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山雨欲来
叶尼娜姐妹顺从地走了，她们知道这个时候扎约的话就是决定生死的命令。三姐妹协助林芳和尹海春转移李婷,有张汉和张莎护送,高杰只看了李婷一眼,鼓励李婷坚持下去,就走到寨门口,现在他最想的是与头人扎约一起应对来犯之敌,他换了一套克铁人的服装,俨然象个克钦汉子了,但从他脸面的肤色和神情来看,还是辨得出他与真正的克钦汉子的不同。
村民们也不敢怠慢，各自跑回自家的茅屋，招呼声和应答声此起彼伏，但也有秩序地撤进瓦鲁寨后的密林里去。
貌昆对扎约惟命是从，宗祠前的男人们对貌昆也一呼百应，二十多个青壮汉子跟着他走了,青壮汉子们全身武装,步枪、火铳,长刀和弩弓挂满全身,都是非常的战士。
男人们似乎都有预感：决定瓦鲁寨的命运，考验瓦鲁寨男人们的时刻到了，人人奋勇争先，摩拳擦掌，谁也不愿在这紧要关头当懦夫，一个长期忍受欺凌的民族，总有暴发的力量。
张莎和尹海春急匆匆地跑向寨门口,她俩也背着长枪,要向老扎约请战,因为老扎约说过,所有女人都必须躲进山林里,女兵们更不能露面。
“扎约，我们女兵不能躲起来，我们就是来打鬼子的，让我们上战场！”张莎说。
“在瓦鲁寨，你们是女人！”扎约回眸一望，大声说。“孩子们，听话！”
“老扎约，我们是战士，战士不能在敌人面前退缩！”尹海春大声说。
“在我老扎约面前，你们都是女娃子。跟叶尼娜走，日本人想的就是找漂亮的年轻女人！”扎约说。
“扎约尊长，我跟你去村口，我也想去村口？”高杰请求说。
“你是男人，留下来保护你的女人们。她们九死一生来到瓦鲁寨，不能再让她们受苦累。都听说啦，东洋鬼见到女人就象是黄蜂叮人追七里，撵女人撵到山箐底。高长官，女人们是我们的宝贝，你忍心让她们受到伤害吗，快去，寨门外有瓦鲁寨的小伙子们守卫！”
“扎约头人，我跟着你！”高杰跟在扎约身后边走边说。“我们的女兵都是战士，她们能够照顾自己，也有保卫父老乡亲的责任。张莎、海春，去吧，我一人留下来，服从命令。你们看,我换上了勒干们衣服，我也是个克钦汉子！”
“高长官，来的是豺狼，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打豺狼！”扎约说。
“我是战士，也是一个厉害的猎人！”高杰说。
“克钦人世代居住在山林里，山林是克钦人的，山林里最需要的就是好猎人！”扎约说。
天已经放亮，天空中飘着一团团云絮，仿佛天幕下绽开着一朵朵白玉兰。
苍莽的山林静悄悄的，清脆的鸟声依然清亮动听。森林里一浱寂静，静得令人害怕，这异样的寂静能够把清脆动听的鸟叫声吞噬。
树林深处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杀机就潜藏在雾气里。树叶上透露着鲜嫩的绿色，晶莹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路旁的小草安静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它们渴望雨露和阳光，也畏惧暴虐者的践踏。
扎约反背着两手走下石阶，走过夹象石来到寨门外，依然背着两手站在那个“铁鸟蛋”炸成的弹坑旁边，象是欣赏林中美景那般望着村外树林掩映下灰黄色的道路，喃喃地说：
“那只灰色的铁鸟，叫声象魔鬼嚎号，真是不吉祥的预兆。炸开的这个坑，埋得下几个人的尸骨，克钦人的子孙就要与魔鬼生养的鬼子们战斗，光荣死去的勇士，就安埋在这寨门口的大坑里吧。给英勇的战士树立一块高大的墓碑，让瓦鲁寨的后人叩拜，也提醒村里的年轻人，永远记住勇士的名字，永远不要忘记仇恨，我们克钦民族，再也不要忍耐欺负了！”
