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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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张思宁初识苏局 苏小港离婚搬家

    wed dec 30 13:37:44 cst 2015

    吕勇怒踢贻贝锅的那天凌晨。伙友们在呼噜声的伴奏下熟睡。

    人类的睡眠几乎占据了人生一半的时间,然而大忙季节的养殖渔民的睡眠只拥有一天的六分之一。当苦累不堪,肌肉全部放松,沉沉进入梦乡的身体的时候,陡然被人唤醒,那种又无奈又烦躁的感受非身临如何能够理解。

    夜里两点不到,场副刘大虎拿着手电筒,步入大通铺。陡然被拽醒,吕勇坐起,顺着手电光线,一把将手电夺了过来,关上开关搂在怀里又睡了。刘大胡子知道他睡懵了,担心惊搅其他人,再次轻拽他,轻轻学唱着铜钟的响声。

    钟声象句咒语,吕勇一骨碌爬起来,见到炕前站立一人,惊问:“谁,他妈的找死呀!”

    “我是刘大胡子,出来说话!”

    刘大胡子站在屋外等候,吕勇穿着大花格裤衩,哈欠连天:“刘场长,你梦游,还是‘半夜鸡叫’?”

    “没工夫跟你胡扯。快派一个舢板出海,高养殖海区误闯了一个货轮,安排俩个硬朗小伙跟我出海。”

    当吕勇叫醒思宁和铁牛,俩人匆忙出屋时,刘大胡子的手电筒已经在海边晃动了。

    浙江籍一艘货轮在靖水市商港回程途中误入三山湾海带养殖海区。造成三个生产队的近百台海带筏架损毁。

    夜海茫茫中,拖船拖带四个舢板到达海区。在一阵阵雾气中,误入海带筏架之中的货轮在不远处竭力地闪烁着灯光。一束束手电筒的光线扫射下的海面,养殖区被祸害的一塌糊涂:激流扯拽着被截断的海带筏架,胡乱的漂浮在海区,这儿稀稀落落几个黑色浮漂,那儿又成堆成球的在激流中拥挤碰撞。

    海况复杂,拖船不敢行进,只能摘摆松开拖绳。

    拖船上的刘大胡子呼叫张思宁靠拢,他跳上舢板,向货轮摇去。铁牛摇橹,思宁拿着手电指挥,刘大胡子说:“记着小张,咱们首要任务是扣留船长,这样货轮就无法逃跑。水产局的人天亮就会赶到。”

    在这枯燥的整年累月如一日的劳作中,这种事对于铁牛来说别提要有多刺激:“放心吧场长,一会靠上去我和宁哥就把他给绑了!”

    刘大胡子和思宁异口同声道:“你闭嘴!”

    铁牛的话却也提醒了刘大胡子,他告诫了其他舢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动粗!”。

    四个小舢板靠在高大的货轮尾部,象几个“咬根虾”叮在筏架的黑漂上,显得越发渺小。灯光中,货轮的活计正乘坐救生艇持着摆刀割摆。

    刘大胡子冲大船上俯瞰的一个个头颅喊:“我是这片海域的负责人,叫你们船长答话。”一个头颅说:“我是。”思宁插话:“你先把发动机熄火,然后再讲话!”

    须臾,轰响声停止。船长承认了误闯养殖区域的事实,他用生硬的普通话说:我只是我们公司雇佣的船长而已,我已经和公司联系了。公司将尽快派人前来处理。希望你们帮助摆脱困境,不要为难船员。刘大胡子说:“我们不会为难你们,但是,损失你们必须赔偿。我们六个人登上你们的船等待市水产局来人处理。你们不准割摆;不准挪动位置;不准怠慢我们的工人。”

    铁牛冲割摆的人喊:“嗨嗨,不准割摆你们没长耳朵呀!”

    割摆人晃动着摆刀哇啦哇啦说着听不懂的话,铁牛以为骂他,摇橹靠过去,窜上救生艇按倒那人夺下摆刀。

    小艇侧晃,几欲翻沉。

    船长马上喊到:“我们不割了,你们的人可以上船了。”

    刘大胡子对铁牛说:“你也上去,不要莽撞。我和小张回去迎接水产局的领导。”

    子夜的时候,水产局无线电话务室得知一艘货轮误闯三山湾养殖海区,马上通知了养殖场看押以防逃逸。

    第二天水产局苏局长由秘书科科长张斌陪同,带领有关人员准备赶往一百华里外的三山湾处理这一事件。

    他们在靖水日报社大院等待两名摄影人员同行。

    见习记者陈玲见到自己好朋友苏小港的爸爸,撇开同事,跑到苏局车旁:“叔叔,小港姐去了蔺辛同家搬东西去了,表哥也去了。”

    苏局哦了一声,回头对张斌说:“你去帮我打个电话让办公室主任派辆货车去我女儿原来的住处帮个忙。”

