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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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春花凋零

刘大洪象尹海春说的那样,手握长枪的枪托去戳倒挂着渡边的树杈,他用力戳了几下,树枝发出咝咝的声响,但没有裂开。也许是有枝头扎着渡边的肉体,渡边哼哼唧唧的叫唤着,有几滴细碎的血滴下来,洒在树下的草尖上,把草尖染成了殷红色。

    “可恨的渡边,哼唧什么呀,你是猪还是狗,闭嘴!”刘大洪捧着枪恶狠狠地骂道。“我恨你的声音,你也配哼叫吗?我不知道该不该救你,就让你吊在树上晒成肉干吧!”

    “长官,救我,挂在树上晒成肉干,我的魂魄回不得故土,我想回日本!”渡边说。

    “罢了,你也可怜,你也是为你的帝国天皇卖命,背时鬼,象黄瓜一般掉下来吧!”

    刘大洪变换了方式,用枪管去打击挂住渡边的树枝,只用劲打击了一下,树杈就撕裂了,哗啦啦一声响,渡边带着枝叶摔在了潮湿的泥地上,刘大洪向后跳了两步,捧着枪对准渡边。

    “可恶的渡边,规矩点,中国女兵不是你多看的,自己爬起来!”

    渡边歪歪地躺在泥地上,脖颈上有血渍,好一会儿没有声息,象是已经断了气了。

    尹海春身背长枪,手上拿着一根指头那么粗细的藤条走到刘大洪身边,说:

    “大洪哥,这种藤条捆得住豺狼么?渡边装死呀,真死了,挖个坑埋了算啦!”

    “渡边不会死,咬人的狗,装死是想得到人的同情。海春,不要靠近渡边!”

    “我知道,毒蛇死而不僵,是想探头咬人!”

    刘大洪使枪管捣了渡边的后背一下,又呼唤渡边几声,然后大声吼起来:

    “可恨的渡边,你要赖着当死蛇呀,我插上刺刀,往你心口捅一下,我成全了你!”

    渡边扭动了一下,哼唧哼唧着撑起身子,抹一下脖颈,有些伤感地说:

    “中国大哥,谢谢你,真心谢谢你。我流血了,我要死了,看看我的伤口呀!”

    “海春,拿好枪,把藤条给我!”刘大洪把长枪递给尹海春,接过藤条去捆绑渡边的双手,渡边背着双手让刘大洪捆绑,不作抗拒,只是脸上的表情很苦涩。“可恨的渡边,你用不着卖甜嘴,毒蛇再甜还是毒蛇,乌鸦再美丽永远是乌鸦。你认命吧,必须捆住你的双手,你的手上沾满了血渍,洗不干净了,你没自由了。渡边,但愿你能醒悟,不要再穷凶极恶,知道吗,你现在是中国军人的俘虏。中国军人不杀俘虏,你才有活命的机会。是死是活,带去由中尉处置,我们的长官是高杰中尉,你不是中尉的对手!”

    刘大洪发挥着他的文艺才能,耐心地向渡边讲了一通大道理,讲到战争时,刘大洪说,战争都是老百姓遭殃,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战争是侵略战争,是非正义的,为非正义的战争卖命,死有余辜,将会为世人唾骂。他最后说:

    “渡边,你明白么,东条英机是个战争狂人!”

    “不。支那士兵,请不要侮辱大日本帝国的首相,他是帝国的骄傲!”渡边激愤地说。

    “执迷不悟,想死么!”

    刘大洪拉响枪栓,使枪对准渡边的脑袋,再次教训渡边。

    渡边心中不服,但表面服了软,他不想就此丢掉性命,他耐心地听着,不停地垂点着脑袋,表示愿意接受刘大洪的训导,重新做人,做个好人,要把手上的血渍洗干净,争取中国军队的高杰中尉的宽恕。但刘大洪心里也没有底,象渡边这样两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是否能够真心放下屠刀,诚心向善呢?

    “我渴呀,大哥,弄点水来喝嘛!”渡边嗓子很干,话音也发干了。“水,水能救命的!”

    “好吧,我去取点水来,都喝几口水,增加点气力。徐涛,你也需要喝口水了。山箐里有小溪,我去取水来。我们要走出山箐,爬上陡坡,才能去找高中尉和林芳护士长。山箐里昏暗,走上山坡去,才能见到阳光。海春,看好渡边,把枪口对准他,他不规矩,就开枪!”

    “大洪哥,快去快回,不要耽误了时候!”尹海春点点头说。

    刘大洪撇开藤蔓和枝条,朝着有叮咚之声的地方走去,那清亮的山溪被树木竹丛紧紧的掩蔽着。巨大的阔树叶片卷成喇叭状可以盛水,不过,他身上带着军用水壶的。

    尹海春严正地站在树下,捧着长枪注视着渡边,她对渡边怀有深刻的敌意,但她尊重徐涛的决定,徐涛讲人道,是个血性男儿,也彰显了中国军人的风度,她佩服徐涛,再说,国际上有公约的,缴了枪投降的敌人,是战俘,胜利者要优待战俘。

    尹海春看着渡边,心田漾起一股热潮,热潮给她一种自豪感,她是一个女兵,也俘虏了不可一世的小日本鬼子。

    “徐大哥,你还好吗?你瞧渡边,象个狗熊,什么狗熊,是远征军女兵的俘虏啦!”

    “海春,我还好。渡边是一头瞎了眼的黑熊吧,当心熊瞎子的乱冲乱撞啊!”

