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连城有新阳
“白筠。”阮容推开门走进屋子里，只见少女着一身新衣，端坐在桌旁。仿佛有些不一样，又仿佛没有什么不一样。才丧亲人，从痛苦到平静而波澜不兴，似乎也并不奇怪。明白筠听到声音，便抬起头，冲阮容笑了笑，又低头不语。那一身鹅黄新裳，点缀不出半点活泼之色。
这，应是正常的。
阮容走到明白筠身边，半弯下腰，揽上明白筠的肩，轻声道：“不要太难过了，到底还有转机。”说罢，坐到明白筠身边的椅子上，牵着她的手。
“我无碍。”明白筠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她只是有些恍惚，梦中悟道仿佛百年一瞬，睁眼起来不过明日。这戒指，到底是什么来历，竟如此神奇，却又不曾听族人说起过。
她以为自己要悟的是得失之道，却忘了在此之前还有造化二字。
什么是造化呢？是天地万物还是天道还是天命？改不得，无论凡人多么努力；变化多端，或许只是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所有既定的路与命运。那么预知又有什么用呢？欲改变却终不变，无意为之却有可能天翻地覆。干预与不干预，又有什么差别？或许最终落入人力所不可及。可是若哥哥预见了，那么结局又真的被改变，又怎能说人力不可及？不可改变的未来与一旦改变便难以预料的结局……或许应该怎么做还是在于个人吧。不愿失去对未来的预知，便只能受制于天命；不愿既定的天命继续下去，便只能放弃对未来毫无差错的预知。
这似乎，又是在提醒凡人的无能为力。可是她隐隐中似乎触及了某种虚无的道，逆天？改天？顺天？还是……
“白筠，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耳畔传来阮容担忧的呼唤，明白筠收回心思，摇了摇头。
“是睡多了恍惚。”她何必对所有人保持着戒心，真心的人自会主动了解她的情绪，不真心的人何必与他说十分。真心的自会成为朋友，虚情的自会多了疏离。万事万道皆是如此，若是怀着目的还能成为朋友，那想必那人也不枉自己这一世相识……怕只怕，多易变。她不想顺其自然，亦不想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她想这造化，化作她掌下的棋！
鼎山无名门。
无名门弟子以世家子弟为主，间或有惊才绝艳的平民子弟，但由于资源限制，大多平民子弟比不上世家子弟，除了个别被选作关门弟子的在洞明时一鸣惊人。而在这些称的上各家各地天才的人中，也就只有连城旭会被几乎所有人冠以“连城新阳”的称号。
连城有新阳，俗世空徜徉。容止恍羽仙，谁人言寻常。
天赋、容貌、家室、举止。大约是神遗落在天云的后辈，才能同时拥有所有的这些让人向往的。同出连城家的连城浩不比其天赋，明家落魄前的明白俊倒可一较高下，却腿脚不便。同辈同实力的，不是没有家室，就是没有清贵之气。
纵观所有人，唯有连城旭。
也正因为天赋实力超群，他极早地便外出历练，不常待在无名门。门内子弟只听问他的名声，却不得见真人。但旁人不知的是，他也不常待在连城家——甚至没有他在无名门的时间多。
“咦？那个好像是……好像是……”未等门内小弟子说完，周边的弟子已经激动地喊出了声：
“师兄好！”
“师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
连煦刚刚从拐角拐过来，身着浅蓝锦丝缎衣，上绣隐纹，白玉束腰与护腕，显得身姿修长。大约因为手持凤歌剑，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宝剑般带着凌厉之气。虽然以银冠束发，但头发微微还有些凌乱，大约刚刚赶回无名门。听到连片的声音时，入鬓的剑眉微微挑了一下，狭长凤眸却依然泛着淡漠，仿佛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他回山的时机好像不大对。
一想到之前看到的山下停着的连城家马车，连煦就不由蹙眉。连城浩回山当然不会乘马车，怕只怕族长借无名门与家族交好，送人来。至于什么人他也不好判断，族长并非没有送过美人，自然是知道他不喜，之后便再也没有送人过来过。不过今日……若是连城浩也来了……连煦内心嗤笑一声，难不成族长已经落魄到想迂回打他的主意？
同时，坐在山下马车里的明白筠也有些担忧：从全是连城家人的地方到一个只是交好的门派……怎么想都觉得不可信，那日看连城狄的眼光还是颇有算计，今日就放松了警惕？她都想过了要从哪个婢女入手探听家事对付连城狄，不料早上阮容就过来说了这个消息，她一惊之下竟是面无表情。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拿不准该难过还是该开心，倒不如面无表情地让他们猜去。
阮容自是不知道明白筠在想些什么，见她木然地看向窗外，心绪翻腾。虽过程不同，但两人最终结果相近。若能结为盟友，自然是好，可是如今，阮容竟觉得自己有些猜不到明白筠在想些什么。
对于明白筠，阮容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好好的世家大族，说没落就没落，还不知一个个的有什么企图。但是同病相怜归同病相怜，若明白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小姐，她绝对不会伸以援手的。不过大约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种似乎无可非议的心思中，带着的自傲足以遮蔽她的眼睛。
未等阮容多想，明白筠已经挑开帘子，探出头去。
“小哥哥，我们大约还要在山下等多久啊？”明白筠到底不过二八年华，又是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少女，轻柔的音调不仅没有娇嗔的矫揉造作，反而带这些少女的纯粹与善意。
