件事情啊!”

    许崇信因此将姚永、王薄、张郎、杏姑的父母请来商议。姚永的父亲叫姚直,王薄的父亲叫王熙,张郎的父亲叫张三爹,杏姑的父亲叫柳述。几人都是农夫,世世代代无人读过书。一听要他们的子女读书,一个个无不高兴地答应。

    许崇信道:“如此,明日便可以让他们前来入学。只是既要读书,便当集中全部的心思,家中的农活却是不能再做了。”

    几人都道:“先生尽管放心好了,家中农活再不要他们做了!”

    于是许朋、春梅、姚永、王薄、张郎、杏姑从此开始读书。

    此后,许家庄的这些少年在许崇信和王修、凤姑的教导下,学习诗书礼乐,而且相互竞赛,成绩日新月异。

    许黄玉特别地聪明。在所有的学生之中,许黄玉识的字最多,写的字最好,写作的文章别具一格。

    许崇信夫妇见了,高兴不已。

    许朋、春梅、姚永、王薄、张郎、杏姑尽皆感激许黄玉。

    姚永道:“不如我们几人结义为兄妹!”

    许黄玉道:“我们本来就是同门的师兄师妹嘛!”

    王薄道:“不错,以后我们必须祸福共担、荣辱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