    两辆轿车,一辆新闻采访用的面包车驶出靖水市区,苏局一言不发。他对女儿的担心一直笼罩在心头。女儿离婚都半年多了,仍然困于蔺辛同无理的复婚纠缠之中。女儿结婚时的嫁妆都不允许动,蔺家简直欺人太甚。今天突然要女儿搬走属于自己的物品,姓蔺的莫非有什么企图?女儿会不会有什么麻烦?苏局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车辆停靠在养殖场的办公楼前。

    太阳刚刚升起,人们已经能够感觉出它的淫威。场长韩智和一个小时前从海区归来的刘大胡子从二楼迎了下来。

    “拖船和舢板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马上出发。”苏局也不客套,坐着车座换上自带的水鞋。

    刘大胡子冲二楼喊:“张思宁,你在上面磨磨蹭蹭的干嘛?快下来!”

    剃着光头的大小伙子从二楼跑了下来,腋下还夹着一摞报纸,穿着水靴的脚步声铿锵有力。

    张斌看着张思宁那张黑黑的脸,满是污渍的衣服,慌窘的傻样,腋下还夹着报纸,心里鄙夷:‘黑旋风’夹报纸,混充什么文化人。

    苏局问:“他是谁?”

    “他叫张思宁。十八队的临时工。我特意为你们找的一个摇橹好的。刚刚和刘场长从那个海域回来。我和小张陪你下海,让老刘睡会。”

    韩智介绍的空儿,苏局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光头小伙子。

    刘大胡子找来水靴让同行的人换上。

    苏局他们都上了拖船。小舢板上只剩下张思宁一个人。他坐在后铺,倚着后舷,箕踞着腿迫不急待地从傍箱里取出他刚刚放进去的报纸,查看着自胡耀邦逝世以来**的有关信息,关切着北京的消息。他不是关心政治,而是担心在青岛上大学,单纯而容易冲动的妹妹。她有十多天没给自己回信了。

    航道两旁的海带筏架象信纸上的横线一样,一条条,一排排有序地分布在海面,黑色的塑料浮漂在拖船趟开的浪花中晃动。

    拖船后面摆花怒翻,小小的舢板仿佛被包裹在滚动的水泡中。

    海面平镜似的,巨大的货轮锚泊在海面上。海带养殖区已经不成样子,有序的分布被打破,这儿缠成一团,那儿结成一簇;天空也平镜似的,万里无云万里天,能见度好的可以看到三山山脉一座座山峰的轮廓。

    登上舢板,报社记者开始对着货轮摄像拍照。张思宁拾撸向受损海区远处找位置拍摄远景。张斌回头不友好,充满鄙夷地说:“渔民兄弟,你在拨弄撸玩吗?能不能爷们一点?”思宁也不言语,晃动臂膀加速,小小舢板好象受惊的针鱼,突然扬起了前头,飞驰起来。撸弯了,船快了,船头劈水啪啪响,撸翅交错嘶嘶叫。

    苏局回头看看健壮的摇橹者,问:“小伙子,干了几年了?”“快五年了。”思宁简短地回答。

    同货轮船长一起清点了损失筏架的数量,苏局,韩智,张斌登上货轮利用无线电同货轮所属公司进行了交流。

    苏局下船后非常生气:“他们要过来实地落实受损情况。他们懂不懂不及时清理会造成‘滚滩’(养殖术语:筏架拔楔或断裂,缠成一球,越缠越大。一直顺流滚到沙滩。)。听‘剌剌咕’叫还不种豆了!韩场长,你告诉伙友抓紧整理受损海区,一边劳动一边监视,等待渔政船到来。我们马上返回。张斌,你登上拖船后,通知渔政派船将货轮押回商港,同时通知公安局派人看管全部船员。准备进入司法程序。”

    准备返航时,领导们要登拖船,张思宁思来想去还是说出了他们的疏漏:“各位领导,我觉得航道的浮标应该和损毁海区、缠摆的货轮一起摄像,那样他们误闯养殖海区的事实才更直观有效。一旦谈不拢,肯定会涉及海区所有权的问题。”

    张斌呵斥道:“你好好摇橹服务,多嘴多舌干嘛!”

    苏局责怪了张斌的态度,再次回头审视轻晃着撸把贴靠拖船的思宁。

    “确权证?张斌,你回去马上查查确权证件。” 他边说边查看了摄像机,命令重新拍摄。

    中午在招待所吃饭的时候,张思宁这样的身份,自觉很尴尬,推辞不去。

    苏局很是善解人意,他坚持让张思宁参加。酒桌上,他详细了解了张思宁四年多来的工作情况后,对韩智说:“老韩,这样的职工怎么还是临时工?”韩智说:“是合同制临时工,年终参加分配,和合同工的区别不大。”“区别不大还是有区别。我看这孩子撸艺了得,还挺有思想。养殖场应该重视这些有能力的年轻人。”

    苏局这样说,韩智就吩咐思宁说:“吃完饭你到会计室找秦会计办理一下手续,上报总公司。然后你和秦会计一起把这次受损情况写成报告上报。”

    张思宁高兴了,转成合同工意味着有机会提升副队长,队长,意味着每月有五十斤粮票,一百元菜票等等很多福利。

    “他还会写公文吗?”苏局再次发现了这个养殖渔民身上的亮点。

    “会的。我们场上报总公司的材料都是他帮助写的。他还订阅了《中国青年报》,发表了几篇豆腐散文。”

    张斌笑了,他说:“韩场长,那叫‘豆腐块’。豆腐散文,还豆腐西施呢。――兄弟,抄袭的吧?”

