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环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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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环套月之一

    mon dec 14 14:00:00 cst 2015

    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了华北大平原,一觉醒来,似乎整个的世界瞬间都变了,满眼银装素裹,洁白一片,大雪把树枝压得有些低垂,庄户人家的屋顶上也像是披上了白毯子,上面枯黄的星星草孤在风中摇摆着,显得有些凋零;高举的烟筒,远远望去十分地耀眼,只有冒出的炊烟充满了香气,感到些许的温馨,这才会让人感到大地没有死去,生机就在冬的肚子里面……

    冬天,庄户人家起得晚,人们从热乎乎地被窝里爬起来,当家主事的妇女要先于男人走出屋门,抱柴烧火,然后拿着烧火棍把男人和孩子轰打起来,叫男人上房扫雪,孩子们打扫院子,撒鸡窝,喂猪,有的孩子则去扫一条通向学校的小路;勤谨的男人则开始打扫通向村外水井的路……

    你看吧!家家户户地房上都有人在忙碌,一场大雪给人们带来许多忙碌和劳作,这时,村庄开始了苏醒,鸡开始了乱飞乱叫,缸里没有水吃的人家,男人就挑上水桶往村外走去,水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狗跟在主人的后面,不时地找个地方抬腿尿上一泡尿;屋里的风箱咕嗒咕嗒地响着,火苗映衬着女人的脸庞,开始熬玉米粥,这一代早上的吃喝就是喝红薯粥;早饭过后,喜欢打兔子的男人穿上光板的羊皮袄,腰间扎着一条破腰带,戴一顶兔皮帽子,肩上搭个褡裢,扛着猎枪,身后跟着一条细狗,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原野深处走去。

    兔肉的甘美引诱着猎人的脚步。

    不多时,走街串巷的小贩开始在街筒子里吆喝起来,卖豆腐的小贩手里拿着一个梆子,敲一声吆喝一声:买豆腐喽!

    王妮儿在娘家住下已经有一年了,这里也是华北大平原的腹地,离原来住的地方已是几百里地了,娘几个住在哥嫂给腾出来的两间西屋里,一开始伙着吃,但很快就分开,各自起火,原因是有了隔阂,闹别扭。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在娘家门上吃住,她始终感到有一种不气势,多次地叮嘱孩子们不要在院子里乱跑,乱叫,见了大人们嘴要甜,要喊人。不过,自从入秋后,王妮儿的嫂子就开始把脸拉得越来越长了,见面也不说话,她感到了压抑,也感到这样住下去不是长法,得想法子搬出去。自个儿的男人在这里躲了多半年后前段时间悄悄地回到了工作单位,躲着,一是工资拿不到手,没有工资吃啥?二是光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尤其是他住在丈人家更不是个事,所以他就走了。

    昨天下午,老大长伏从队上做炮仗的地方弄来了几个二起炮,今天上午拿出来和老二长夏显摆了一番,不想放,想省着,长夏就想要两个归自个儿,老大不给,于是两人在院子里就要打起来,老二要告母亲去,老大只得说,咱放了不就完了,两人重归于好,老大想出了一个办法,在二起脚的上面顶个小瓶子,让瓶子在空中炸开,老二十分地高兴,躲到一旁看着稀罕,老大把炮仗垂在地上,他们忽略了一点,忘了旁边的一棵大榆树,长伏点着炮捻后就躲了起来,炮仗向上飞去却被榆树枝子挡了回来,在地上响了,碎玻璃乱飞,两人到没有被伤着,到是把妗子正屋的大玻璃窗给炸坏了。

    哥俩吓傻了。北屋立时就响起了吵吵声,妗子快步地奔了出来,嘴里骂着:“这是谁干的,不要个脸!”

    看到躲在一旁吓得不敢言声的外甥,就明白了!上前对着两人各打一拐子:“你们是傻子呀!两个王八蛋!走!找你妈去!”

