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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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秀君风度

    wed feb 11 08:50:58 cst 2015

    “护士长,林芳,起来,没有事吧?”

    高杰轻轻昂起头,晃荡脑袋摔掉头发上的泥土,再呼喊林芳,他很担心林芳会受伤。

    林芳抖动一下身子,清脆地答应了一声:

    “高大哥,我没事。姐妹们呢,都好吗,有没有人受伤?”

    “女兵们,都好吗?说话呀,都趴着不会动,别吓唬我!”高杰拉着林芳跳进刚炸成的弹坑,四处张望着静静的匍伏在地上的女兵们,忧心忡忡地说道。“李婷,秀君,都好呀,没有人挂彩。真好,大家的运气真好。李婷,带海春、丽娅和张莎回洞去,其余会水的跟我走,往河里跳,这是最后的命令,小鬼子的第二发炮弹很快就会飞来。现在不走,更待何时,我不跳河,没有人敢跳呀,难怪敌人不打枪,是想用六零小钢炮消灭我们!”

    “遵命,中尉!”李婷站起来,提着枪边撤边说。“姐妹们,走呀,不要让小鬼子炸翻我们!”

    张莎、尹海春毫不迟疑,跃起身跟着李婷跑走了,她们几个不会水,只能暂时在崖洞中躲藏。不会游水的人跳进那激流中,等于自杀,女兵们还不到自杀殉国的时候。

    杨丽娅望了宋贵生一眼,提着枪就走,一边退一边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贵生哥哥,再见了,我会想你的!”

    杨丽娅的黄白毛巾丢在了地上也顾不得拣了,突然停住脚步愣愣地张望着宋贵生,依依不舍地退走,她也许觉得已到了诀别的时候了,心中的话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说了。

    宋贵生跑几步,拣起地上的毛巾,说:“中尉,让我留下,我想保护杨丽娅!”

    “贵生,你留下,只会增加女兵们的痛苦!”

    高杰提枪在手,猫着腰边跑边大声说话,他心急如焚,有些怨恨宋贵生的犹豫不决,他发火了,气冲冲地说:

    “谁在磨蹭,我毙了他。走呀,杨丽娅、宋贵生,你们是军人,该留就留,该走就走。林芳、海春、秀君,跟我跳河,不要犹豫,我们顺河水漂流下去才会有机会。记住,在河流对岸浅水处会合。小心,敌人又要打炮了,我们走,谁再误了时机我秋后一定找他算账!”

    轰隆一声,又一发六零钢炮炮弹呼啸着飞来,在高杰和林芳隐蔽的巨石前面爆炸,爆炸声震耳欲聋,弹片四处横飞,幸好两路人马都脱离了那个现场,没有人中弹受伤。跳河逃走已是迫在眉捷,虽然这不是好的选择,危急关头这种冒险也是求生的办法,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高杰要让李婷带着杨丽娅和尹海春向山洞潜行,她们钻进洞去,几个俊俏的身影深深地掩藏在了崖洞中,但愿他们能骗过日军的眼睛。

    高杰心情有些沉重,他担心那崖洞保护不住几个女兵,又实在没有良策,崖洞下面是陡峭的岩壁,女兵们攀不上去,沿河边艰难地走下去,用不了多时,就会让日军追上当了俘虏,但在心底祈愿自己能引开日军的注意力,让李婷和几个姐妹躲过日军士兵的眼睛。

    他抬起冲锋枪,扫出一梭子弹,大吼一声,故意把自己暴露给敌人:

    “女兵们,跟我冲,跳进河去,就是胜利!”

    高杰霍地跃起身,提着枪向着河边飞奔过去,越过岸边的灌木丛,纵身跳进河里,扎进了浪涛滚滚的激流中。

    林芳、宋贵生和陈燕梅紧紧跟在高杰身后,拼命似的向着河面猛跑过去,纵身跃进河里。

    他们的身体先是沉到水下,然后再冒出脑袋来,宛如几个黑色的皮球顺流漂荡而去。漂了一会儿,又见他们一手抓着枪,一手用劲划水,看样子仿佛是在进行游泳比赛。

    王秀君跑到离河岸两丈远的地方没有跟随高杰跳入河中,而是俯下身来,把步枪架在一个突兀的石头上,对准急步跑下来的日军士兵。

    很显然,高杰的吼叫和他们跳河们身影让日军听得分明,看得清楚,日军士兵们纷纷跃起身来,争先恐后地奔跑下来。

    “高大哥,我不能走,我要挡住小鬼子,我要掩护你们撤走!”王秀君说。

    日军停止了打炮,那个握着军刀的日军军官挺直地站立着,指挥日军士兵向下攻击,看样子他只是负了点轻伤。他就是岗山少佐,用六零小钢炮向女兵轰击,也许就是岗山挨了枪弹擦伤小腿后的报复行为,岗山也可能觉得活捉女兵不是轻易的事。

