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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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母爱大如天

    thu apr 07 05:00:00 cst 2016

    1991年春天,我们从上海回到沈阳的时候,一出北站,就看到站前广场要比南站大多了。先是由我带着儿子看行李,秀莲去给家里打电话来接我们。可是,从东找到西,也没有找到一部公用电话。去远一点的地方,秀莲又不熟悉。我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电话。”

    我顺着向南的大街走下去,一路上到处是拆迁的棚户区和小工厂,一直寻到惠工广场,也没找到公用电话。无奈,我走进一个工地,对看门的老师傅说:“大叔,你好?”

    两鬓斑白的老师傅看看我问:“啥事?”

    我对他说:“大叔,我是没有手的残疾人。我家在砂山,刚从上海修假手回来。我媳妇要照顾我和小孩,行李又多,我们自己回不去。想给单位打电话,请他们来站上接我们。可是,搁站前没找到电话。想请您老帮个忙,让我在您这打个电话。”

    我怕老师傅不相信我说的话,说着就把假手抬起来给他看。老师傅看了看,可怜兮兮地问:“你这是咋整的?”

    我说:“在单位变电所打扫卫生,让高压电给打了。”

    老师傅说:“啊呀!捡了一条命啊?你。”

    我说:“可不是。”

    老师傅让道:“来吧!自己能不能打啊?”

    我说:“我打不了。还得请您帮我。”

    老师傅帮着我拨通了电话,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传进我的耳底:“喂!哪位?”

    “大舅,你好啊?”

    “卫东啊?啥事?”

    “大舅,我们搁北站呢!东西多,自己回不去。你要个车来接我们呗?”

    大舅说:“好!你们等着。”

    打完电话以后,我对老师傅说:“大叔,谢谢您了。”

    老师傅说:“没啥,别客气!”

    “大叔,再见啊!”

    “好,走吧!”

    我打完电话回到出站口,找到秀莲和儿子等着大舅来接我们。半个小时以后,我们看到大舅骑着三轮摩托向这里驶来,来到我们近前停住车。我们上前问好。大舅说:“你们也不会选个日子,今天,兵部来检查组。小车都来接他们了。我一看得啦,开摩托车来吧!”

    秀莲捧着笑脸说:“麻烦你了,大舅!”

    大舅说:“麻烦啥?上车吧!呦!俩箱子那?”

    我说:“是假手配送的。都是造革的,便宜。”

    大舅打开后备箱,找出一条绳子。:“来,把箱子放后备箱上。”

    大舅把绳子在备胎上套个活扣。秀莲把箱子落在上面,跟大舅把箱子捆上。秀莲手里忙着,问儿子:“徐强,问舅姥爷好没?”

    徐强问道:“舅姥爷好?”

    大舅说:“哎!徐强,上海好吗?”

    徐强说:“好啊!”

    大舅又问:“在那想家了没?”

    徐强回道:“想了。”

    捆好箱子以后,大舅说:“小祁,你坐在后面扶着点。卫东和孩子坐在车斗里。”

    我在跨兜里坐好,秀莲把儿子抱给我,又把我的外套给儿子套在身上。我把儿子搂在怀里。秀莲在后座上坐好。大舅发动摩托车,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在人世间,有些人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不计前嫌。也有一些人,不是缺少这,就是缺少那。人无完人,各有所长。就说岳母和家富媳妇,她们相处的就不是那么融洽。由于当初,秀莲找了我这样的人,虽说是进了省城。可总是个没有双手的残疾。岳母认为:没有双手的人还不如没有双脚的人。因为,失去了双脚的人,有双手照样可以照顾自己,还能干点事情。没有双手的人,别说是做事情,就连照顾自己都不行。好好的闺女嫁了这样的人,可说是一辈子就完了。跟了这样的人,要照顾他的吃喝拉撒睡,而且是遥遥无期永无止境。女儿死心塌地跟定了我这个人,让她老人家伤透了心。

    随后,家富当上工人进了城,却找了个老家的姑娘处对象。岳母更是从心底里不愿意。家富也是老实人。把妈妈说的话告诉了女朋友。由此,在媳妇的心里系下了疙瘩。婆媳二人都是争强好胜,针尖对麦芒地锋芒毕露。思想观念不一样,生活习惯也不相同,在日常生活中免不了要产生矛盾,时常地绊上几句嘴。而且积怨是越来越深。婆媳二人征战不休,家富夹在二人之间,一头是自己的妈妈,一头是自己的媳妇,真是投鼠忌器十分地无奈......