立在车边侍卫忙垂头恭敬道：“回明小姐，二公子刚上山不久，应当还需些时刻。”
明白筠不由蹙眉：“什么嘛，明明是伯父推荐我来这儿，却还得在山下等着？这门派怎么那么多规矩？”话说着，明白筠心中却大致了解了双方的关系。这门派大约收的比较多的是连城家的弟子，与连城家关系不错，但真正掌权者却不受连城家控制。但另一方面而言，连城浩前去疏通就又意味着
双方关系不错——至少连城浩与掌门长老这些人关系不错。
现在的问题是连城浩与连城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势，若连城狄不知道连城浩与无名门交好，那便要先借助连城浩的势力；可若知道，那就不好办了。再加上她之所以能被好好养着，不过是因为明家的特殊以及家族门派之间的势力较量。若她的用意太明显，搞不好无名门一同连城家压制了她——这自然是最坏的打算。
不过，好就好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修炼，而不用担心被质疑。
阮容原本心中在琢磨连城狄与连城浩的心思，被明白筠这么一打断，又见她不开心地蹙着眉，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烦躁与无力。难道明白筠就看不出来连城家的野心吗？难道最终还是要孤军奋战？难道她就要这么甘于命运吗？连城浩心思难测绝非良配，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若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会被迫嫁入连城家，然后随着时间而被渐渐遗忘。
她并不指望神出于怜悯留给明家些什么，她只想知道明家先辈预见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她只想要知道，神隐后，这世界会怎样，她又该何去何从。
可是，她真的应该指望明白筠吗？
远处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俯在车前管事者耳边说了一番话。明白筠是听不到的，而阮容则清楚地听到那侍卫提到一个名字——连城旭。只见管事者皱了皱眉，挥挥手，低声道：“别掺和，二公子自然能解决。”
听及此处，阮容心中的忧虑不有又加深了几分。这种世家大族家里面乱她不是不知道，就连自己家里……罢了，都已经陷入这泥潭……
“白筠，你可有什么想法？”
“嗯？”明白筠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困惑地看向阮容。她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现在跑？显然连城家现在还不准备下手动她，她也打算先观望，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反而不好收拾。
“阮容姐，我们是可以上山了吗？”明白筠伸手指了指远处走过来的几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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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是正常的。
阮容走到明白筠身边，半弯下腰，揽上明白筠的肩，轻声道：“不要太难过了，到底还有转机。”说罢，坐到明白筠身边的椅子上，牵着她的手。
“我无碍。”明白筠淡淡地笑了笑，不再多说。她只是有些恍惚，梦中悟道仿佛百年一瞬，睁眼起来不过明日。这戒指，到底是什么来历，竟如此神奇，却又不曾听族人说起过。
她以为自己要悟的是得失之道，却忘了在此之前还有造化二字。
什么是造化呢？是天地万物还是天道还是天命？改不得，无论凡人多么努力；变化多端，或许只是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所有既定的路与命运。那么预知又有什么用呢？欲改变却终不变，无意为之却有可能天翻地覆。干预与不干预，又有什么差别？或许最终落入人力所不可及。可是若哥哥预见了，那么结局又真的被改变，又怎能说人力不可及？不可改变的未来与一旦改变便难以预料的结局……或许应该怎么做还是在于个人吧。不愿失去对未来的预知，便只能受制于天命；不愿既定的天命继续下去，便只能放弃对未来毫无差错的预知。
这似乎，又是在提醒凡人的无能为力。可是她隐隐中似乎触及了某种虚无的道，逆天？改天？顺天？还是……
“白筠，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耳畔传来阮容担忧的呼唤，明白筠收回心思，摇了摇头。
“是睡多了恍惚。”她何必对所有人保持着戒心，真心的人自会主动了解她的情绪，不真心的人何必与他说十分。真心的自会成为朋友，虚情的自会多了疏离。万事万道皆是如此，若是怀着目的还能成为朋友，那想必那人也不枉自己这一世相识……怕只怕，多易变。她不想顺其自然，亦不想与人斗与天斗与地斗，她想这造化，化作她掌下的棋！
鼎山无名门。
无名门弟子以世家子弟为主，间或有惊才绝艳的平民子弟，但由于资源限制，大多平民子弟比不上世家子弟，除了个别被选作关门弟子的在洞明时一鸣惊人。而在这些称的上各家各地天才的人中，也就只有连城旭会被几乎所有人冠以“连城新阳”的称号。
连城有新阳，俗世空徜徉。容止恍羽仙，谁人言寻常。
天赋、容貌、家室、举止。大约是神遗落在天云的后辈，才能同时拥有所有的这些让人向往的。同出连城家的连城浩不比其天赋，明家落魄前的明白俊倒可一较高下，却腿脚不便。同辈同实力的，不是没有家室，就是没有清贵之气。
纵观所有人，唯有连城旭。