    日军看到了急流中远去的高杰和女兵们,放枪射击已够不到他们,河水湍急流去,看似淹没了跳河逃走的女兵给她们造成危险,但急流也使她们流动的速度很快,让她们远离敌人。只要到达河水平缓的河段,她们就可以安全上岸了。

    王秀君在心底祈愿高杰和逃走几个女兵在河的下游不要碰上鬼子兵。她在心底也钦佩相对瘦弱的陈燕梅在跃入河流时的勇气,那个连一面小圆镜都不肯丢失的姑娘,面对危急时内心是刚强的。她更想不到陈燕梅这个来自南京的看似文弱的同乡也会水,而那个来自山东郓城的刚强姑娘却是个旱鸭子,难道她的家乡没有小沟小河么,或者是年少的女孩让爹娘管束得太严?

    “还有四个姐妹藏在崖洞里,舍了我自己一条命也要把小鬼子引开!”

    王秀君担心着藏身崖洞的四个姐妹,但她也没有办法救她们,唯一的愿望就是设法向日军相信只有她一人留下来打掩护,日军可以把所有的子弹向她倾撒过来。

    透过清晨的岚光,四个鬼子兵捧着枪沿河岸跑下来,边跑边向河面射击,子弹打在水面,激起的只是一朵朵蓝白色的水花。

    水花在高杰和几个女兵身后绽放,都是白色的花朵儿,但都离得远远的了。

    王秀君推上子弹,微微摆动枪口,瞄准了一个日军士兵,狠狠地说:

    “小鬼子,来吧,姑奶奶叫你们吃落花生,香香的,脆脆的,吃上一颗就翻白眼!”

    砰!王秀君扣动扳机,枪声骤响,一个日军士兵中弹倒下,身子翻滚了两滚,跌进石坑里不见了踪影。

    “不错,我还真有两下子。我的那点水性,是在南京市区游泳馆里练的,不知在河流中有没用?中尉,秀君违抗你的命令了,如果还能相见,请你不要秋后算账!”

    日军士兵一边还击,一边放慢脚步搜索前进,注意力集中到了王秀君隐蔽的地方。因为有那段象葫芦口的路径,日军士兵难于蜂拥而下,王秀君又有河边的大石块藏身,她占据了一定的天时地利。王秀君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又迅速缩回脑袋,她窃笑了一下,得意地说:

    “小鬼子,我是二百师文工团员,但我现在玩真的,不是在演戏!”

    王秀君瞄准走在中间的日军士兵开枪,因河岸崎岖,那日军士兵闪腰了一下,躲过了子弹。

    奔走中的日军士兵专注地搜索着河面,胡乱向河边打了几枪,突然间损失一名同伴却不明白是哪儿飞来的子弹,日军士兵还没有看到王秀君的身影。

    三个日军士兵紧急停止了脚步,捧着长枪四处观望一阵,胡乱地向河岸上的树丛和石块开了几枪,再摇摆着步枪踏步向前,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支那女兵,不象花姑娘的有良心,统统的死了死了的!”

    “岗山队长的命令,要抓活的女兵,长官的要支那女兵的慰安!”

    “哟嘻,哟嘻。女兵的好玩玩,女兵的不象村姑,女兵的有枪,支那女兵的不好惹!”

    王秀君不敢随意开枪,她必须节省子弹,她的步枪里只有三发子弹了,冲锋枪里也只有半匣子弹,穿越抹昔封锁线后她还没有得到过弹药补充。

    “野兽,姑奶奶是搞文艺宣传的,姑奶奶知道狗屁大日本皇军是全世界唯一的抓民女充作慰安妇的野兽军队。鬼娘养的鬼嵬子,让我打活靶呀,对不起啦!”