高杰换了一套勒干的粗布衣服，勒干身材高挑，高杰穿他的衣服略显紧巴，但不影响行动。勒干的笼基裙高杰不宜穿，他感觉不好束腰，生怕跑动起来会脱掉。他看见老扎约一人在村口，他跑到扎约身后好奇地问道：
“扎约尊长，消灭了魔鬼，魔鬼的尸身埋去哪里？”
“魔鬼的尸身，不能玷污宁静的土地，只能挂在树杈上喂乌鸦！”扎约说。
“扎约尊长，真是一个好主意，不让魔鬼的尸身入土，让它永远是虚空的孤魂！”
“乌鸦会把魔鬼的灵魂啄碎了呑食掉，不让魔鬼有魂魄，再来为害世人啦！”
“扎约尊长，瓦鲁寨克钦人对付魔鬼的办法真高明，人世间本不该有魔鬼！”
“这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高长官，我说过，瓦鲁寨人的祖先是从青藏高原那边来的，我们是一家人，克钦人和汉人是弟兄姐妹。你要记住，今天东洋鬼来了，我可以死，为我的村民们，我死而无憾，祖先会为我欢笑，但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着，为叶尼娜活下去。叶尼娜与你有婚约，你们有誓言，你要时时刻刻想着叶尼娜，她会是你的一个好女人，我有预感，叶尼娜会给你生养七男八女，你永远不要抛弃她。桑景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是在热烈的追求叶尼娜，可是叶尼娜说桑景只能是她的哥哥，她的爱人会是远方来的男人，你终于出现了，你在叶尼娜眼里，更在她的心里。中国人爱说一句古话，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人终于相见了，在魔鬼面前，你们更要相爱，真爱会令魔鬼害怕的！”
“扎约尊长，你放心吧，叶尼娜是个好姑娘！”
“可是，高长官，你身边有好几个好姑娘，你很为难吧？”
“扎约说的是那几个女兵，她们是中国远征军的战士，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我明白了，高长官不愧是一个有良心，英武的男子汉，我不会看错人的！”
高杰看见瓦鲁寨的十几个克钦汉子闪身躲在了村口两边的栅栏旁，栅栏是他们简易的掩体，栅栏是用脸盆粗的栎木、红木和杉木横竖叠在一起绑成的，阻挡人、牲畜和骡马非常有效，高杰以为栅栏是难于挡住日军的枪炮的，看样子要拦住日本鬼子进瓦鲁寨十分困难。
“扎约尊长，我有个想法，是不是让我带着女兵们离开瓦鲁寨？”高杰说。
“不，年轻人，是祸躲不过，是福让不开！”扎约严肃地说。“敌人来了，能躲么？方圆几里、几十里的克钦人村寨都遭殃了，瓦鲁寨躲不过这场灾祸。你们能去哪里，山林里处处有东洋鬼子的身影，你们不识路，乱闯山林会撞鬼。别怕，孩子，瓦鲁寨的勇士会保护你们的。你不要以为你和女兵们走了，瓦鲁寨就能平安，日本人是想霸占我们的家园，我们需要你,瓦鲁寨人需要你！”
高杰跟在扎约身后走了一阵，在寨门口的路旁站下了来。他看不见貌昆率领的那十几个克钦汉子去了哪里，他猜测，那十几个汉子正潜藏在道路右首边山坡上稠密的树林中。
“扎约尊长，瓦鲁寨的勇士们藏得很深，象是消失了啊？”高杰小声问道。
“孩子，你是不是担心瓦鲁寨的小伙子们逃之夭夭了？”扎约瞅了高杰一眼，语气肯定地说。“瓦鲁寨人从来没有怕死之人，也不会有奸贼。不过，这回我到真担心了，桑景会不会因为得不到叶尼娜的爱情而投靠日本人，那才真是我们瓦鲁寨人的耻辱。真是那样，我没有脸面见祖宗了，唉，怪我没有管教好我的村民，罪孽应该是我犯下的，我承担！”
“扎约尊长，人心长在胸膛里，是红是黑谁能看见，各人造的罪孽各人承担！”高杰说。
“孩子，宁贯娃大神是非分明，瓦鲁寨克钦人的恶行善举大神都明白！”扎约说。“你退回去，跟勒干在一起，我死后，带着勒干和叶尼娜姐弟远远离开瓦鲁寨,贺栗寨是个好去处！”