    1991年秋,岳母无法再继续与儿媳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不想再让儿子两头为难,就决定离开他们,来沈阳投奔我们。岳母下此决心也是实属无奈。岳母让家乐给我们来了一封信,说明了她现在的处境和打算,以征求我们的意见。

    我看过来信,十分同情走投无路的岳母。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岳母是秀莲的妈妈,自然也是我的妈妈。虽说当初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可人之常情,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采取这样的态度。我想换了我也会这样。一向要强的岳母想到我们这来,所下的决心是巨大的。我有义务接纳她,也真心实意地愿意迎接妈妈的到来。我对秀莲说:“现在,我们两下里,只有这一个妈妈。怎么能不管那?就让妈妈来咱们这吧!”

    秀莲说:“那,以后,你可得多忍着点。”

    我说:“行!我绝不参合你们娘俩的事情。”

    我随即写了请妈妈来我们这的回信。过了不长时间,妈妈来到了我们家。妈妈一来就向我们喋喋不休地叙述自己心中的不快。怨恨自己的命运太苦,每个孩子都不让她省心。更不该卖了老家的房子,致使自己现在连个窝都没有。我和秀莲耐心地为她排解,劝导安慰她,请她把心安下来,安安稳稳地在我们这住下去。无论到了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嫌弃她。

    “眉头搭上双簧锁,腹内添上万斛愁。”一生烦恼多多的岳母,就是这样。一天到晚总是紧锁眉头,好像每个人都亏欠着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日子一长,我发现岳母跟我的养母一样。心地善良,勤劳勇敢,敢爱敢恨。为了儿女和他人,她们敢于抛舍自己的一切。岳母心中的愁苦,没有因为我们的劝导而减少半分。在当时看来,她就像祥林嫂一样,每到一处,都会把心里的苦水倒上一遍。“那个有福的人(秀莲爸爸)早早地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受苦。我不该卖了老家的房子......”

    岳母在他们老一辈人中,有了共同语言。在他们认为:“宁看儿子的腚,也不看女婿的脸。”何况,当初还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保不齐女婿和儿媳一样,怀恨在心嫉恶如仇呢!人都说“亲生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在长辈的建议下,岳母狠了狠心,决定再往前迈一步。

    在长辈的撮合下,岳母认识了一位松辽机械厂的老工人。老人家姓张,家在北陵附近。看外表是一位老实忠厚的人。中等个头,膀大腰圆,浓眉大眼,只是脸面黑了一些。老人也是几年前丧偶,身下有一儿一女,各自成了家。想找个可靠的人来作伴。

    岳母征求我们的意见。我和秀莲都说:“你和我们在一起,我们绝不会嫌弃你。你想再到别人家,我们也不反对。你这个事,我们做晚辈的不好替你拿主意,你还是自己掂量掂量。你过去要是跟他过的了更好,要是觉得不行再回来,我们还是欢迎你。”

    岳母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在1991年的冬季,走进了北陵张大叔家的门。......

    1992年春节前,我分别给家富和家乐去信,约请他们来沈阳共度春节。家富回信说:“......小莉已经怀孕数月,行动不便,春节期间火车上人太多,不方便来沈阳。敬请见谅......”

    春节时,家乐与我们三口一同度过。有了家乐的到来,一改我们以往过年时的平静,变得更加的活跃,更加的喜庆。有了家乐的存在,徐强围着老舅转个不停,只有在他老舅帮着他妈干活时,才来到我身旁。我们几个人都很快乐。

    大年初一,我们几个人乘车去看望岳母和张大叔一家。3电车在两年前延长到了砂山的西头,我们乘车也少走了一站地。张大叔的家也是五十年代的苏式楼房。一大一小两居室,还有单独的厨房厕所和储藏室。岳母和张大叔住在大屋,张大叔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住在小屋。岳母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我们虽说是有说有笑,却总感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春天的时候,家富和小莉有了他们的儿子大鹏。我们早早地捎去了红褯子线毯子和小衣服,以示祝贺。夏日里,家富和弟妹带着儿子来沈阳串门时,我们看小家伙生的虎头虎脑的,两个眼睛圆圆的大大的,长相随他妈妈,十分的精神。很为他们高兴。

    还是在家富和小莉婚前的时候,他们来沈阳与我们闲聊时,小莉说:“这以后,我和家富都上班,有了孩子,交给奶奶和姥姥带着,又不让人放心。真愁人。”

    秀莲说:“孩子小的时候,离不开妈妈。等他大一点,实在不行,我给你们带。”......

