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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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漆黑一片,唯有遥远的天际上空有几颗寒星若隐若现。在那遍空旷田野上,俞连站在那里稍稍静下心来,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还有那些散落在田间野外的瓜棚茅屋被发风吹打着,不断地发出时断时续的噼啪声;远处的浏阳城楼隐约可见,就像一头野兽卧在那里似的,并不断地有打更的吆喝声传来。这时,俞连稍稍辨认下方位,随即一头钻进了浓浓的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等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天色渐渐微亮,风也渐渐小了,四周一片寂静。这时的他被前面的一条河流给挡住了。这条冬季干枯,河面狭窄的河流要想过去也并非易事。从小在澧水河边长大的俞连深深知道这条看似平静的河面,其实下面还隐藏着一股汹涌的暗流。

    此时的俞连焦急地在寻找可以渡河的工具,因为在他的家乡,当地的人们为了方便迷路的外乡人可以安全渡河,每隔一段水路就会把一些小船安放在一眼就可以看见的地方。比如在视野开阔的河滩上、地势较高的岩石上,他们会在河的两岸用树桩搭起人字架,拉起一条钢索,上面套上铁环并连上船只,目的也是为了那些不会使用水上工具的外乡人,只要拉动铁环就能轻而易举地渡过对岸去。

    俞连在这里大约寻找了半个多时辰,除了一块石碑上雕刻着“浏阳河”三个字外,再也找不到可以渡河的工具了。

    天快大亮了,低低的乌云依旧遍布整个天空,四周昏暗如同黄昏,但在东方,在乌云的上空有一片异常发亮的区域,它们很快就会穿透下面的乌云,透射出万道霞光;甚至此时整个天空已经被这异常发亮的光芒分解成大大小小的形状各异的方块,就像一整块巨大、涂上厚重黑墨的玻璃,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砸到,眼看就要支离破碎一样。

    这时,俞连在一处两岸相对狭小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目测了一下,估计能够安全涉水过去。于是,他放下后背的包裹,打开,他想看一下小家伙是否安然无恙。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小家伙一直沉沉地熟睡着,不过这一次他似乎看到了一种不详,那就是小家伙原先那红润的皮肤现在却是那样苍白,俞连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病了,因为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这小东西就一直没有吭过声,如果不是他偶尔皱一下眉头,俞连是真怀疑他早已离开了人世。现在俞连明白了这小家伙只所以没有动弹一下,完全是因为他极度缺失营养,身体也是极度的虚弱。这时,俞连狠狠地责备着自己,早先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给这小家伙找点吃的。

    想到这里,心急如焚的俞连又一次把小家伙包裹起来,小心地捆绑在胸前,他甚至来不及脱掉裤子和鞋子,他顺手捡起地上一根木棍,一边敲碎着岸边薄薄的冰面,一边摸索着朝河对岸走去。此时的他也顾不了许多,来自心底的一股巨大的力量和勇气在支撑着他,令他热血沸腾,其它的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尽管此时此刻冰冷的河水锥心刺骨的疼,不久,他的下身也早已麻木,没有了知觉。但他和怀里的婴儿还是安全、平稳地渡到了河的对岸。

    很多年后,每当他回忆起这一幕,连他自己都很诧异,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在那天寒地冻的早晨,自己到底是怎样渡过河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