高杰虽不信鬼神，但也不轻言死字，他以为那样不吉利，但老扎约似乎已看到死亡的阴影，也许是他崇信的大神给了他什么暗示，也许是他为了阻止日军进村，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要进村，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扎约尊长，你不会死，藏起来吧！”高杰劝道。
“你走吧，小伙子，别再多嘴扰我平静的心境！”扎约冷冷地说。
高杰听了扎约的话，退回到石阶顶端的栅栏后面隐蔽起来，这里居高临下，从栅栏的空隙间观察着村外的情况，那十来个克钦汉子隐蔽在栅栏后面，从村外扇形路上走来的敌人对他们是一目了然的。
高杰以为栅栏都应该设置在这里，十几条火枪也能对敌人形成一定的威胁，夹象石背后山坡上的树林里埋伏下一干人，敌人走过夹象石后面临的是正面和侧面的夹击，即使阻止不了敌人进村，也会给敌人较大的杀伤，还有利于自己安全撤退。
高杰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村口设立栅栏，那是抵挡不住日军的枪弹的，他不能说服扎约改变现状，只能这样理解，这是瓦鲁寨克钦人战斗的规矩，即使让几个勇士先战死，也要保护村民的平安，要战胜敌人，首先需要的是意志和信仰。
高杰想到故乡先辈们抗击“八国联军”的惨痛历史，先辈们凭大刀长矛与敌人战斗，也曾相信过喝一碗念过咒符的酒水，脑袋上贴几片黄纸符就能抵挡敌人的枪弹。从这一点上理解，饱经苦难而落后的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惧怕死，但不明白为什么要死，因而能有时候就轻视了生命。
勒干提着一杆火枪走过来，蹲在高杰身旁，说：
“高长官，叶尼娜是我的大姐，她很漂亮啊，你穿上克钦人衣服，蛮象克钦人的，克钦人脸色黑里透红，高大哥的脸色也差不多。你与大姐订亲了，我们是一家人了，我喊你大哥吧，我姐是不是漂亮啊，瓦鲁寨人都说她是我们瓦鲁山寨的公主呢，虽然姐姐不是公主！”
高杰看了俊秀的勒干一眼，会心地一笑，说：
“勒干，我明白你说的是心里话。你说说，昨天你去打探敌情，听说了些什么？”
“阿爸派我到贺栗寨打探消息，贺栗寨还没被日本兵占领，不过,山官老爷说,日军派去过使者,还送枪支和弹药,诱惑山官归顺,山官老爷赶走了日军的使者。高大哥，听说去中国那边的路全都被日本兵堵死了，你们回不去中国了，大哥，就去贺栗寨安家吧！”勒干认真地说。
“你是个好人，勒干兄弟。小日本占领缅甸的日子不会长乆，我们是战士，我们的使命就是消灭日本鬼子，最终把日本鬼子赶回老家去。你大姐是个好姑娘，会有很多人爱她。中国远征军撤退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要反攻。三十八师去了印度，到时候也要反攻打回来！”
“可是我大姐许给了高大哥，高大哥不能违背了喝血酒的订婚誓言，勒干可不答应。桑景追求大姐不成，你把桑景气走了，我怕他报仇！”
高杰不想在提及与叶尼哪“订亲”的话题，他想与勒干说说要老扎约退回来，同时让村口栅栏后的小伙子撤上山坡去，可是转念又想那可能是老扎约父辈们定下的规矩，老扎约不能改，勒干更不能改，于是他把话题引在夸赞老扎约身上：
“勒干，瞧，你阿爸真了不起，独自一人挺身阻挡鬼子兵，是个无所畏惧的老英雄啊！”
“我阿爸年轻时与英国人干过仗，他一个人杀死过七个英国鬼子，我阿爸年轻时真是英勇无敌，率领二十多个弟兄赶跑了进瓦鲁寨扰乱的一个小队的英国兵！”勒干说。
“你阿爸象一尊雕像，是瓦鲁寨人的精神领袖！”