    王妮儿这时也跑了出来,看到了一切,孩子惹了祸,她的气头就上来了,奔过去照着俩孩子每人一脚:“死不了的玩意!这样的匪也敢发!看我不打死你们两个王八蛋……”

    “算了!俺当是谁家的废物子干的!”王妮儿的嫂子没一丝的表情。

    王妮儿不依,又打着自己的孩子,嫂子没有说话就回屋去了,收拾着碎下来的玻璃。她把孩子一顿痛打,晚饭也没让两人吃。上灯的时候,王妮儿拿出两块钱,给嫂子送了过去,人家没有说话就接了过去,倒是侄子侄女们直喊姑。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外面依旧寒冷着,让雪映衬的天空灰白如洗,此时的庄子安静了下来,大多数的人家在这寒冷的夜里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油灯早已吹熄,天空也开始沉睡。王妮儿没有睡,炕台上的油灯抽抽着,跳着微弱的灯花,连老鼠也没有了动静。她坐在炕上,不住地掉着眼泪,再住下去就要闹生分了,可她没有去处,为此,她伤心掉泪。

    第二天,王妮儿去找自己的媒人,也就是首长的姐姐大疃,让她给找找村上管事的想法弄间房搬出去,大疃知道她的难处,答应得痛快。

    她刚要离开时,村北头的田姓老太太拄着拐杖来找大疃,见了王妮儿赶忙找打招呼,她知道此人,在村上有两户地主,一户富农,这富农就是她们家,她在娘家当闺女时,两家走动得不错,只是逃难回娘家后,忙于自己的事务,没有顾得上走动、唠家常了。

    王妮儿也是赶忙和老人说,由于自个儿辈大,王妮儿管她叫个姐姐,于是,她拉住老人的手,要搀扶着走进屋里,老人忙说:“这可使不得,妮儿呀!我们是富农!就你不嫌弃!”

    王妮儿笑了:“都是老乡亲,谁还不知道谁,有什么可嫌弃的!”

    大疃让了座。

    “她婶子!俺想求你办点事。” 老人说完,掉下了眼泪,不住地抹刮。

    王妮儿想走,老人拦住了,就对大疃说:“俺想请你在部队上当大官的哥哥帮忙给俺把成分改一改,这富农的帽子实在是压人呀!抬不起头来!”

    大疃是个透亮人,办事精明,一听就笑了,她不知道这能不能改,也没有办过这样的事情,改成分更没有听说过?这土改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扳不过来得,也知道她们家为了这个富农的成分,把孩子们的前程都耽搁了。这不,三闺女叫小香,人也漂亮,是村上有了名的好看闺女,私下里和村上民兵连长好上了,想结婚,遇到了阻力,小伙子就要面对这无法入党残酷的现实,要么退掉这婚事,因此,两个人就把事情僵了起来。

    老人心疼女儿,就寻思了这么个办法。

    大疃也是没有办法答应,只得好言相劝,说打听打听再说。

    送走老人,大疃就和王妮说道开了小香的事情。

    这个村子叫小村,也在闹着派性,村上以赵丑子为首的造反派开始了当家主事,老支书以历史问题被打倒了,挨斗挨批,和村上的地、富、反、坏、右一道游街,每天早上扫大街,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王妮儿已经指望不上了,她只能指望大疃,她高干的弟弟在这一带抗日打游击时就出了名,是县里第一只拉起来的抗日队伍,而且现在又做了高官,人人都给她一些面子。

    杜康顺在这里躲着的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大疃家,一个女婿住在大舅子家,脸上也无光,幸好,大疃理解他。

    从大疃家回来后,她就去挑水,水井在村西,这是全村唯一的一口吃水井,通往村外道路两旁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寒风凌冽,走动的人不多。

    老远中,她看到井台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正在弯着腰提水,女的站在一旁,近了才看清他们是村上的一个寡妇和一个光棍,男的叫狗子,有三十多岁了,解放前,他的父亲当过国民党的保长,他本人当过三青团员,解放后,没人寻,婚姻就拉下了;女的有四十来岁了,叫柴火,守寡几年了,说起这个人女人可是有些来头的。

    狗子一见是王妮儿,先嘻嘻地笑了,他平日里有些猥猥琐琐,因为出身的关系,见谁都格外地热情,点头哈腰:“挑水呀姑!俺帮你提可以吧!”

    王妮儿看着他单薄的身子骨,就笑了。他知道王妮儿瞧不起自己,就要抢着帮忙,一旁的女人撇着嘴:“你就会逞强。”

    王妮儿看了她一眼,平日里她和她不大说话,知道她和狗子的关系,也就没有理她。

    井台上有不少的冰,提水时要格外地小心,狗子抢过来就替王妮儿打水,她只好站在一旁,狗子把水桶放下去,晃动几下,想把水桶晃倒,然而,却把水桶和扁担钩子晃得脱钩了,水桶掉进了井里。

    娘嗳!王妮儿脸色一下子变白了,这水桶是哥嫂家的,她有些害怕了,便不住地埋怨。柴火一看,就骂道:“逞强的玩意!干xx不行,吃xx一百一!”

    狗子没敢言语。王妮便叫他快回村借捞水桶的钩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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