也正因为天赋实力超群，他极早地便外出历练，不常待在无名门。门内子弟只听问他的名声，却不得见真人。但旁人不知的是，他也不常待在连城家——甚至没有他在无名门的时间多。
“咦？那个好像是……好像是……”未等门内小弟子说完，周边的弟子已经激动地喊出了声：
“师兄好！”
“师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
连煦刚刚从拐角拐过来，身着浅蓝锦丝缎衣，上绣隐纹，白玉束腰与护腕，显得身姿修长。大约因为手持凤歌剑，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宝剑般带着凌厉之气。虽然以银冠束发，但头发微微还有些凌乱，大约刚刚赶回无名门。听到连片的声音时，入鬓的剑眉微微挑了一下，狭长凤眸却依然泛着淡漠，仿佛什么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他回山的时机好像不大对。
一想到之前看到的山下停着的连城家马车，连煦就不由蹙眉。连城浩回山当然不会乘马车，怕只怕族长借无名门与家族交好，送人来。至于什么人他也不好判断，族长并非没有送过美人，自然是知道他不喜，之后便再也没有送人过来过。不过今日……若是连城浩也来了……连煦内心嗤笑一声，难不成族长已经落魄到想迂回打他的主意？
同时，坐在山下马车里的明白筠也有些担忧：从全是连城家人的地方到一个只是交好的门派……怎么想都觉得不可信，那日看连城狄的眼光还是颇有算计，今日就放松了警惕？她都想过了要从哪个婢女入手探听家事对付连城狄，不料早上阮容就过来说了这个消息，她一惊之下竟是面无表情。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拿不准该难过还是该开心，倒不如面无表情地让他们猜去。
阮容自是不知道明白筠在想些什么，见她木然地看向窗外，心绪翻腾。虽过程不同，但两人最终结果相近。若能结为盟友，自然是好，可是如今，阮容竟觉得自己有些猜不到明白筠在想些什么。
对于明白筠，阮容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好好的世家大族，说没落就没落，还不知一个个的有什么企图。但是同病相怜归同病相怜，若明白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小姐，她绝对不会伸以援手的。不过大约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种似乎无可非议的心思中，带着的自傲足以遮蔽她的眼睛。
未等阮容多想，明白筠已经挑开帘子，探出头去。
“小哥哥，我们大约还要在山下等多久啊？”明白筠到底不过二八年华，又是世家大族娇养出来的少女，轻柔的音调不仅没有娇嗔的矫揉造作，反而带这些少女的纯粹与善意。
立在车边侍卫忙垂头恭敬道：“回明小姐，二公子刚上山不久，应当还需些时刻。”
明白筠不由蹙眉：“什么嘛，明明是伯父推荐我来这儿，却还得在山下等着？这门派怎么那么多规矩？”话说着，明白筠心中却大致了解了双方的关系。这门派大约收的比较多的是连城家的弟子，与连城家关系不错，但真正掌权者却不受连城家控制。但另一方面而言，连城浩前去疏通就又意味着
双方关系不错——至少连城浩与掌门长老这些人关系不错。
现在的问题是连城浩与连城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势，若连城狄不知道连城浩与无名门交好，那便要先借助连城浩的势力；可若知道，那就不好办了。再加上她之所以能被好好养着，不过是因为明家的特殊以及家族门派之间的势力较量。若她的用意太明显，搞不好无名门一同连城家压制了她——这自然是最坏的打算。
不过，好就好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修炼，而不用担心被质疑。
阮容原本心中在琢磨连城狄与连城浩的心思，被明白筠这么一打断，又见她不开心地蹙着眉，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烦躁与无力。难道明白筠就看不出来连城家的野心吗？难道最终还是要孤军奋战？难道她就要这么甘于命运吗？连城浩心思难测绝非良配，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若自己再不做些什么就会被迫嫁入连城家，然后随着时间而被渐渐遗忘。
她并不指望神出于怜悯留给明家些什么，她只想知道明家先辈预见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她只想要知道，神隐后，这世界会怎样，她又该何去何从。
可是，她真的应该指望明白筠吗？
远处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俯在车前管事者耳边说了一番话。明白筠是听不到的，而阮容则清楚地听到那侍卫提到一个名字——连城旭。只见管事者皱了皱眉，挥挥手，低声道：“别掺和，二公子自然能解决。”
听及此处，阮容心中的忧虑不有又加深了几分。这种世家大族家里面乱她不是不知道，就连自己家里……罢了，都已经陷入这泥潭……
“白筠，你可有什么想法？”
“嗯？”明白筠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困惑地看向阮容。她能有什么想法？难不成现在跑？显然连城家现在还不准备下手动她，她也打算先观望，暴露了自己的意图反而不好收拾。
“阮容姐，我们是可以上山了吗？”明白筠伸手指了指远处走过来的几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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