高杰在栅栏后面仰视着扎约的背影，扎约独自面对强敌的大无畏英雄气慨令他无比崇敬，他真希望扎约有无比的神圣力量，能够应付敌人，令敌人胆寒而退。
树林里蓦然响起一记尖厉厉的哨声，哨声报告日军士兵靠近瓦鲁寨子了，号召克钦勇士们握紧刀枪，准备杀敌。
“高大哥，别紧张，是貌笛传来的哨音，报告敌人还有两三里地！”勒干说。
村民们也不敢怠慢，各自跑回自家的茅屋，招呼声和应答声此起彼伏，但也有秩序地撤进瓦鲁寨后的密林里去。
貌昆对扎约惟命是从，宗祠前的男人们对貌昆也一呼百应，二十多个青壮汉子跟着他走了,青壮汉子们全身武装,步枪、火铳,长刀和弩弓挂满全身,都是非常的战士。
男人们似乎都有预感：决定瓦鲁寨的命运，考验瓦鲁寨男人们的时刻到了，人人奋勇争先，摩拳擦掌，谁也不愿在这紧要关头当懦夫，一个长期忍受欺凌的民族，总有暴发的力量。
张莎和尹海春急匆匆地跑向寨门口,她俩也背着长枪,要向老扎约请战,因为老扎约说过,所有女人都必须躲进山林里,女兵们更不能露面。
“扎约，我们女兵不能躲起来，我们就是来打鬼子的，让我们上战场！”张莎说。
“在瓦鲁寨，你们是女人！”扎约回眸一望，大声说。“孩子们，听话！”
“老扎约，我们是战士，战士不能在敌人面前退缩！”尹海春大声说。
“在我老扎约面前，你们都是女娃子。跟叶尼娜走，日本人想的就是找漂亮的年轻女人！”扎约说。
“扎约尊长，我跟你去村口，我也想去村口？”高杰请求说。
“你是男人，留下来保护你的女人们。她们九死一生来到瓦鲁寨，不能再让她们受苦累。都听说啦，东洋鬼见到女人就象是黄蜂叮人追七里，撵女人撵到山箐底。高长官，女人们是我们的宝贝，你忍心让她们受到伤害吗，快去，寨门外有瓦鲁寨的小伙子们守卫！”
“扎约头人，我跟着你！”高杰跟在扎约身后边走边说。“我们的女兵都是战士，她们能够照顾自己，也有保卫父老乡亲的责任。张莎、海春，去吧，我一人留下来，服从命令。你们看,我换上了勒干们衣服，我也是个克钦汉子！”
“高长官，来的是豺狼，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打豺狼！”扎约说。
“我是战士，也是一个厉害的猎人！”高杰说。
“克钦人世代居住在山林里，山林是克钦人的，山林里最需要的就是好猎人！”扎约说。
天已经放亮，天空中飘着一团团云絮，仿佛天幕下绽开着一朵朵白玉兰。
苍莽的山林静悄悄的，清脆的鸟声依然清亮动听。森林里一浱寂静，静得令人害怕，这异样的寂静能够把清脆动听的鸟叫声吞噬。
树林深处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杀机就潜藏在雾气里。树叶上透露着鲜嫩的绿色，晶莹的露珠闪烁着晶莹的光亮。
路旁的小草安静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它们渴望雨露和阳光，也畏惧暴虐者的践踏。
扎约反背着两手走下石阶，走过夹象石来到寨门外，依然背着两手站在那个“铁鸟蛋”炸成的弹坑旁边，象是欣赏林中美景那般望着村外树林掩映下灰黄色的道路，喃喃地说：
“那只灰色的铁鸟，叫声象魔鬼嚎号，真是不吉祥的预兆。炸开的这个坑，埋得下几个人的尸骨，克钦人的子孙就要与魔鬼生养的鬼子们战斗，光荣死去的勇士，就安埋在这寨门口的大坑里吧。给英勇的战士树立一块高大的墓碑，让瓦鲁寨的后人叩拜，也提醒村里的年轻人，永远记住勇士的名字，永远不要忘记仇恨，我们克钦民族，再也不要忍耐欺负了！”
高杰换了一套勒干的粗布衣服，勒干身材高挑，高杰穿他的衣服略显紧巴，但不影响行动。勒干的笼基裙高杰不宜穿，他感觉不好束腰，生怕跑动起来会脱掉。他看见老扎约一人在村口，他跑到扎约身后好奇地问道：
“扎约尊长，消灭了魔鬼，魔鬼的尸身埋去哪里？”