    陈玲一边倒酒一边问:“大哥,你的文章能看看吗?署名是什么?”

    张思宁不好发泄被讽刺的怨气,言语带刺地说:“抄袭的,挣点稿费。没看头,看了反胃。”

    一杯酒没喝完,苏局司机的bb机响了起来。他看了汉显机的文字留言。交给苏局。

    苏局脸色霎时变了,五官吩咐木雕一般:

    “对不起,我有急事,不吃了。两位记者吃完饭去看看海带晒场,帮助养殖场做个招收晒海带女工的广告。”

    苏局话没说完,人已到了门口。司机早跑了出去,张斌匆忙跟上。

    大家门口送行,轿车已经急速转弯驱动了。

    苏局的女儿苏小港和表哥程普看着工人从蔺辛同家搬运沙发、电视、冰箱等小港结婚时的嫁妆。蔺辛同对小港说:“小港啊,你搬走了东西搬不走我对你的感情。别犟了,回来吧?”小港板着脸:“那是你的事,你愿意咋想咋想。你看好了,我只拿走属于我的。”

    “那好吧,你好自为之!我在这儿看不下去,我走!――搬好请帮我把门关好。”蔺辛同夹着皮包踢倒了挡在面前的杌子。

    苏小港藐视着冷笑。

    蔺辛同走后不久,一群背着背包的人闯进二楼房间。程普和苏局派来的司机一下傻眼了。三个人嗖地从背包里抽出砍刀,亮闪闪地晃动着逼退司机,喊着:“打,就教训这个少了一只手的。”没持砍刀的几人从后面扑了上来,劈头盖脸地打倒了程普。苏小港在卧室装着自己的小物件听到客厅门口的惨叫,本能地冲了出来拼命护住表哥;却被两人架着,掼在地板上,一人用砍刀抵着她。小港只能眼睁睁看着表哥在拳打脚踢中翻滚……

    打手们扬长而去。司机慌忙报警。只有一只手的程普捂着右腿,扭曲着身体痛苦地嚎叫。小港抱着浑身是血的表哥哭喊:“快帮我送医院……”

    蔺辛同大摇大摆的进屋,他帮着扶起程普问:“表哥,你得罪谁了呀?这社会可不能得罪人的,处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为好!”

    小港啐了蔺辛同一口:“你放屁!你滚开!你会遭报应的!”

    苏局赶回靖水市,程普右腿已经敷上了石膏,额头也缠上了绷带,护士门正在准备挂上吊针。

    警察赶来做了笔录,准备离开时,苏局喊住,他说:“我是水产局苏局长,我希望你们马上把这一事件上报市局刑警队。我一会去找你们局长有事,顺便会谈及此事的。”

    两名警察互相对望,点点头,也不言语,跟苏局握握手离开了。

    “爸爸,会不会耽搁表哥的婚礼?”小港站在表哥床边,抽噎着,“要不要告诉表嫂?要不要告诉姨妈?”

    “不要告诉他们,腿只是裂纹而已,养养就好。小港,你看看东西搬好没有?搬到我酒店去,顺便找个其他理由告诉酒店一下我这几天回不去。”程普坚强地说。

    “听你表哥的。婚礼不会有大的影响。我这就去公安局,找局长。”苏局说。

    爸爸走后,苏小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怨,她对表哥说着对不起,泪儿就如飘洒的花瓣。

    程普咬牙忍受,声音也就徐徐而短促:“妹,妹,东西搬出,咱们与他家没,关系。哥哥就是这条腿,废了,也值。”

    听到这样的话小港哭得更伤心了。

    人的生活啊,怎么会象如履薄冰?谁会想到自己的婚姻来去匆匆呢?谁会想到虚荣的渴望,草率的婚姻会造成这么大的痛苦?谁又能想到上帝要让自己承受所犯错误的无休止的惩罚呢?领取离婚证件时那种挣脱牢笼般短暂的快感过后,马上就是铺天盖地的纷纷扬扬的议论猜测;接踵而来就是讨厌的众多熟悉面孔的指责和劝告;烦恼和痛苦刚刚淡去,谁知蔺辛同又在大庭广众下的纠缠着要复婚;继而是肆无忌惮的恐吓;现在又众目睽睽之下暴打表哥。

    这样的羞辱和痛苦何时能到头呀!

    听到表哥痛苦**着,小港抚摸着表哥的手。她的心里平添的是怎样的一份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