    王秀君听懂了日军士兵的只言片语,心尖气得发抖,那岗山还不想消灭了女兵们,她也在心底暗自发笑,想送死,就多来几个吧。她瞄准走在前边的日军士兵开枪,枪响的同时一个日军士兵中弹向前仆倒,脑袋砸在石头上噗的响了一声,胸膛扑下的时刻把搁架在石块上的步枪砸断了。

    走在后边的日军士兵看清了王秀君藏身的地方,捧起枪一同向她射击。

    子弹在王秀君头顶嗡嗡掠过,象蜂儿一般边飞边叫,叫个不停,但没有落下来叮咬她。但日军士兵发了狂似的向王秀君不停地射击,压制着她抬不起头来。

    葫芦口那儿又有几个日军士兵赶了下来,看样子日军士兵真的还是不愿放弃抓捕中国女兵。

    “哎呀,槽糕,蜂子咬我一口啦!”

    王秀君感觉小腿肚被咬了一口,她明白自己中弹了,但她现在是孤军奋战,一切只能靠自己,她本是横下心来阻击敌人,掩护战友的,她并不畏惧敌人,也不惧怕死亡。

    “我不能死,我必须跳进河中,吸引小鬼子的注意力!”

    王秀君没有时间处理包扎伤口,只得咬紧牙关搂着长枪一滚,避开敌人的射击点,也许是老天护佑,她刚好滚到一个树桩后面藏住了身子,大树桩为她吃进了几颗子弹,那个糟朽的树桩象是她的保护神。

    “谢谢你,大树桩头,你真是我敬爱的大树桩亲爹!”

    王秀君一边感激着大树桩,一边主动寻找战机,她乘日军士兵拉枪机的那一瞬间,抬枪瞄准敌人果断地扣动扳机,又是一次漂亮的射击,一个日军士兵应声向后仰倒,两腿象蹬转轮那般蹬了几下就不见动弹了。

    “中尉,我又干掉一个,真解恨!”王秀君兴奋地喊叫起来。“来吧,我就是死,也赚多啦!”

    最后一名日军士兵转身就跑,朝着赶来增援的几个同伴呜哇呜哇地喊叫,但那几个日军士兵还离着几十丈远,飞跑过来时,在坎坷不平的石头上跳跳跃跃,象是在跳敬山神的原始舞蹈。

    王秀君抬枪瞄准那日军士兵的后背开枪,枪声响起的同时,日军士兵栽倒下去,她欢快地说:

    “鬼子,谁叫你不听爹娘的话,背着一杆枪就到处杀人放火,不是我杀你,是老天爷杀你!”

    这时候,六七个日军士兵吼叫着飞奔而来,边跑边向王秀君射击,但有树桩和巨石为她遮挡着子弹,王秀君还算安全,不过,敌人渐渐逼近了,再待下去,不是战死,就是日军的俘虏。

    步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了,王秀君半跪在地上朝赶来的日军士兵开枪,这一枪没有打中敌人。步枪在手里已经没有用,她甩开步枪,取下冲锋枪准备射击。

    “高大哥和几个姐妹脱险了,我也该跳河走了,死就死在河水中,做个干净鬼吧。小鬼子真笨,如果在山崖之上居高临下的射击,我早就没命啦!”

    王秀君的脑子是清醒的,要吸引日军士兵的注意力自己不能再恋战,匍匐着向河边靠近,她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时候她脸上坚毅的神色变成了一种伤痛的表情,她回头看了小腿肚一眼,鲜血已将裤管染红,但她没有停下来料理伤口的意思,她毅然决然地爬向河岸边,看着河面拖着伤腿半蹲起来,挺着冲锋枪向河岸上的日军士兵打了几发子弹。

    “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只有几秒钟的机会!”

    王秀君纵身而起,身体往前一倾坠落进了泛着漩涡的急流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冒出头来换了一口气,飞快地向下游游去,在她的手上是她心爱的冲锋枪,她紧紧抓住枪身不放,她身后水面上,泛起几缕淡红色的飘在水面的血丝。

    “支那女兵,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在河里的死了死了的!”

    日军士兵们涌向河岸边,站在岸边的矮树丛后一齐朝着王秀君开枪,雨点般的子弹呼嗖呼嗖地扎进水流,突突突的激起一团团水花,水花似乎在追随王秀君漂流,也象是给她抛撒送行的花环。突然,王秀君双手在急流里挥动了几下,然后深深地沉了下去,她的身影在激流里消失了。

    日军士兵停止了射击,望着湍急的河水发怔。一个日军士兵伤感地说:

    “支那女兵,统统的跳河,统统的死啦,可惜岗山队长的抓不到支那女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