“魔鬼的尸身，不能玷污宁静的土地，只能挂在树杈上喂乌鸦！”扎约说。
“扎约尊长，真是一个好主意，不让魔鬼的尸身入土，让它永远是虚空的孤魂！”
“乌鸦会把魔鬼的灵魂啄碎了呑食掉，不让魔鬼有魂魄，再来为害世人啦！”
“扎约尊长，瓦鲁寨克钦人对付魔鬼的办法真高明，人世间本不该有魔鬼！”
“这是祖先传下来的规矩，高长官，我说过，瓦鲁寨人的祖先是从青藏高原那边来的，我们是一家人，克钦人和汉人是弟兄姐妹。你要记住，今天东洋鬼来了，我可以死，为我的村民们，我死而无憾，祖先会为我欢笑，但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着，为叶尼娜活下去。叶尼娜与你有婚约，你们有誓言，你要时时刻刻想着叶尼娜，她会是你的一个好女人，我有预感，叶尼娜会给你生养七男八女，你永远不要抛弃她。桑景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是在热烈的追求叶尼娜，可是叶尼娜说桑景只能是她的哥哥，她的爱人会是远方来的男人，你终于出现了，你在叶尼娜眼里，更在她的心里。中国人爱说一句古话，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人终于相见了，在魔鬼面前，你们更要相爱，真爱会令魔鬼害怕的！”
“扎约尊长，你放心吧，叶尼娜是个好姑娘！”
“可是，高长官，你身边有好几个好姑娘，你很为难吧？”
“扎约说的是那几个女兵，她们是中国远征军的战士，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
“我明白了，高长官不愧是一个有良心，英武的男子汉，我不会看错人的！”
高杰看见瓦鲁寨的十几个克钦汉子闪身躲在了村口两边的栅栏旁，栅栏是他们简易的掩体，栅栏是用脸盆粗的栎木、红木和杉木横竖叠在一起绑成的，阻挡人、牲畜和骡马非常有效，高杰以为栅栏是难于挡住日军的枪炮的，看样子要拦住日本鬼子进瓦鲁寨十分困难。
“扎约尊长，我有个想法，是不是让我带着女兵们离开瓦鲁寨？”高杰说。
“不，年轻人，是祸躲不过，是福让不开！”扎约严肃地说。“敌人来了，能躲么？方圆几里、几十里的克钦人村寨都遭殃了，瓦鲁寨躲不过这场灾祸。你们能去哪里，山林里处处有东洋鬼子的身影，你们不识路，乱闯山林会撞鬼。别怕，孩子，瓦鲁寨的勇士会保护你们的。你不要以为你和女兵们走了，瓦鲁寨就能平安，日本人是想霸占我们的家园，我们需要你,瓦鲁寨人需要你！”
高杰跟在扎约身后走了一阵，在寨门口的路旁站下了来。他看不见貌昆率领的那十几个克钦汉子去了哪里，他猜测，那十几个汉子正潜藏在道路右首边山坡上稠密的树林中。
“扎约尊长，瓦鲁寨的勇士们藏得很深，象是消失了啊？”高杰小声问道。
“孩子，你是不是担心瓦鲁寨的小伙子们逃之夭夭了？”扎约瞅了高杰一眼，语气肯定地说。“瓦鲁寨人从来没有怕死之人，也不会有奸贼。不过，这回我到真担心了，桑景会不会因为得不到叶尼娜的爱情而投靠日本人，那才真是我们瓦鲁寨人的耻辱。真是那样，我没有脸面见祖宗了，唉，怪我没有管教好我的村民，罪孽应该是我犯下的，我承担！”
“扎约尊长，人心长在胸膛里，是红是黑谁能看见，各人造的罪孽各人承担！”高杰说。
“孩子，宁贯娃大神是非分明，瓦鲁寨克钦人的恶行善举大神都明白！”扎约说。“你退回去，跟勒干在一起，我死后，带着勒干和叶尼娜姐弟远远离开瓦鲁寨,贺栗寨是个好去处！”
高杰虽不信鬼神，但也不轻言死字，他以为那样不吉利，但老扎约似乎已看到死亡的阴影，也许是他崇信的大神给了他什么暗示，也许是他为了阻止日军进村，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要进村，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扎约尊长，你不会死，藏起来吧！”高杰劝道。