    当时,他们两口子听了此话都很高兴。可现在岳母跟我们一起生活,情况有所不同。这次他们来没有再说让我们带孩子的事,我们也没提及此事。在去二大和姑妈家串门时,老人都给孩子挂了钱(一逛白线绑上钱,挂在孩子的脖子上。)做见面礼。在他们走的时候,我们也如法炮制,给孩子挂上二十元钱。让孩子记住姑妈的家。......

    徐强自从进了幼儿园,很少闹过毛病,也从未闹情绪而不去幼儿园。说句实在话:小孩子去幼儿园,就是比在家里自己带要强得多。幼儿园老师的教育科学规范。尤其是教给孩子动手更是极为重要。谁都知道,人的双手神经末梢密布,多动手势必会多促动神经,有益于智力的发展。人的进化不就是从动手制作开始的吗?在我们家,秀莲要打理家里家外的一切,我又没有双手。自然,教我们儿子动手做事就大打折扣了。去了幼儿园就大不同了。幼儿园除了有纸有笔以外,还有球、棍、绳、积木和橡皮泥等等许多玩具。众多的小朋友们之间,也可以动手玩耍。

    周末的时候,白天,我带着儿子到外面去。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是南运河的阳春园和砂阳桥。阳春园有鸟语花香和流水。砂阳桥上有风驰电掣的火车。夜晚,我们观看电视动画片。茶余饭后,我还画画或是讲故事给儿子听。故事中外、古典和现代的都有。

    我们更没忘了教儿子怎样做人。记的贝多芬说过:“把‘德性’教给你们的孩子,使人幸福的是‘德性’而非金钱。使我不曾自杀,除了艺术以外的也是道德。”小孩子没有不犯错的,有了过错一定要及时地纠正。讲清错误的所在及根源,告诉不改错误的危害。我们的儿子,在他上小学三年级以前,我从未打过他,最多就是让他站在一旁罚站。一是为了让他把事情想清楚,二是让他接受一下挫折教育,磨练一下他的心智,以免将来受不得半点委屈,像有些孩子受了一点点委屈,就又哭又闹又自杀。

    每年‘六·一’儿童节时,院里的幼儿园都要组织孩子们去游园。而且准备许多熟食、香肠、面包和汽水做午饭。玩到下午才回来。徐强是第二次参加游园了。游园的当天,老师和孩子们全都打扮的像花儿一样,乘上院里的大面包车去往市内的各个公园。下午,秀莲去接儿子,她看到大多数的孩子游园回来,都是兴高采烈的,唯独徐强和少数几个孩子蔫头耷脑的。她就问儿子:“咋的啦?”

    儿子闷闷不乐地说:“头难受,恶心。”

    我们知道儿子又晕车了。就有意问他有趣的话题,刺激他的大脑皮层,使他快点忘却痛苦。我们一点一点地询问他游园的经过。例如:都去了哪些公园,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表演了哪些节目等等。

    恰在此时,家富来看望我们,岳母也回来了。

    第二天,我们大家一起到了南湖公园。我们一路走去,在湖边、卧波桥、鱼跃荷香园几个景点留影。家富还带着徐强坐上游船,围着南湖畅游一周。看着徐强和家富坐在乘风破浪的游船上欢喜的样子,我们的心里也无比的幸福......

    自从岳母到了张家,在日常生活中,唯恐让张家的人说出不是来,所以,岳母从早到晚总是谨小慎微的。可事情往往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越是渴望得到的,它不一定会来;而不想让它来的,它偏偏会不约而至。张家的儿女总以为,自己的父亲辛苦了大半生,一定积攒了不少的钱财。这些财物本应属于我们,怎么能让他人分一杯羹。与其给了后来者,还不如留给我们自己,我们毕竟是亲生儿女,请受自己爸爸的财物理所应当。爸爸厉害惹不起,就迂回进攻打击小老太太。他们使尽浑身的解数,对后妈(岳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当着老爸的面是一套,背后却是另一套。而且,在老爸那里是无中生有,夸大其辞,挑拨二老的关系。加上岳母正值更年期,也有不尽人意之处。所以,岳母在进了张家不到一年时,就离开那里,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

    岳母年轻时,与岳父的结合,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以后的两次婚姻,完全是为了儿女。87年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第二次嫁人。这一次是为了不拖累我们,又一次经受坎坷。可见世上的妈妈都一样,为了儿女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正像人们说的:母爱大如天。