    徐涛平静的坐在树下,养着气力。他在身上摸索着,轻轻地叹了口气,却不说出话来,他也许在摸索那块小圆镜。他甩甩手,用衣袖小心地擦拭脸颊,擦去结成了小黑点的血痂。

    “徐大哥,你在找小圆镜吧,瞧,我拣得的,借你用一下。”尹海春摇着手上的圆镜说。

    “海春,你拣到了我的小圆镜?”徐涛望着尹海春手上的小圆镜子,脸露微笑。“小圆镜是我的,不过,你拣得了,就是你的,海春,留着做个纪念。不过,先借我用用!”

    “小圆镜,不行啦,徐大哥,不能离开渡边,我丢给你吧!”

    尹海春惊叫一声,摔掉小圆镜飞身扑向渡边。就在她和徐涛注意小圆镜的时候,渡边不知么样弄的,挣脱手上的藤条了。

    刚扯下的藤条,又鲜又脆,韧劲不足。尹海春晃眼看见渡边挣断了捆住他的手腕的青藤,站起身挺着一把短刀就要蹿向徐涛偷袭他的后背。

    尹海春惊叫着猛的一扑犹如闪电,渡边猝不及防,被尹海春跌倒了。

    “天哪,狗杂种渡边,真的咬人呀!”徐涛被尹海春的惊叫震憾了,他跳起身举着木棒冲向渡边,大声咒骂道。“咬人的毒蛇救不得,是我错了!”

    尹海春紧紧抱住渡边的一条腿,下死劲拖住渡边,渡边回身挺刀一戳,从后背戳进了尹海春的胸部。

    尹海春虽被尖刀扎中,但没有呼叫,依然收拢两手抱住渡边的脚踝,不让渡边移动身子。她憋着一般劲,说:

    “徐大哥,棒打毒蛇,打毒蛇的七寸,别管我!”

    “我着魔了,我为什么要救渡边。恶毒之人,拿命来!”

    徐涛奔到渡边身旁,胡乱挥动木棒猛击渡边的头部,他想把渡边的脑袋想象成一个南瓜,要把南瓜打成瓜酱。

    渡边十分机敏,他是早有准备了,几次躲过了徐涛的木棒,就地一滚,滚向山箐一边,翻身溜走了,他也知道避让去取水的刘大洪,他的目的就是逃命。

    “我错了,是我害了你,海春妹妹!”徐涛双膝跪地看着尹海春,嘴唇颤栗着说。“我不该要你和大洪救渡边的,渡边是一条恶狼,恶狼改不了咬人的本性。天哪,海春,我真该死!”

    “徐涛哥,哪能怪你。是我大意了,没看住渡边,差点坑害了大哥!”

    “海春,别说了,你在流血,我的心痛得冒血。海春,坚持住,我背你去找护士长!”

    刘大洪也听到了尹海春的惊叫,踅身奔来,满脸的惊惶神色。他奔到尹海春身边,扶起尹海春,把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两眼情不自禁地流着热泪,呜呜咽咽地说:

    “徐涛,瞧瞧海春,前胸后背都流血了。天哪,徐涛,我们太傻了,怎能把渡边当人看呢?海春、海春,你醒醒,不要闭眼睛,海春,我不该去救渡边啊,我还要去取水给渡边,我真傻呀,真应该象中尉对待野田那样杀了渡边!”

    “大洪哥,我想回家,啊!”尹海春慢慢睁开眼睛,吃力地说。“不要把我留在这里,山箐又黑又冷。不要哭,大洪哥,中尉说过,我们远征军战士,流血不流眼泪的!”

    “海春,我对不起你,我们找到中尉,找到护士长,我们回家,海春!”徐涛说。

    “大洪哥,好好照顾徐大哥,他为了救我们俩兄妹,引开鬼子,不惜舍身跳崖,真是我的好哥哥啊!”尹海春艰难地举起右手,指着徐涛手上的小圆镜说。“徐大哥,把大树上掉下来的小圆镜给我,我们中国女兵都爱美,战场上也不忘带上小圆镜,可是我没有。徐大哥,陈燕梅妹妹走的时候,有一面小圆镜,请把你的小圆镜给我。大洪哥,帮我洗洗脸,梳梳头发啊,让我干干净净地死去,在那边,我找到燕梅妹妹,我俩都有小圆镜,就不用争啦!”

    “海春,别说了,我给你!”徐涛用小圆镜照着尹海春的脸膛,哽着脖颈说话,有些费劲。“海春,你真漂亮,脸蛋儿红艳艳的,团团的,真象一朵开放的红梅花。可怜现在不是红梅开放的时候,可也不该是梅花凋零的日子啊!”

    “徐大哥,我长得真的好看吗?我娘说我好看,长大准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我不是梅花开的时候出生的,我爹爹才给我取名叫海春!”尹海春脸露微笑,好象没有痛苦。“大洪哥,明白我要记住雾露河的意思吗?俩个哥哥劳累一下,把我埋在一个山包上,远离小鬼子野田,我只想去找燕梅妹妹和吴玉海哥哥。玉海哥也在雾露河边,可是玉海哥哥不认识我……”

    “海春、海春,你说话呀,徐大哥细心的听着哪!”徐涛呼唤尹海春,尹海春没有回声了,他拔出短刀在眼前晃了晃,就要扎向自己的胸膛。“海春呀,我跟你一起走吧,在这缅北的深山老林里,你也多一个玩耍的小伙伴!”

    “徐涛,别干傻事!”刘大洪急忙出手抓住徐涛使刀的手腕,紧张地说。“海春的遗愿未了,你对得起海春吗?徐涛,我命令你,背起海春,走出黑箐,去找一个还有阳光的山岗!”

    “刘兄,我的心好痛!”徐涛收了短刀,凝视着渡边逃走的深箐,忿忿地说。“小鬼子渡边,我徐涛对天发誓,我一定要用你的这把短刀捅进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