“你走吧，小伙子，别再多嘴扰我平静的心境！”扎约冷冷地说。
高杰听了扎约的话，退回到石阶顶端的栅栏后面隐蔽起来，这里居高临下，从栅栏的空隙间观察着村外的情况，那十来个克钦汉子隐蔽在栅栏后面，从村外扇形路上走来的敌人对他们是一目了然的。
高杰以为栅栏都应该设置在这里，十几条火枪也能对敌人形成一定的威胁，夹象石背后山坡上的树林里埋伏下一干人，敌人走过夹象石后面临的是正面和侧面的夹击，即使阻止不了敌人进村，也会给敌人较大的杀伤，还有利于自己安全撤退。
高杰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村口设立栅栏，那是抵挡不住日军的枪弹的，他不能说服扎约改变现状，只能这样理解，这是瓦鲁寨克钦人战斗的规矩，即使让几个勇士先战死，也要保护村民的平安，要战胜敌人，首先需要的是意志和信仰。
高杰想到故乡先辈们抗击“八国联军”的惨痛历史，先辈们凭大刀长矛与敌人战斗，也曾相信过喝一碗念过咒符的酒水，脑袋上贴几片黄纸符就能抵挡敌人的枪弹。从这一点上理解，饱经苦难而落后的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惧怕死，但不明白为什么要死，因而能有时候就轻视了生命。
勒干提着一杆火枪走过来，蹲在高杰身旁，说：
“高长官，叶尼娜是我的大姐，她很漂亮啊，你穿上克钦人衣服，蛮象克钦人的，克钦人脸色黑里透红，高大哥的脸色也差不多。你与大姐订亲了，我们是一家人了，我喊你大哥吧，我姐是不是漂亮啊，瓦鲁寨人都说她是我们瓦鲁山寨的公主呢，虽然姐姐不是公主！”
高杰看了俊秀的勒干一眼，会心地一笑，说：
“勒干，我明白你说的是心里话。你说说，昨天你去打探敌情，听说了些什么？”
“阿爸派我到贺栗寨打探消息，贺栗寨还没被日本兵占领，不过,山官老爷说,日军派去过使者,还送枪支和弹药,诱惑山官归顺,山官老爷赶走了日军的使者。高大哥，听说去中国那边的路全都被日本兵堵死了，你们回不去中国了，大哥，就去贺栗寨安家吧！”勒干认真地说。
“你是个好人，勒干兄弟。小日本占领缅甸的日子不会长乆，我们是战士，我们的使命就是消灭日本鬼子，最终把日本鬼子赶回老家去。你大姐是个好姑娘，会有很多人爱她。中国远征军撤退是暂时的，我们一定要反攻。三十八师去了印度，到时候也要反攻打回来！”
“可是我大姐许给了高大哥，高大哥不能违背了喝血酒的订婚誓言，勒干可不答应。桑景追求大姐不成，你把桑景气走了，我怕他报仇！”
高杰不想在提及与叶尼哪“订亲”的话题，他想与勒干说说要老扎约退回来，同时让村口栅栏后的小伙子撤上山坡去，可是转念又想那可能是老扎约父辈们定下的规矩，老扎约不能改，勒干更不能改，于是他把话题引在夸赞老扎约身上：
“勒干，瞧，你阿爸真了不起，独自一人挺身阻挡鬼子兵，是个无所畏惧的老英雄啊！”
“我阿爸年轻时与英国人干过仗，他一个人杀死过七个英国鬼子，我阿爸年轻时真是英勇无敌，率领二十多个弟兄赶跑了进瓦鲁寨扰乱的一个小队的英国兵！”勒干说。
“你阿爸象一尊雕像，是瓦鲁寨人的精神领袖！”
高杰在栅栏后面仰视着扎约的背影，扎约独自面对强敌的大无畏英雄气慨令他无比崇敬，他真希望扎约有无比的神圣力量，能够应付敌人，令敌人胆寒而退。
树林里蓦然响起一记尖厉厉的哨声，哨声报告日军士兵靠近瓦鲁寨子了，号召克钦勇士们握紧刀枪，准备杀敌。
“高大哥，别紧张，是貌笛传来的哨音，报告敌人还有两三里地！”勒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