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兹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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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战士们围着篝火东倒西歪地熟睡着,此时柴火已燃尽,只剩下星星火光在灰烬里无力地蹿着。

    一夜没合眼的翠花一直守护在担架旁,木莲趴在她腿边熟睡着。这一通宵翠花她总是提心吊胆着,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她会时不时地回头朝船舱里扫一眼,确认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她便又一次放下心来专心伺候担架上的病人。直到船舱里那数双夜猫子一样绿得发亮的眼睛终于消失不见了,翠花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她才感觉到自己累了,近乎虚脱。

    担架上的病人就这样一动不动躺着好几个时辰了。如果不是他那双一直张大着的眼睛,偶尔听到他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一度他以为自己正躺在恋人的怀里。有好几次他试图努力想抬起头看一眼亲爱的,无奈头似有千斤重,就像脑袋里注满了水银,左右晃晃荡荡,就是抬不起来。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己亲爱的恋人终于穿上了婚纱礼服。

    那还是在半年前的出征前夜,他跟恋人依依不舍地拥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他信誓旦旦向她保证战一打完仗,他立马回家跟她完婚。他还说他一定会给她挑一件这个世上最最漂亮的婚纱,要她做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漂亮的女人。他的女人听完他的话满腹疑惑地望着他,问他为什么非要穿婚纱礼服完婚。他说这是他的一个心愿,也是对自己三年前留学海外的一个心底承若:那就是将来的某一天也让自己的女人穿上洁白的婚纱,像一位天使一样同自己一道走进婚姻的神圣殿堂。

    三个月前,武汉保卫战打响的前夜。年轻气盛的他从军部开完会回去部队的路上,他路过一家商铺。商铺橱窗里的一套婚纱礼服一下吸引着了他的眼球。他立马叫停司机,跳下车快步朝商铺走去,在橱窗前他眼睛盯着那套婚纱足足不下三分钟,几乎不到三秒的时间他就同店老板完成了交易。

    三天前,坚守阵地同日军厮杀近三十个白天黑夜的他和他的部下,已经弹尽粮绝,但阵地依然屹立不动,遍地都是鬼子的尸体。到了晚上阴魂不散的的日军如妖魔一般突然又增兵数百,从他们后翼偷偷地包抄上来,就在这紧要关头,他操起一支步枪,大声喊道:“弟兄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上刺刀!”一场惊天动地的白刃战在阵地上展开。

    突然,他的胸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就如同一根烧红的铁棍捅深深地进了自己的身体,火辣辣的,他踉跄地挣扎了几下便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担架上,他认出来这幸存下来的小队人马正是自己的部下,更让他欣慰的是他的警卫员一直守护着那只装着婚纱礼服的铁皮箱子,居然没有丢失。

    后来,他开始发烧说胡话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再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自己的新娘子穿上了洁白的婚纱礼服,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一直笑个不停,在去天国的路上他一直就这样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